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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赫玛托娃诗集

时间:2023/11/9 作者: 红岩期刊杂志 热度: 17049
王家新 译

  阿赫玛托娃诗集

  王家新 译

没有英雄的叙事诗1(三联诗)2

Di rider finirai

  Pria dell’ aurora.

  ——Don Giovanni

  代前言

  Deus Conservat Omnia

  (喷泉屋盾徽上的题铭)

  一些人离去了而另一些人更远。

  ——普希金

  这首诗第一次出现是在1940年12月27日夜里,在喷泉屋,那年秋天,作为先兆,它就给我送来过一则片段“你从乌有之乡来到俄罗斯”。

  我不曾呼唤过它。我甚至不曾期待过它,在我那最后一个寒冷、黑暗的列宁格勒的冬天。

  在它出现之前,发生过几件无关宏旨的小事,我不敢称它们为事件。

  那一晚,我写下了第一部的两小节(“1913年”和“献辞”)。一月初,让我自己也深感意外,我写出了“硬币另一面”,而在塔什干(试了两次)写出了作为第三部的“尾声”,还对初稿的前两部进行了一些重要的增补。

  我把这部诗作献给它的最初的听众——那些在列宁格勒围困期间被毁灭的朋友们和同胞们。

  每当我大声读这首诗时,我就会听到他们的声音并记起他们,对我来说,这个不可见的合唱队是这部作品永久的保证。

  1943,4,8

  塔什干

  我经常听到一些关于《没有英雄的叙事诗》的不恰当的、荒谬的解说。我甚至还被建议把这首诗弄得更明白一些。

  我不想那样做。

  这首诗并不包含第三种、第七种或第二十九种含义。

  我既不会改变它,也不会去解释它。

  “我要写的——我已经写了。”

  1944,11

  列宁格勒

第一献辞

纪念Vc.K

  ……………………………

  ………因为我的纸张不够了,

  我便在你的草稿上书写。

  而陌生的词语显露,

  像多年前落在我手掌里的雪片,

  信任地、无怨地融化。

  而安提诺斯的黑睫毛

  突然挑起——一阵绿色的烟雾,

  我们故乡的风开始吹拂……

  莫不是来自海洋?不,这只是坟墓上的

  2) 2.4 m上层平台焊接组件最大Von Mises应力值均位于第一层平台与导轨连接的焊接件与平台组件的焊接位置,但是焊接材料的强度一般比6061-T6的强度高,且仅有此处Von Mises应力值超过240 MPa,其余各处均小于6061-T6的屈服强度,因此可认为各平台焊接组件满足施工设计要求。

  松针,在沸腾的泡沫上

  临近,更临近……

  Marche funebre……

  肖邦……

  1940,12,27

  夜,喷泉屋

第二献辞

O.C.G.-S

  是你吗,困惑的普绪克,

  展开你的黑白扇子,

  朝我俯下身来?

  你想要悄声告诉我

  呼吸在另一个春天里。

  不要对我口授,我自己可以听:

  一阵温暖的雨直泻在屋顶上,

  我听见常春藤的低语。

  有个小幼芽想要生活,

  蓬松,变绿,想要在明天

  有一件闪亮的披风。

  我睡去——

  它独自徘徊在上空——

  人们称之为春天的,

  我称之为孤独。

  我睡去——

  梦见了我们的青春,

  那传到他那里的苦杯,

  醒来,我会交给你,

  如果你愿意,就留作纪念品,

  如陶盘里纯粹的火焰

  或坟墓里绽放的雪花莲。

  1945,5,25

  喷泉屋

第三和最后的献辞14

一次在洗礼节的前夕……

  ——茹科夫斯基

  我在恐惧中发呆已经够久了,

  最好是呼唤巴赫的恰空舞曲,

  而随之进来一个人,

  他不会成为我亲爱的丈夫,

  但我们所做的,他和我,

  会搅动这个二十世纪。

  我偶然地接受了他,

  作为某种神秘的赠予,

  命运最苦涩的一笔。

  他将来到喷泉宫里与我相会

  共饮新年的美酒,

  而他会在雾夜里来迟。

  他将记得洗礼节的前夕,

  窗口的枫树,婚礼的蜡烛

  和这首诗致命的飞行……

  但他带来的不是最先绽放的丁香,

  不是戒指,不是祈祷的甜蜜——

  而是他所忍受的死。

  1956,1,5

序诗

从一九四O年,

  仿佛从一个塔上,我望向一切。

  仿佛我在重新告别

  那在多年前我已告别的一切,

  仿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后

  我便往下朝阴暗的拱顶里走去。

  1941,8,25

  围困的列宁格勒

第一部

一九一三年

  一个彼得堡传奇

  第一章

  新年之夜的狂欢奢华地持续,

  湿润的新年玫瑰枝茎。

  ——《念珠》

  我们不和达吉雅娜一起占卜……

  ——普希金

  我的火焰般青春——当乔治三世为王……

  ——《唐璜》

  新年前夕。喷泉屋。代替作者所期待的来宾的,是一群来自1913年的、化了妆的哑剧演员的影子。白色的镜子大厅。抒情插曲——“来自未来的客人”。化妆舞会。诗人。幽灵。

  我点燃了珍爱的蜡烛,

  为了让这个夜晚闪亮,

  为了与未来临的你一起,

  迎接这一九四一年。

  但是……

  上帝的威力与我们同在!

  火焰在水晶中沉没,

  “美酒如同毒药灼人”。

  粗鲁的谈话到处飞溅,

  当所有的谵妄栩栩如生,

  只有这座钟还未曾敲响……

  我被无限的焦虑控制,

  我自己,就像门旁的鬼魂,

  紧守着最后一点庇护。

  而我听到拖长的铃声,

  我几乎在出冷汗,

  石头般冻僵而又燃烧……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半转过身子,

  低声说道:

  “你们错了;总督的威尼斯——

  是在隔壁……但是今天

  你们必须在大厅入口留下

  面具、斗篷、手杖和冠冕。

  现在我要使你们荣耀一次,

  新年的疯子们!”

  这个演浮士德,那个当唐璜,

  还有达别尔多托,施洗者约翰,

  或是谋杀者多里安?格雷,

  最温和的——去演北方的格兰,

  每个人都向自己的狄安娜

  悄声背诵记住的台词。

  而还有人敲着小铃鼓,

  领来了一位山羊腿仙女。

  墙壁也为他们挪开了,

  灯火闪亮,塞壬哀诉,

  天花板就像炮塔般隆起。

  我并不惧怕对外张扬……

  哈姆雷特的吊裤带对我算什么!

  莎乐美旋风般的舞蹈算什么,

  铁面具下那人的步伐又算什么!

  我比他们都更坚定……

  但是现在该谁感到害怕,

  闪退,躲开,屈从,

  祈求宽恕从前的罪孽?

  一切很清楚。

  不是我,那么又是谁?

  这里的晚宴并非为他们准备,

  他们也不会与我同行。

  在他的燕尾服下藏着他的尾巴……

  瘸着腿而又显得优雅!……

  可是无论如何,

  我是否不希望,你们胆敢

  把黑暗的王子带到此地?

