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沄

　　一

　　门，有时关上

　　有时则需要敞开

　　就像那位垂暮的老人

　　顾后的同时

　　总是瞻前

　　其实，从目的到目的

　　门只是出路。而在我看来

　　没有什么，比出路

　　更像一个豁口

　　现在风气不好

　　连鲜花也不被信任

　　某一时刻，你

　　不得不把伸向门铃的手

　　瞅成一把瞅不清的匕首

　　二

　　什么样的动静

　　才能让门应声而开

　　面对这个吵吵嚷嚷的世界

　　门如此冷漠

　　如此熟视无睹

　　而不像我

　　总是把太阳

　　看做荡来荡去的钟摆

　　把坚持或者固执

　　看做端不走的湖

　　我承认：这样

　　关起门来跟诗歌较劲儿

　　有点像那位可笑的骑士

　　与风车作战

　　我干嘛

　　非得把远山看作脱毛的骆驼

　　把生老病死，看作

　　离不开的旅伴

　　三

　　这样多好，这样坐在家里

　　才像躲在世界的外面

　　可外面的世界

　　从不相信这类梦呓

　　除了将我诱出门外

　　世界几乎无事可干

　　这样想看

　　隔壁的那位女人

　　又开始兴奋地尖叫

　　深而又深的夜里

　　无论我怎么听

　　都特别像牡鸡司晨

　　正如天亮以后

　　无论我怎么瞧

　　她脸上的脂粉都特别像

　　门上的新漆

　　四

　　门的面目模糊不清

　　即使它偶尔盯住我

　　也是用我的眼睛

　　一望而知；它从前

　　是一块木板或一层金属

　　它以后仍将是一块木板或一层金属

　　只是因为位置不同

　　而与另外的木板或金属

　　格格不入

　　至于别的

　　则来不及细想

　　当门外的大雪蒙头睡死

　　月亮挂在月亮那里

　　我像哈欠一样散去

　　五

　　是谁掀起眉头的一角

　　发现了我

　　以及这双

　　越敲越响亮的手

　　我知道：门

　　不同于晨钟和暮鼓

　　门不是面孔

　　或类似的事物

　　但门是敏感的

　　如果敲打时用力过猛

　　就等于掴

　　一个人的脸

　　六

　　门敞开我将失去什么

　　门关上我将成为什么

　　此刻，落日跌至

　　午后四点，而且

　　还在纹丝不动地下跌

　　许多时候

　　门里的灯一亮

　　门外的世界

　　就黑了

　　七

　　初春的月光

　　淡淡地照着

　　初春里的事物

　　无限的月光里

　　那个衣锦还乡的人

　　月光似的奔走

　　那么急切

　　那么不可阻拦

　　好比一路摸爬滚打的渠水

　　已顾不上清澈

　　众多的山峰

　　虽目睹了这一切

　　却像门，什么

　　也没有看见

　　八

　　门毫无心事

　　而门前的雪

　　似女人的胸脯

　　那么松软

　　这时，门静得

　　像一个单音节的词

　　它期待着更多的词

　　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