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尾以前写诗,这几年他开始写小说,他的小说我读得不少,这不是客套话。实际上,他经常在写完一个小说后,把稿子发给我说,你给我看看。但是,问题是,关于小说,我们还能说些什么?我们大概经常听到这种论调“这个语言不是小说的”,或者“这种语言是长篇的,不是短篇的”。如果深入到小说的内部,我们会发现在小说的领域,规矩森严,所有的招式都有迹可寻。作为一个成熟的小说家,掌握这些规矩或者说技能并不难,难的是我们如何在小说中体现我们作为创作者的尊严。好的小说从来都试图打破小说领域森严的壁垒,从而开创一种新的小说范式。遗憾的是,这种创新会被复制,然后成为新的规矩,这是小说家的宿命。他们画地为牢,但不甘被困。
在底层写作,草根写作,甚至“新闻小说”大行其道的今天,宋尾选择了反向而行。他不关心现实的境遇,而沉溺于精神的世界,他纠缠不休,试图找一个答案。但生活,或者小说永远不会给我们一个答案,那个真正的答案深藏于我们内心,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除此之外,所有的猜测都是无效的。小说是对现实世界的想象和反抗,这是我一直坚持的观点。一个有理想的小说家,是不会被现实捆住手脚的,在他看来,现实不过是想象的碎屑。看宋尾的三个小说,我们不难发现,他把现实的问题化解了,他更关心精神的困境。比如说在《愉快的假期》中,他追问的是面对现实的压力,我们是不是需要用另一副面孔来观察世界,被虚构的身份会让我们觉得松弛。而在《失窃的房子》中他构建了一个虚幻的世界,那里人人都背着一所房子。在这个小说中,象征的意味远远大过他所描述的事实,现实的困境让我们的灵魂也失去了自由。至于《你好,稻草人》则是探讨了肉体和爱情的关系。这三个小说中,我更喜欢《你好,稻草人》一些,理由也很简单,这个小说写得更自然一些,更有人性的深度。至于前面两个,从小说的角度看,他写得太急了,他是那么急切的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以至有些主题先行了。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我不喜欢带有过于强烈的判断色彩的小说。在我看来,小说在于呈现,判断那是读者的事情。一个小说是否丰富,其实也在于它是否具有开放的诠释空间。也就是说,它经得起多角度的审视。
让我感到宽慰的是,宋尾是一个具有高度自觉性的小说家,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很好。他这些小说的出现,我相信不仅对他个人,同时对某些“现实主义”的小说家也是有意义的。他告诉我们,小说的出路不只一条,如果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那么我们会错过多少风景?我这么说,并不是说宋尾的小说已经达到什么高度,或者具有怎样的艺术成就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试图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我不知道重庆是否还有小说家像他这样写小说,但我想,他在重庆的存在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符号。他让我们想到,重庆不只有解放碑的美女,还有一个小说家,他在冷眼旁观我们。
除此之外,我想说的是,宋尾不是那种天才型的小说家,他在写作中挣扎的艰难我是见证过的。如果可能,我希望他在写作中能再放松一些,放下满脑子迫切表达的念头,努力把小说写得再自然一些。我还想说的是,作为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我挺想他。
[责任编辑 吴佳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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