  无论它是面具,颅骨,或面颊——

  那样一种恶毒的痛苦表情,

  只有戈雅才敢传达。

  我们所有的宠儿和戏弄者——

  在他面前,连最卑劣的罪人——

  也是恩典的化身。

  快乐吗——那就快乐起来,

  只是那匆匆来去是怎么回事,

  最后只有我还孤独地活着?

  明天早晨我将被唤醒,

  也不会再有人指责我,

  而窗外的一片蓝色

  也将溶入我的微笑。

  但我感到恐惧:我自己会动身,

  并不摘除带花边的披巾,

  含笑面对每个人,然后沉默。

  在抵达约沙法山谷之前,

  我不想再次遇见那个

  佩戴着黑玛瑙项链的人……

  最后的期限已经临近?……

  我已忘掉你们的训诫,

  雄辩家们,假先知们!

  只是你们并不曾忘记我。

  正如未来成熟于过去,

  过去也在未来中腐烂,

  一场枯叶恐怖的狂欢。

  

  ……从小我就害怕沉默的假面人,

  我总是觉得,不知怎为什么,

  一个多余的影子

  “没有面孔,没有名字”

  就混迹在他们之中……

  在这庄重的新年前夕,

  让我们启动晚会!

  我不会满世界去宣扬

  这子夜的霍夫曼式的荒唐,

  我会去向别人请求……

  等待,

  你似乎没有列在卡利奥斯特罗、

  魔术师和丽奇斯卡们的名单上,

  化装为带条纹的里程碑,

  涂抹得淫荡而俗丽——

  你……

  玛姆尔橡树的同代人,

  月亮恒久的对话者。

  你虚假的呻吟骗不了我们,

  你书写铁一般的法律,

  汉莫拉比、利库尔格和梭伦们

  都应该向你请教。

  这个造物真是有点奇怪。

  他不曾等待痛风和荣誉

  匆忙地将他置入

  华丽的周年纪念安乐椅,

  而是忍受着他的凯旋

  穿过荒漠中盛开的石南。

  他不愧对任何事物:无论是这个,

  或那个,还是更多……

  诗人们

  通常对罪孽无知。

  他们起舞,无论面对神圣的约柜,

  或是毁灭!……但为什么去谈它!

  他们的诗会讲述得更好。

  我们只是梦到雄鸡的啼鸣,

  在涅瓦河烟雾笼罩的窗外,

  黑夜无边,黑夜在进行——

  那彼得堡的魔鬼……

  从长窗户里看不见一丝星光,

  似乎是,厄运就靠近这里某处,

  但化妆舞会上的搭讪

  却如此放肆、浪荡和无耻……

  一声喊叫:

  “主人公出场!”

  别担心:他必会出现

  取代舞台上的庞然大物,

  并唱起神圣的复仇歌……

  而为什么你们一起跑开了?

  仿佛每人都找到了新欢,

  留下我,独自在黄昏,

  与黑像框中的那人面对,

  这悲痛的凝视成为戏剧的一幕,

  却依然无人为之哀悼。

  但这一切并不会很快湮没,

  像一个音乐的乐句,

  我听到一声低语:“别了!是时候了!

  我会留下你活着,

  但你将成为我的寡妇,

  你——鸽子,姐妹,我的生命之光!”

  楼道平台上两个影子相融……

  然后——那一层层平坦的梯级,

  一声喊叫“别!”而自远方传来

  一个清晰的回声:

  “我已准备去死。”

  火炬熄灭,天花板降落。白色(镜子的)大厅再

  次变成为作者的房间。出自黑暗的话语:

  并没有死亡——对此大家清楚,

  再去谈论它令人乏味,

  可是有什么存在——请告诉我,

  究竟谁在敲门?

  大家都已经在这里了。

  这是镜子背后的客人?还是

  从窗口突然闪过的那一个……

  这是一轮新月开的玩笑,

  或是某个人真的再次站在了

  橱柜与壁炉之间?

  他的眼睛圆睁,额头苍白……

  这意味着墓石易碎,

  这意味着,花岗岩比蜡更软……

  胡说,胡说!——因为这样的胡说

  我的头发霎时就变白了

  或完全成了另外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引诱我?

  为这片刻的安宁,我宁愿

  交出死后的静谧。

穿过楼道拐角处的平台

(插曲)

  围绕这里的某处(“…… 但化妆舞会上的搭讪却如此放肆、浪荡和无耻……”)像这样的一些诗行还在徘徊,我没有让它们进入正文。

  “我向你保证,这事并不新鲜……

  你还年轻啊,卡萨诺瓦先生……”

  “在圣伊萨克广场,六点整……”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从这里

  穿过黑暗去‘流浪狗’酒吧……”

  “你打算如何?”——

  —“天知道!”

  桑丘?潘们和堂?吉诃德们,

  哎呀,还有索多玛的罗得们

  都在选取致命的果汁。

  阿佛洛狄忒们从泡沫中升起,

  海伦们在镜中游动,

  疯狂的时辰临近。

  再一次,从喷泉的洞穴中

  传来爱神倦怠的呻吟,

  某个红发蓬乱的人

  领来一个山羊腿仙女,

  走过鬼影憧憧的大门。

  她装扮俏丽,身材高挑,

  尽管耳不能听眼不能看——

  她不诅咒,不祷告,也不呼吸,

  一幅Mam. de Lamballe的头颅,

  而你,可爱而又机灵的美人,

  为什么跳起山羊的舞蹈?

  并且又在柔媚地絮语:

  “Que me veut mon Prince

  Carnaval?”

  与此同时,在门厅、舞台、地狱的深处,或是在歌德的布罗肯山的峰顶,她现身了(或许——她的影子):

  像小巧的马蹄,靴子踩响,

  像小巧的铃铛,耳环晃动,

  狡诈的犄角藏在卷发里,

  她沉醉在被诅咒的舞蹈中——

  仿佛出自带黑纹的花瓶,

  她奔向碧蓝的波浪,

  如此炫耀地裸露身躯。

  而在她身后,是钢盔和军大衣,

  你,不戴面具就进来了,

  你,老童话中的伊万诺什卡,

  今天又在承受怎样的折磨?

  如此多的苦涩在表白里,

  如此多的沮丧在你的爱里,

  为什么这一阵血潮

  会涌上你脸颊的花瓣?

第二章

或是你看见他摆脱你的魔咒,

  进入白夜如同献身于死亡?

  ——《记忆的声音》(1913)

  女主人公的卧室。烛光。床那边挂着女主人自己的三幅剧照。右边那张她是山羊腿仙女,居中是她扮演的困惑的普绪克,左边的处在阴影中,有人认为是科伦比娜,有人说是堂娜?安娜(出自《督察骑士的脚步》)。在双重斜坡屋顶的窗外,小黑奴们在打雪仗。暴风雪。新年夜,子夜时分。困惑的普绪克复活,从画像上走下,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朗诵:

  缎子里的毛皮大衣撩开!

