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
我平躺着时,是白色的对折过来时是蓝色的
奔跑的时候,颜色无法确定
就像一场雨
只看得到飞溅的水珠
但是如果我对折过
再平躺,我就是灰色的啦
春天回来时
我连灰色都不再是
泳池的边缘仿佛分界线—
水那边是湖蓝色
我这边是深蓝色
就是这样,世上又多了一个
折痕很深的人
低垂之美
野百合花有着低垂之美桔梗迎着晨光,露出它精心炼制的蓝色
栝楼开得披头散发,心不在焉
一切如此惊心动魄
这个星球,带着如此多的花朵转动—
难道没有什么理由
浓雾中,是否有着另一个世界
正通过它们敞开窗子
落日赋
像最后一刻那样呼吸空气,颤栗如薄薄的黄金
像最后一天那样凝视
落日沉重地落进眼眶
像回忆一样散步
像诀别一样地爱你
所有的时间,叠印着你的影子
仿佛不断冰结的水晶
因为每天,我都经历一次死亡
每天,我只是有可能
和朝阳一起再次出生
我回来,仿佛是为了那些茶叙
它们如此之美,经得起奇迹般的相逢
经得起轮回般的生死
书房偶记
漫长的冬夜开始了这是离古代最近的时候吧
独坐室内,像一盏灯
勉强照亮一本旧书
但远不足以照进那些缝隙
就是说,有些楼梯
在一本书里也是看不见
没有说出的都漆黑着
经过了几个世纪
仍然漆黑着,让园子里的热闹
格外意味深长
唉,还不如背着手走开
不如在心里复习张旭的狂草
它毫无顾忌,说出了一切
第一遍是一曲豪歌
第二遍是一场痛哭
花地
微风起,远处一层碎银傍晚很美,只是无须描述,也无从收拾
世界沿着湖面,缓慢地折叠时间
不考虑我们是否悲伤,也不考虑
我们是否正走过坡顶,逗留于那片好看的花地
湖畔
湖水发呆,它有无穷多件冰凉的衣服蓝天发呆,它想合上纤长的睫毛
空气发呆,它露出了宣纸的质地
我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一粒种子在豆荚中颤栗
它也一半是疯狂?一半是银河的寂寥?
我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来是经过树林的光线
无缘无故,却突然有了中年的肉身
交谈
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我想谈笑料般的往事,有污迹的旧信
溅满当年的泥泞,我想谈被删去的傍晚
无数齿轮曾在空气中激烈地转动
我想谈那些没能治愈的时间
久未拜访的破旧小屋
通往昔日的崎岖小路,现在星斗满天
还有机会,它们渴望着
被我们重新雕刻一遍
雨林笔记
就像边缘磨损的书我喜欢无人光顾的小溪,林中空地
喜欢它无穷的闲笔
我喜欢树林像溪水一样经过我
喜欢阳光下,身体发出果肉的气息
我喜欢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
也喜欢雨后,群峰寂静无声
熟悉花朵仿佛旧友重逢
冷僻物种犹如深奥文字
我读得很慢,时光因为无用而令人欣喜
时光吟
时光呈放射形,它在容纳越来越多的事物
而我,走动在它很小的局部
宇宙与之类似,浩淼无边地扩大着
而我深陷于其中一个星球
只有在夜深人静
我渺小的心,放下整个时间和宇宙
并把它们仔细比较
多数时候,我深陷于针尖大的生活
阅读,上下班的轨道交错
我深陷于母亲的病情,儿子
对事物的全新看法
又一次,我错过了看流星
那是宇宙演绎时间的轨迹
在这个蓝色星球的局部,我陷得那么深
我要经过多少次出生
多少次死亡,才能真正离开它
对话
你在干什么噢,我在向上奔跑
在一个梦和另一个梦之间
有幽暗的通道
还有吱吱作响的楼梯
你在干什么
我在清理那些该死的种子
为了寻找沼泽
在梦中我穿过了旷野
现在,我裤脚挂满了细小的乘客
你在干什么
我在数花,那些未清理到的
在书架,在厨房
在我的电脑上
瞬间开花又凋落
再也没有人问了
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问了好像所有的梦都已做完
深夜,我闲敲棋子
但是没有灯花可以寂寞地落
散步
从来没有真正的路过我散步,其实已参加
这条乡间小路的复杂变化
我的脚步,牵动尘土的脚步
我的呼吸,扰乱灌木的整齐呼吸
我的安静,叠加着整个树林的安静
我的波澜,让眼前一切转眼盛况空前
我再也没有离开
也再也没有停止
我移动,绷紧两边的田野
空气迅速充满细小尖锐的我
给
有一些风雪我们未曾经历有一些北方
永远不能成为我们的生活
我还是爱着南方,爱着这个
偏执的闷热的南方
也爱着多雨、植物繁茂
它的细腻和不可知
就像我爱着你,辽阔冷峻的你
也爱着,偶尔闪现
那一小块疯狂的你
是的,不同的你重叠着
有时和解,有时冲突
我爱着,它们之间的缝隙
点点野花悄然生长
我也爱着,它们交错时形成的—
破碎、弯曲的夜空
上面缀满陌生的星星
黑色的钟表
带枝桠的天空并不适合做诗集的封面
墓地前的草坪,也不适合
因为诗集,并不是
高高悬挂的果实
也不是喑哑的纪念
我心目中的诗集
必定有着双重的身份
我微弱的心跳
搭载着春天狂热的心跳
我单调的嗓音,搭载着春天的抽泣
我的盲目和幻影
集中了一部诗集的真实
啊,我已安睡
绝望的泥泞还在溅起
我短暂的一生中,一切仍旧漫长
在那些苍老的词语里
有什么晃动着,像黑色的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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