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需要美,更需要力量。
无力量的散文,是一种贫血而柔弱的散文。粗看尚可,一经细看,就会露出虚假的毛发和破绽。那么,散文的力量从何而来呢?窃以为,它除了跟作者思想的深度和体验的深刻有关以外,更多的是来自于对现实的关注和洞察。
近些年来,由于职业的原因,我读了不少作家写的散文,总体感觉是“有力量”的散文太少,而“浮浅化”、“知识化”和“个人化”的散文太多。不少曾写出过优秀之作的实力派散文作家,不知怎么,越到后来写作越倾向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他们醉心于躲在自我营造的“文字宫殿”中自言自语,迷恋形式追求,与语词搏斗,凌空虚蹈,从书本到书本,从知识到知识,从技法到技法。他们对生活本身不感兴趣,对日常不感兴趣,缺乏一颗“世俗心”。从这类作家的文字里,我们读不到“烟火气”和“人间情怀”;更读不到来自生活和人性的纠结、困顿、冷暖、疼痛、挣扎与慰藉。
由是观之,写作一旦背离现实,极易陷入某种“文字玄学”的泥淖。只有对现实生活抱有持久的热情,对人的生存状态持有敏锐的体察,才能创作出让读者产生心灵共鸣的力作。当然,强调现实的意义,并非是对现实表面的描摹、复制和还原。再生动和鲜活的现实,也需经过审美的过滤和剪辑。否则,那就不是文学,而是新闻了。
本期刊发的三篇散文,均是反映现实人生的力作。在我看来,它们都有“穿心而过”的力量。毕星星的《上一辈人》,虽然写的是过去年代的现实,但文章折射出来的意义却是当下性的。作者以老辣、简朴的笔调替建堂、庆和、兵孩和带兵兄弟几个小人物“树碑立传”,其目的是要提醒历史不该忘记那些曾经活过的卑贱生命,他们跟任何其他人的生命一样,都值得尊重。而且,透过这些普通人的生存,我们得以窥探过往历史的侧面;以及投影在这历史侧面上的人的命运感和沧桑感。用作者自己的话说,他是在借散文这种文体记录历史和生活。通过个人记忆、小历史,最终抵达集体记忆,走向大历史。
江少宾的《弄斧记》,也是一篇从现实中生发出来的佳作。他所叙写的,是一个叫唐木匠的人的生活故事和内心世界。其观察视角无疑是独特的,通过一个个鲜活的细节,让读者看到一个手艺人的喜乐忧患,爱恨悲苦。“弄斧记”实则也是“弄人记”,生活弄人,命运弄人。而“斧”在这里也成为了一种象征。斧所劈开的,未必都是木柴,也可能是生存的或人性的“磐石”。
李新立的《最后的失守》,写工厂生活,扎实而饱满。因有切身的体会,故有切肤之痛。他所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也许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的生活场景,而又与我们每个人身处的时代息息相關的生存现实;尤其是作者在文章中刻画出来的“生存残酷性”让人唏嘘不已。这样的文章无疑是“现实”的,也是有“力量”的。它与时代不隔,与人心不隔。既有个体的命运呈现,又有群体的命运烘托,写来感慨难禁。
总之,好的散文,不能脱离对现实的关注和剖析,不能脱离与大地和生活的联系。任何纯粹从精神到精神的“挂空式”写作都是靠不住的,值得怀疑的。只有脚踏土地,方能仰望星空,这既是写作的“基点”,也是写作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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