  小鸽子,别对我生气,

  因为我也伸向了那高脚杯,

  我惩罚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报应终归就要来临——

  你看,穿过大片的暴风雪,

  梅耶荷德的小黑奴

  又踢打成了一团?

  而围绕我们的“老彼得城”,

  (正如人们在那时所称)

  磨练着人民的筋骨——

  在鬃毛、轭具、面粉袋马车中,

  在乌鸦翅膀的浓云下,

  在涂染的粉黄画幅里,

  但是越过马林斯基剧院的上空,

  女主角在疾速飞翔,在装笑,

  你——我们不可企及的天鹅——

  迟到的势利眼们说着奉承话。

  弦乐之声仿佛来自另一世界——

  (某个影子在某处闪烁)

  而一阵寒颤掠过排排座席,

  犹如黎明前的预感?

  再一次,那个熟悉的嗓音,

  仿佛山头雷声的回响——

  我们的光荣和庆典!

  它使我们的心灵震颤,

  越过无路的大地飞翔,

  越过哺育它的这个国家。

  树枝披上发蓝的白雪……

  十二个学院的走廊

  笔直,没有尽头,空洞。

  (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只是如今从那里走过的人,

  会很顽固地梦着它)。

  尾声可笑地来临了:

  屏风后,探出彼得鲁什卡的鬼脸,

  而围着篝火,马车夫们在跺脚,

  宫殿那边飘着黑黄的旗帜……

  每个人都得到了他所要的:

  从夏园里传来第五幕的

  气味……对马岛地狱的幽灵

  也在这里——烂醉的水兵在哭……

  多么欢快雪橇滑行时的铃声!

  山羊皮睡袍在路上拖曳着……

  影子,掠过!——他独自在那里。

  他坚硬的轮廓投在墙壁上。

  我的美人,你的骑士

  是加百列还是靡菲斯特?

  恶魔自己带着塔玛拉的笑容,

  如此的魔法隐藏在

  一张可怕、冒烟的脸上:

  肉体几乎转变为精神,

  一绺古典的鬈发垂向耳际——

  这个来宾的一切都很神秘。

  莫不是他在拥挤的大厅里,

  送来了高脚杯中的那枝黑玫瑰,

  或者这只是一个梦?

  莫不是他悄悄地——以一双死人眼,

  以一颗死魂灵,潜入这座

  被诅咒的房子并遇见督察骑士?

  而他自己的言辞透露了,

  你们两个是如何在新的空间,

  如何逍遥于时间之外——

  在那极地的水晶中,

  在琥珀的闪光里,

  那里,在涅瓦之忘川的入口,

  你从你的肖像中挣脱,

  而墙上的空洞像框

  将等待你直到黎明。

  你在跳舞——无需舞伴,

  而我,则同意担当

  这致命合唱的一个角色。

  (你的面颊染上了腥红油彩,

  你最好回到画框里,

  因为像这样的夜晚

  每个人都得付自己的账单……

  要忍住这令人麻木的嗜睡症,

  对我,真是比死亡还难。)

  ……你从乌有之乡来到俄罗斯,

  哦,我的亚麻色头发的尤物,

  1910年代的科伦比娜!

  为什么你的凝视锐利而又悲凉?

  彼得堡的洋娃娃,女明星,

  你——我的孪生姐妹。

  在你的名称中也应加上

  这一种。哦,诗人的同伴,

  我继承的是你的名声。

  这里,列宁格勒狂野的风

  应和着音乐的节奏,

  在神圣雪松的阴影下,

  我看见典雅的骨骼在舞蹈……

  婚礼上的烛火在淌蜡,

  在面纱下是那可亲吻的肩头,

  教堂里回响着:“来吧,鸽子!”

  四月,帕尔玛紫罗兰的山谷——

  马尔提小教堂塔楼里的约会,

  像是你胸中的一个诅咒。

  从我们那可怕的混乱年月

  出现的幻象是黄金时代

  还是黑色的罪恶?

  现在,至少你回答我:

  难道

  你真的存在过一段时间?

  你曾踩过广场上铺设的木板路

  以你那令人目眩的双足?

  你的屋子比马戏团的大篷车更花哨,

  残破的丘比特小爱神

  守护着维纳斯的祭坛。

  你从不把鸣叫的鸟儿关进笼子,

  你把卧室改装成了凉亭,

  连来自老家的乡亲也认不出

  昔日的邻家女孩。

  盘旋而上的阶梯藏在楼道里,

  而那些挂在蓝色墙壁上的

  圣物,一半是偷来的……

  你披满鲜花,就像波提切利的“春神”,

  你接待你的相好们上床,

  而让龙骑兵皮埃罗受尽折磨——

  他,比你所有的情人都更膜拜你,

  带着一脸牺牲品的微笑,

  被你这块磁铁所吸引,

  他脸色发白,透过泪水,

  看着人们给你献上玫瑰,

  他的情敌们是何等有名。

  我从不曾看见你的丈夫,

  我,隔着蒙霜的窗玻璃……

  那里曾是,城堡大钟的鸣响……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的房子划十字——

  大胆地出来,迎接我吧——

  你的星象早已铸成型……

第三章

在加勒纳亚的拱门下……

  ——安?阿赫玛托娃

  我们将重逢于彼得堡,

  仿佛在那里我们埋葬了太阳。

  ——奥?曼德尔施塔姆

  那是最后一年……

  ——米?洛津斯基

  1913年的彼得堡。抒情间奏:关于皇村的最后记忆。风,或是在回忆或是在预言,喃喃自语:

  篝火温暖了圣诞节的日日夜夜,

  敞篷马车从桥上滑落,

  整个送葬的城市漂流着

  向着某个谜团一样的目的地,

  顺着或是逆着涅瓦的潮水——

  只是为了避开自己的死。

  加勒纳亚的拱门变暗,

  夏园的风向标在尖声旋转,

  一轮银色新月寒彻照人,

  越过了白银时代。

  因为沿着所有的道路,

  因为朝向所有的门槛,

  一个影子在缓慢地推进,

  风从墙上撕下了海报,

  雾在屋顶跳起了哥萨克舞,

  而丁香花带着墓穴的气味。

  在阿芙多蒂娅皇后的诅咒下,

  这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和着魔的城市,

  躲进了它的雾霭里。

  再一次,一个彼得堡的老醉汉,

  从阴暗处往外瞧,拍打着

  鼓点,仿佛行刑就要开始……

  一个永远的现在就处在战前

  寒冷、恐怖、沉闷的空气里,

  一种不可理解的咚咚声潜伏着……

  可那时它很难被听见,

  它还没有到达人们的耳际,

  就沉陷在涅瓦天空下的雪堆里。

  仿佛处在恐怖之夜的镜子中,

  一个人着了魔而又不愿

  去看清他自己,

  当,沿着传奇般的滨河大街,

  一个真正的——而非日历上的——

  二十世纪向我们走来。

  而现在应赶快回家,

  沿着卡梅隆的画廊路,

  回到蒙霜的秘密花园,

  那里的小瀑布落入沉默,

  所有九个见到我都很高兴,

  就像你也曾经的那样。

  在小岛那边,在花园那边,

  难道我们的注视不会相遇?

  我们的眼睛依然清澈;

  难道你不会在我耳边再次说出

  那些

  力挫死亡的

  词语

  并道出我生命的谜底?

第四和最后一章

爱情过去了,那必死者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和亲近。

  ——Vs. K

  玛尔斯校场的角落。一座19世纪的由阿达米尼兄弟建造的房子。这座建筑会在1942年遭到直接轰炸。篝火窜起。可以听见从滴血大教堂传来的钟声。在校场上,透过暴风雪,是宫廷舞会的幻影。在这些声音的间隙中,寂静自己在说话:

  谁僵立在变暗的窗户旁,

  谁心里就会印上“苍白黄色鬈发”,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帮帮我吧,现在还不晚!

  哦夜,你从来没有

  如此寒冷,如此陌异!”

  一阵风,满含着波罗的海的苦盐,

  飞雪在玛尔斯校场上舞蹈,

  看不见的马蹄声响起……

  那个人此刻有无限的焦灼,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惟有请求上帝一死,

  并被人们永远忘记。

  他在夜半仍徘徊在窗下,

  任街角路灯惨淡的光

  冷冷地向他投去——

  他终于等到了,那熟悉的面具

  从“大马士革之路”的归途上,

  归来……却并非一人!

  她伴着“没有面孔和名字”的那一个……

  而透过篝火斜窜的火苗,

  他窥见的是一场吻别——

  世界轰然倒坍了,

  似在回答那一阵抽搐的哽咽:

  “你,我的鸽子,姐妹,生命之光!

  我会留下你一人活着,

  但你将成为我的遗孀,

  但现在……

  是永别的时候了!”

  楼道平台上弥漫香水的气味,

  龙骑兵诗人携带他的献诗,

  心中怀着无意义的死亡,

  按响门铃吧,如果还有勇气……

  他送走他的最后一刻

  为的是使你荣耀。

  瞧:

  不是在被诅咒的玛祖尔沼泽,

  不是在天蓝色的喀尔巴阡高原……

  他是——扑倒在你的门口!

  横陈着身子。

  啊,愿上帝宽恕你!

  (有多少种死亡让一个诗人面对,

  愚蠢的男孩:选择了这一种——

  他不能忍受这最初的伤害,

  却不知他自己站立的是怎样的

  门槛,而怎样的道路和景象

  在它的前面铺开……)

  这就是我——你的古老的良心

  所发现的被焚毁的故事,

  把它留在亡故者之家

  窗台的

  边沿上——

  然后踮起脚尖离开……

  结语

  一切安排就序:这首诗躺着,

  并且像通常那样,沉默不语。

  但是如果突然蹦出一个主题,

  用它的拳头击打窗户——

  从远方,就会传来一个

  可怕的声音,回应这恳求——

  那汩汩声,那呻吟,那一阵尖叫,还有那双臂交叉的幻影……

第二部硬币另一面

间奏曲

  “In my beginning is my end. ”

  ——T.S.Eliot

  我啜饮忘川之水,

  我的医生严禁我郁闷。

  ——普希金

  场景——喷泉屋。时间——1941年1月5日。窗户里,披雪的枫树的影子。1913年那场地狱式的滑稽剧刚刚闪过,它唤醒了一个巨大沉默的时代,在它背后每个庆典或葬仪留下了混乱的残骸:火炬的烟缕,被践踏的花束,永远遗失的神圣纪念品……风在壁炉烟囱里呼号,一个人从这悲号中可以猜测到以下诗节。最好不要去想在镜子里会出现些什么。

  ……一片但丁走过的

  茉莉花丛,空气也是空的。

  ——N.K

  1

  我的编辑很不高兴,

  对我发誓说他繁忙、有病,

  他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他抱怨说:“那里同时有三个主题!

  你读完最后一个句子,

  也不明白谁在爱谁。

  2

  谁遇上谁,何时,为何缘故,

  谁死了,谁留了下来,

  谁是作者,谁又是主人公——

  今天我们需要怎样

  来看清这个诗人

  以及那一大群纠缠的影子。”

  3

  我回答说:“他们是三个人——

  其主角扮成了里程碑,

  另一个的穿著像是恶魔——

  他们的诗都在那里,

  会确保他们在世纪扬名……

  第三个只活了二十岁,

  4

  而我为他叹息。”再一次

  词绊倒在另一个词上,

  音箱发出嗡嗡共鸣,

  从裂开的长颈瓶口,

  一种神秘的毒药吐出

  愤怒、扭曲的火舌。

  5

  在我的梦中我似乎是

  一直在为什么人写剧本,

  音乐声也总是不停。

  而梦,也是某种确凿的东西,

  一只青鸟,Soft embalmer,

  一道艾尔辛诺城堡的护墙。

  6

  这地狱的滑稽剧发出的

  嚎叫远远地传来,

  没有谁会感到愉快。

  我依然希望,松针

  穿越黄昏,像一团雾霭

  飘过白色的大厅。

  7

  我躲不开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

  这是老卡利奥斯特罗在扮小丑——

  一个本来很优雅的撒旦。

  谁不曾和我一起为死者哭泣,

  谁就不会知道什么是良知,

  以及,它为什么存在。

  8

  那听起来不像是罗马

  夜半的狂欢。天使的赞歌

  在关闭的教堂外颤栗。

  没有人来敲我的门,

  只有镜子在梦见镜子,

  寂静在守护着寂静。

  9

  与我相伴的是我的第七,

  半死,而又喑哑,

  她的嘴巴麻木地张开,

  像悲惨面具之口,

  而它被黑色油漆涂抹

  并以干土填充。

  10

  他们在拷问:“说!”

  但是没有一个词、一声尖叫

  或呻吟给她的敌人们……

  时间已长达数十年了——

  折磨,监禁,死亡。在如此的

  恐怖中歌唱——我不能。

  11

  任何一位囚徒,流放者,苦役犯——

  她都会尽力让你明白——

  是怎样的恐惧让我们变得痴呆,

  我们又是怎样为集中营,为监狱,

  为断头台而抚养孩子。

  12

  咬紧我们瘀血的嘴唇,

  丧亲的赫克柏们在发疯,

  丘克洛马的卡桑德拉们也如此,

  我们吼着沉默的合唱,

  (我们,被耻辱加冕:

  “我们已在地狱的另一边。”)

  13

  我是否会熔化在官方的颂歌里?

  不,不!别给我戴上

  来自僵死额头的桂冠。

  是需要一把竖琴的时候了——

  索福克勒斯的,而非莎士比亚的。

  大门口已躬立着命运。

  14

  对我来说,那个主题

  就像一枝被碾碎的菊花,

  在棺木从地面上被抬走的时候。

  在“记得”与“回忆”之间,

  朋友,其距离就像从卢加

  到缎子面具的国度那样远。

  15

  我在箱柜里一通乱翻……

  这本是魔鬼做的事——何至于此?

  我究竟欠下了什么?

  我——简单,安静,

  《车前草》,《白色鸟群》……

  会为我做证……但又怎样,朋友们?

  去问问任何一位我同代的女人,

  16

  你很清楚:无人会指责我剽窃……

  难道我比别人更应自责?

  无论怎样,我对此并不关心。

  我承认我的失败,

  我并不掩藏自己的窘迫……

  盒子里有着三重底。

  17

  不过我承认,我用了

  隐形墨水写作……

  在镜子的反光里它才显影。

  既然我没有其它路可走——

  我就奇迹般地在上面跌绊,

  并且不急于从中摆脱。

  18

  所以那位来自遥远年代来自

  埃尔?戈列梦境的使者,

  他向我解释时无需言辞,

  而只报以一个夏日的微笑,

  而那比他曾向我警诫的

  致命的七重罪更多。

  19

  那么,让这个来自未来世纪

  我们尚不知晓的人,

  放胆地注视我,

  给我,这消隐在灰暗中的影子,

  一大捧盛开的湿润的丁香,

  在这雷雨滚过的时辰。

  20

  而那个上百岁的老魔女

  也突然醒来,想要找点乐趣。

  我对此无能为力。

  让她的带花边的披巾滑落,

  并从诗行背后倦怠地眯起眼睛——

  以布柳洛夫式的肩膀诱惑。

  21

  我饮尽了她的每一滴,

  并被黑色的魔鬼般的饥渴

  所控制,我尚不知道

  如何摆脱这种迷狂:

  我以带星座的密议室威胁她,

  把她赶回她出生的阁楼——

  22

  进入曼弗雷德冷杉树下的

  黑暗,造访雪莱安眠的海岸,

  躺下来,直视进天空——

  整个世界所有欢腾的云雀

  将撕开苍穹的深渊,

  而乔治紧握着熊熊火炬。

  23

  但是她一直在固执地重复:

  “我不是那位英国女士,

  也根本不是克莱尔?加祖勒,

  除了太阳和古老的传奇,

  我根本没有什么谱系,

  是七月流火把我送到这里。

  24

  但是我还不曾侍奉

  你那模棱两可的荣誉,

  它在壕沟里躺了二十年,

  来吧,我们一起共赴盛宴,

  我将以最尊贵的亲吻,

  来报赏你怨恨的子夜。”

  1941年1月3-5日

  喷泉屋

  塔什干以及之后

第三部尾声

我爱你,彼得的杰作。

  ——普希金《青铜骑士》

  愿这地方空荡……

  那黎明前绞死人的

  荒漠般的广场。

  ——安年斯基

  献给我的城市

  1942年6月24日的白夜。城市在一片废墟中。从港湾到斯莫尔尼宫,每一样事物都被抹平了,清晰可见。这里,那里,持续未息的大火仍在冒烟。在舍列梅捷耶夫花园里,菩提树盛开,夜莺歌唱。三层楼上一扇窗户(在一棵伤残的枫树后)的玻璃碎了,露出一个黑洞。喀琅施塔得方向的重炮声清晰可闻。但在总体上,沉默仍无处不在。从七千公里外,响起作者的声音:

  于是在喷泉屋的楼顶下,

  慵懒的黄昏徘徊,

  带着灯笼和一串钥匙――

  我追喊着遥远的回声,

  用不合时宜的笑声

  扰动事物的沉沉大梦,

  作为人世一切的见证,

  那一直看进房间的老枫树,

  从黎明到黄昏,

  也预感到我们的别离,

  他向我伸出一只抖索的枯手,

  像是要给予什么帮助。

  但是,我脚下的大地在嗡嗡作响,

  啊,是怎样的一颗火星在俯瞰

  我们这座尚未遗弃的房子,

  等待,等待着口令……

  这是在某地,在塔普鲁克附近,

  这是在此地的某个角落。

  你这黑暗里明亮闲谈的倾听者,

  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你将以什么来报复我?

  对于我们的生死别离,

  对那源自最深处的苦涩——

  你并不痛饮而只是轻抿一口,

  请不要把手搭在我的肩头——

  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

  你赠送的这只钟表上。

  恶运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

  布谷鸟也不可能发出咕咕声,

  在我们燃烧的树林里。

  而在大墙铁丝网的后面,

  在远之又远的针叶林腹地,

  我不知道在哪一年——

  会成为一撮“集中营尘土”,

  成为一个恐怖的童话。

  我们双双接受了审讯。

  然后,他走出审讯室,

  两个受遣于“无鼻荡妇”的使者,

  前来看守他。

  我甚至从这里也能听到——

  (这难道不是奇迹?!)

  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为你支付了

  一笔现金,

  因为整整十年

  我行走在枪口下,

  我既不向左看

  也不向右张望,

  而在我的身后,

  坏名声簌簌作响。

  而你,没有成为我的坟墓,

  你这花岗岩,可恨而又可亲,

  脸色苍白,迟钝而静默。

  我们的别离只是一种想象,

  我不可能从你那里分开,

  我的影子投在你的墙壁上,

  身姿倒映在你的运河里

  赫尔米塔什宫中回响着脚步声,

  我的朋友曾和我在那里漫步,

  在古老的沃尔科夫郊野上,

  我可以在那里放声大哭,

  穿过那些兄弟般坟墓的静默。

  在第一部中清点的一切,

  爱情、背叛和激情

  从自由诗自己的翅膀上抖落,

  而我的城市屹立着,修补着……

  一座座沉重的墓碑

  压在你睁着的双眼上。

  似乎是,你就追赶在我的身后,

  你停下,你等待你的毁灭

  在旗杆的闪烁和水的反光里。

  你不再期待任何信使……

  越过你——只是一些妖女,

  是白夜的旋转之舞。

  而“在家”这个幸福的词语——

  人们都已感到陌生,

  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别人的窗口。

  有些人在塔什干,有些人在纽约,

  流亡的苦涩的空气——

  就像一杯混入毒汁的酸酒。

  你曾满怀惊异地观赏我:

  当我,藏身在飞鱼的肚子里,

  躲避邪恶的追捕,

  越过敌人密布的森林上空,

  就像那个女人,中了魔法,

  飞向夜色中的布罗肯……

  而现在,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结冰的寒气逼人的卡玛河,

  有人问道:“Quo vadis?”

  但是我的嘴唇来不及嚅动,

  疯狂的乌拉尔河回响起来

  以它所有的河道和桥梁。

  就在我前面,那条道路敞开了,

  沿着它多少人一去不返,

  沿着它我的儿子也被带走,

  沿着它是一长串送葬的队列,

  在那庄严和晶莹里

  是西伯利亚大地的寂静。

  从那变成尘灰的一切中

  被必死的恐惧攫住,

  也辨认着复仇的日期,

  俄罗斯,她绞着双手,

  垂下一双干燥的眼睛,

  在我前面朝着东方走去。

  结束于塔什干1942,8,18

“没有英雄的叙事诗”的附加部分

(没有收入长诗的诗节和有关它的创作的诗作)

  1913年的彼得堡

  在关厢外,手风琴哀泣,

  有人领着一头熊,吉普赛人在跳舞,

  在凹凸不平、布满痰迹的路上。

  一艘蒸汽轮船驶向斯克尔比亚斯察亚,

  它的忧郁的汽笛声

  在涅瓦河上引起阵阵颤栗。

  黑暗的风携带着自由和热望,

  就像“人民意志”的记忆。

  这里,距闷热的戈亚齐校场,

  仅有石头一掷之遥。

  还有更热闹的事情发生,

  但我们走吧——我没有时间浪费。

  1961

给《没有英雄的叙事诗》

(围绕着1955年手稿本徘徊的诗句)

  在右边墙壁的后面,从那里

  我留下一个九月的暴风雨之夜,

  并非在期待奇迹——

  一个夜不能寐的老朋友在咕哝

  他比幸福更需要的

  是忘掉沙皇的女儿。

  1955

  尤其是,如果你梦到什么,

  什么就会很快发生:

  死亡到处都是——城市在火焰里,

  而塔什干在婚礼的繁花中。

  亚细亚的风吹拂着

  对我说着安慰、忠诚和永恒。

  1959

  请相信,我受够了

  以公民死亡的庆典来喂养,

  我每夜都在梦中看到他们。

  从自己的床上和餐桌上

  被剥夺——够了!但是

  我自己忍受的比这还要糟糕。

  1960年代

  那么,像一场吓人的场景,

  邪恶的原型起身,

  华丽的旋转木马旋转着,

  而一些新的类型的孩子

  将来自于一个不曾有过的世纪,

  来装饰他们的圣诞树。

  这里是一场灾难,亲爱的,

  挨着它,另一个人走着。

  你是否听到那轻盈的、干燥的脚歩?

  什么是我的声音,什么是它的回响?

  谁在抽泣,谁在边狂饮边笑?

  而另一个人的影子又像什么?

给这首叙事诗

……而词语返回到音乐中。

  ——奥?曼德尔施塔姆

  你成长,开花,你——活在声音里——

  给新受折磨的我

  给复活的你——把你交给敌人……

  八千公里不是个障碍,

  一支歌似乎正飘出花园,

  每一声悲叹我可以判定。

  而我知道——这对他同样如此。

  我不能责怪他,

  纽带比我们的力量更强劲——

  我们都不亏欠什么,

  我们做出了血的祭献——

  我忘记,而他——忘记。

  1960,9,20

  科马罗沃

  注释:

  1关于该诗题目,现有的中译均译为“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几种英译均译为“Poem Without a Hero”。诗人自己对于该诗题未曾有过说明,一些研究者认为它和拜伦《唐璜》的开头“I want a hero…”(“我想要一个英雄……”)有关(拜伦抱怨在他的时代没有史诗英雄)。该长诗有多个人物,包括叙述者自己,但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主人公,故译为“没有英雄的叙事诗”。该长诗前后创作、修改和增补的时间长达20多年,有多种不同的版本。该中译主要依据了Judith Hemschemeyer、Walter Arndt、D.M.Thomas的不同英译本和Nancy K. Anderson的关于《安魂曲》、《没有英雄的叙事诗》的研究性译本“The Word That Causes Death’s Defeat”,并参照了俄国埃克斯莫最新出版的阿赫玛托娃诗选,在该版本上该诗的写作时间注明为“1940-1965”。

  2“A Triptych”,原意为三张相联,三幅一联。

  3意大利文,意为“你将停下笑声/在天亮之前”,引自莫扎特的歌剧《唐璜》。

  4拉丁文:上帝保佑一切。

  5“喷泉屋”为一座十八世纪巴洛克式带花园的府邸,本属舍列梅捷耶夫宫的一部分,苏联时期变为公寓楼。诗人在20年代中期搬进“喷泉屋”三层上的公寓与艺术批评家尼古拉?普宁同居,并在这里陆续生活到50年代初。

  6引自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的最后一节。

  7出自约翰福音:本丢?彼拉多拒绝修改他写在钉死耶稣十字架上的“拿撒勒的耶稣,犹太人的王”,便说了这句话。

  8Vc.K(Vsevolod Knyazev,1891-1913)即该诗的主人公、诗人、骠骑军少尉弗谢沃洛德?科里雅泽夫,他因为对奥尔嘉?戈列波娃-苏杰伊金娜的爱而自杀,在当时成为震动性事件。

  9安提诺斯,古罗马的美少年,为哈德良皇帝所喜爱。

  10“黑睫毛”也指向了诗人曼德尔施塔姆年轻时的特征。这部长诗中有多种迹象显示在科里雅泽夫身上有曼氏的影子,该献辞的写作时间“1940年12月27日”即是曼氏的第二个忌日。

  11法语:“葬礼进行曲”,肖邦的作品。

  12 O.C.G.-S即奥尔嘉?C.戈列波娃-苏杰伊金娜,女演员、舞蹈家、阿赫玛托娃早年的闺蜜。在该诗中,她作为“困惑的普绪克”、“山羊腿仙女”、“鸽子”、“彼得堡的洋娃娃”、诗人的“孪生妹妹”出现。当诗人得知奥尔嘉的死讯(1945年1月20日,巴黎)后,她写下了这首献辞。

  13“普绪克”,古希腊神话中灵魂的化身,常以蝴蝶或小鸟的形象出现,与爱神相恋。奥尔嘉曾在尤里?别利亚耶夫的剧本《困惑和普绪克》中扮演女主人公。

  14该献辞原献给英国著名人文学者以赛亚?伯林。伯林1946年间对阿赫玛托娃的访问,给诗人带来了欣喜,但也带来了灾难。由于伯林的访问,她被开除出苏联作家协会。诗人甚至认为这次来访引发了东西方冷战,故该献辞中有“搅动这个二十世纪”的诗句。

  15“一个彼得堡传奇”本为普希金《青铜骑士》的副题,阿赫玛托娃意在重新书写她这一代人的故事。

  16引自阿赫玛托娃自己的诗《念珠》。

  17由1940年“点燃蜡烛”这个同样的行为,诗的叙述者把人们带回到1913年。在俄罗斯民间传统中,在新年前夕年轻女性会练习各种形式的算命和占卜来获悉她们未来的求婚者。她们往往在两面相对的镜子中间点燃蜡烛,据说那个爱人的形象会在镜子相互反光的隐秘深处得以被看见。然而,这个符咒有一种不可预期的效果:它召唤来了参加假面舞会的人,而不是心爱之人。在该诗中,它也召唤来了在镜中出现的“来自未来的客人”。

  18引自阿赫玛托娃自己的《新年谣曲》(1923年)

  19彼得堡是彼得大帝仿威尼斯和阿姆斯特丹建造起来的城市。阿赫玛托娃在其他诗中曾称彼得堡为“北方的威尼斯”。

  20为前苏联著名戏剧导演、戏剧理论家弗谢沃洛德?梅耶荷德(1874-1940)的化名。

  21在王尔德的著名小说《多里安?格雷》中,格雷谋杀了他的画像的画家,小说最后又挥刀砍向那幅神奇的画像。

  22为挪威作家柯努特?哈姆生爱情小说《潘神和维克多莉娅》中的人物。

  23狄安娜,罗马神话中的月亮与狩猎女神。

  24“山羊腿仙女”本为萨兹的芭蕾舞剧《农牧之神》的女主角,奥尔嘉扮演过这个角色,故成为她的一个代称。《农牧之神》在当时被评为“酒神狂欢的极度刺激物”,“半裸的奥尔嘉?戈列波娃-苏杰伊金娜的疯狂的舞蹈,她那不自觉的扭动和跳跃,都反映出非人类的行为。”

  25在《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装疯,没有系上吊裤带就进了王宫,出现在奥菲莉娅面前。

  26“黑暗的王子”,其原型为米哈伊尔?库兹明,俄国著名的同性恋作家、诗人。库兹明的外表和举止在白银时代的彼得堡非常突出,被人称为“美学王子”和“彼得堡的奥斯卡?王尔德”。事实上,在科里雅泽夫爱上苏杰伊金娜之前,他和库兹明是同志关系,是库兹明将其带入彼得堡的先锋派社交圈的。阿赫玛托娃曾称库兹明为“嘲弄者”:“他不爱任何人,他对一切事物冷漠,除了他最新的(年轻)男性。”

  27戈雅(1746-1828),西班牙画家,在其创作后期由西班牙风情的描绘转向对噩梦的表现。

  28约沙法山谷:传说中的最后审判之地。

  29指叙述者自己。“佩戴着黑玛瑙项链”,这一直是阿赫玛托娃的特征。

  30原诗特殊的排列形式如此。

  31“来自未来的客人”(以赛亚?伯林)也出现在镜子中了,在该诗所有的人物中,只有诗人和他还活着,因而诗人写道“他的手掌温暖”。

  32“多余的影子”及下面的“你”都指向诗人勃洛克(1880-1921),但在这部长诗中,他并不一定作为他在实际生活中的形象,而更多带有象征意义。

  33法国大革命期间的著名炼金术士、骗子和预言家。

  34丽奇斯卡为古罗马大帝克劳狄乌斯第三任妻子梅莎莉娜皇后在罗马寻欢时的假名。

  35带条纹的里程路标为俄国的风景之一。在阿赫玛托娃看来,勃洛克像“里程碑”一样代表了一个时代:他是“有着大写字母P的诗人”。对雪莱来说,诗人是“不被承认的世界的立法者”,而勃洛克却是立法者的立法者,他并不等待其他人的承认。他将自己视作一种信仰的先知,这种信仰就是艺术,他对待艺术就像“在约柜前面跳舞”。因此在1913年“艺术的彼得堡”,生活变成了艺术,艺术变成了一切事情的评价标准。这是一个灿烂的世界,但它也是一个自我闭合的世界,冷漠地对待丑陋而没有剧本的现实中的痛苦和死亡。(参见Nancy K. Anderson对《没有英雄的叙事诗》的导读)

  36玛姆尔橡树,在《旧约》中被提及到的神圣而古老的树。

  37汉莫拉比,巴比伦国王和立法者;利库尔格和梭伦均为古希腊立法者。

  38这一节回忆科里雅泽夫自杀前的情景,它在第四章中有更完整的呈现。“科里雅泽夫不是第一个死的也从来不是我的情人,但他的自杀和其他灾祸一样……他们永远地与我融为一体。”(阿赫玛托娃笔记)

  39这一句再次指向了诗人曼德尔施塔姆。阿赫玛托娃在晚年回忆说:“有一次当我们走在普列契斯捷卡街上(1934年2月),我已经不记得当时在谈什么了,当我们转向果戈理林荫大道时,奥西普说:‘我已准备去死。’二十八年过去了,每当我经过那个地方,我都会想起那一刻。”

  40指向托思妥耶夫斯基小说《恶魔》中克利洛夫自杀的场景。

  41卡萨诺瓦,意大利冒险家,他的浪漫艳史回忆录在欧洲和俄国都很有名。

  42据《圣经?创世纪》记载,由于索多玛人罪孽深重,上帝决定降天火惩罚,事前遣天使叫罗得携妻女出城往山上走,但“不可回头望”。

  43法语:德?拉姆巴勒夫人。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拉姆巴勒女公爵因抵制革命被打死,其头颅悬在皇室家族被囚禁的庙宇窗口。

  44法语:卡尔纳瓦王子,你想问我要什么?在斋戒节前一周,法国人惯于说这句话。

  45在歌德的《浮士德》中,浮士德看见在布罗肯山上被他抛弃的玛格丽特的幽灵穿上白衣奔向她的死亡。

  46古希腊瓮瓶往往红底带黑纹。

  47指该诗的主人公之一、骠骑军少尉科里雅泽夫。

  48伊万诺什卡为俄国童话中的傻瓜,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

  49《记忆的声音》题献给奥尔嘉?戈列波娃-苏杰伊金娜,收在阿赫玛托娃的《念珠》中。

  50“科伦比娜”为意大利喜剧中的一个人物。

  51《督察骑士的脚步》为勃洛克1912年出版的以唐?璜的悲剧命运为主题的长诗。

  52由梅耶荷德编导在彼得堡上演的莫里哀的《唐?璜》中,有小黑奴们在打雪仗的场景。

  53指芭蕾舞巨星安娜?巴甫洛娃。巴甫洛娃生于贫民家庭,10岁时考进圣彼得堡舞蹈学校,9年后进入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并迅速升为首席女演员,演出过《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天鹅之死》等。

  54指马林斯基剧院著名低音歌唱家Fyodor Chaliapin(1873-1938)的演唱。

  55指彼得大帝时期所创建的圣彼得堡大学。

  56“彼得鲁什卡的面具”,指向斯特拉文斯基的巴蕾舞剧《彼得鲁什卡》。

  57俄国的帝国旗标为一只黄色背景上的黑鹰。

  58指1905年间日俄对马岛之战。

  59“他”指诗人勃洛克。

  60加百列,基督教中的报喜天使。

  61指勃洛克,他作为一个堕落天使或“恶魔”的形象出现(在俄国浪漫主义传统中一直有一种“对恶魔的崇拜”)。塔玛拉,莱蒙托夫叙事诗《恶魔》中的格鲁吉亚公主。她为了躲避恶魔逃到修道院,却在恶魔不懈的追求下最终屈服,死于他的吻。

  62指向勃洛克的诗“仿佛我们——处在新的空间/仿佛我们——处在新的时间”(《亲爱的兄弟》)。

  63马尔提塔楼,1798-1800年间建于彼得堡沃龙索夫宫旧址。

  64奥尔嘉?戈列波娃-苏杰伊金娜出身于彼得堡,但她的祖父为皮斯科夫的农民。

  65龙骑兵皮埃罗为勃洛克的戏剧《木偶戏》中的人物,这里暗指科里雅泽夫。

  66加勒纳亚拱门,彼得堡人们约会见面常去的地方。

  67正像阿赫玛托娃自己曾点明的那样,这一节描述反映了果戈里短篇故事“涅夫斯基大道”(圣彼得堡主要大街的名字)带来的影响。

  68作为彼得大帝第一任不爱的妻子,阿芙多蒂娅皇后曾从莫斯科向彼得堡发出诅咒,诅咒它成为一座“空城”。

  69卡梅隆画廊,靠近皇村大教堂。

  70九个缪斯。阿赫玛托娃原注。

  71Vs. K即弗谢沃洛德?科里雅泽夫,引诗出自他的《没有旋律……》一诗。

  72奥尔嘉?苏杰伊金娜就居住于该楼房,它处在夏日花园和涅瓦河之间。

  73引自科里雅泽夫的诗:“多少次我看见那苍白的黄色鬈发,/当微风温柔地抚弄着它们。”

  74为取材于《圣经》的奇迹剧,奥尔嘉曾参与在“流浪狗”俱乐部里演出。

  75也许正是指诗人勃洛克,虽然没有历史证据表明他和奥尔嘉之间有绯闻。

  761914年8月很多俄国士兵死于玛祖尔沼泽。

  77喀尔巴阡高原曾为俄国与奥军的战场。

  78实际上,科里雅泽夫是从彼得堡回到他位于卢加的兵营里开枪自杀(1913年3月29日)。为爱情自杀这一现象在那时颇为流行,就阿赫玛托娃自己而言,古米廖夫在对她的求爱过程中就曾不止一次试图自杀过。

  79“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引自T.S.艾略特《四个四重奏》。

  80引自诗人Nikolay Klyuev献给阿赫玛托娃的一首诗。

  81也许是指勃洛克、库兹明、科里雅泽夫。

  82英语:温柔的慰藉者,引自济慈的十四行诗《致睡眠》的首句。

  83在《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父亲的亡魂正是从艾尔辛诺城堡的护墙上向他显现的。

  84这里的“松针”回应着全诗第一献辞中的意象。松针在冬天仍然碧绿,是对死者永生的纪念。

  85“老卡利奥斯特罗”出自同性恋作家库兹明的作品。

  86在苏联时期许多教堂被强制关闭。

  87应指诗人的《第七本书》,它为诗人编选的收录有1936年之后大量诗作的诗集,1946年刚出版尚未上市即被官方下令销毁,此后直到诗人逝世前也一直难以单独完整地出版。此外,诗人的组诗《北方的哀歌》的第七首因为集中表现强权下的沉默主题也遭受到同样的命运。

  88这一节及下面两节从未完整出现在《没有英雄的叙事诗》的早期版本中,在那里只有一连串的省略号,和阿赫玛托娃的一个注释:“那被省略的几节是对普希金《尤金?奥涅金》的模仿”。只有知道内情的读者才会领悟:普希金在第六章37节和39节之间留下空白是因为其内容在政治方面是不可接受的,甚至不能冒险把它交给出版商。

  89赫克柏,希腊神话中特洛伊末代国王普里阿摩斯之妻,特洛伊沦陷后受尽凌辱。

  90卡桑德拉,普里阿摩斯之女。

  91显然,索福克勒斯的悲剧更古老,更神秘,超出了一般善恶对立,其悲剧主人公的命运都是预先注定并且不可解释的。

  92卢加,靠近彼得堡的一个小城。在实际上,科里雅泽夫是在位于卢加的兵营里开枪自杀的。

  93指意大利威尼斯。

  94“箱柜”与1913年的悲剧相关。当奥尔嘉在1924年移民的时候,她留给阿赫玛托娃少量家具,其中包括一个意大利雕花妆奁箱,里面有科里雅泽夫给她的信件和他死后出版的诗歌小集。

  95指这部长诗有大量的典故和对别人诗句的借用。

  96它指向一些引用、典故和隐喻的多重潜在含义。

  98埃尔?戈列柯(1541-1614),西班牙文艺复兴时期幻想风格主义画家。

  99指普希金以来俄国浪漫主义的诗歌传统。

  90布柳洛夫(1799-1842),普希金时代的俄罗斯浪漫主义画家,以肖像画著称。

  100英国法庭里的秘密判决室,天花板上绘有星空。阿赫玛托娃原注。

  101阁楼上,读者可以想象,是诗作产生的地方。阿赫玛托娃原注。

  102指向拜伦的戏剧诗《曼弗雷德》,诗中的主人公最后厌倦了一切,隐居于阿尔卑斯山。

  103指诗人乔治?戈登?拜伦(1788—1824),拜伦曾和朋友们为溺亡的雪莱在海岸上举行火葬。

  104为法国作家梅里美早期戏剧集里一个女主角的化名。

  105指诗人自己20年代以后被排斥的命运,

  106指向彼得大帝第一任不爱的妻子阿芙多蒂娅皇后对彼得堡的咒语。

  107喀琅施塔得,圣彼得堡外波罗的海中的一座港口岛屿。

  108指诗人在战争期间的疏散地塔什干地区。

  109“1941年夏天的火星”,阿赫玛托娃原注。火星,自古以来一直与战神联系在一起,人们相信在火星最接近地球时会发生战争和种种灾难。1940-1941年恰为火星大冲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惨烈进行。

  110塔普鲁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德在北非的一个战场。

  111“你”指诗人40年代前后的男伴、病理学家弗拉基米尔?迦辛(1887-1956),在战争期间疏散到塔什干之前,他们曾在一起生活数年。该诗的第二部分“硬币另一面”最初即是献给他的(迦辛为钱币收藏者)。1944年与迦辛分手后,阿赫玛托娃去掉了该题献。

  112“双双”也许是指阿赫玛托娃和儿子列夫。诗人古米廖夫被苏联政权以反革命罪处决后,阿赫玛托娃和列夫也受到牵连,列夫于1935年、1938年、1949年先后多次入狱,最后在远东的集中营度过了近十年,1957年才被释放。

  113“无鼻荡妇”,死神的隐喻。

  114这里的“你”指诗人要告别的列宁格勒。

  115彼得堡是一个用花岗岩建造起来的城市。

  116赫尔米塔什宫为冬宫的前身,后来成为博物馆。

  117沃尔科夫为列宁格勒郊外的墓地。阿赫玛托娃曾和奥尔嘉一起在那里寻找科里雅泽夫的墓。

  118指长诗的第一部。

  119也许是指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大师与玛格丽特》中的玛格丽特,在小说的20章,玛格丽特中了魔法,飞向布罗肯山参加女巫们的狂欢。在德国传说中,在五月一日夜即五朔节之夜,女巫们都会飞向布罗肯山。

  120卡玛河为一条流经乌拉尔地区汇入伏尔加的大河。诗人在这里写到卡玛河,也许正出于对曼德尔施塔姆流亡命运的再现。曼氏曾写有《卡玛河》一诗,描述他和妻子沿着卡玛河乘船前往流放地的旅程。阿赫玛托娃曾在1936年2月前往沃罗涅日看望曼氏夫妇。

  121拉丁语:你去何地?当彼得在去罗马路上遇到耶稣,他问的就是这句话。

  122“人民意志”为十九世纪末期一个政治团体,与1881年暗杀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事件有关。

  123戈亚齐校场为彼得堡城外一个罪犯出没、堆放垃圾的场地。十月革命后成为布尔什维克党人处决“反革命分子”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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