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离

　　就是那种很不厉害的及格线女生

　　◎莫 离

　　

　　不知道你上学的时候，班里有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她们相貌一般，成绩也一般，甚至连性格也一般，不会说好听的话讨老师欢心，也不具备随时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插入人群话题的技能，总是有点尴尬，为了避免冷场，便只好习惯性沉默。

　　学霸自带气场，欢脱型选手因为可爱也招人喜欢，漂亮朋友更是惹人呵护，最不受待见的就是这种完全不具备热点的寡淡型选手，放在今天，就是完全没有话题度。

　　既然如此，别人又凭什么把你送上热搜榜？

　　于是，飞扬靓丽的青春期是人家的。我们的青春期要遭受黯淡和平淡的双重夹击。

　　不是所有女生的16岁，都穿百褶裙，还有一类只能穿肥大的校服裤子，比如我；不是所有女生都有笑起来好看的梨涡和柔软的长发以及回眸倾城的眼睛，比如我……

　　所以，到了如今这样一个流行怀旧，青春剧盛行的年代，我每次坐在电影院里看那些标榜着让人感动到要死的青春电影，都完全找不到一点代入感。

　　我从来没有和班里好看的男生一起吃饭喝酒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也从来不会有痞痞的男生骑自行车载我穿越大街小巷。

　　我有的，只是瑟缩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努力地盯着黑板，偶尔打个盹，再揉揉眼睛继续，看起来很努力，可是该不会的还是不会。

　　冷锋和暖锋，气旋和反气旋，副热带高压，低压槽……这些名词我总也搞不懂，于是经常被地理老师耳提面命，你这样偏科，是没有办法进入重点大学的。是呀，没办法，有时候明明觉得尽力了，可结果偏偏不如人意。即便我每天下晚自习后躲在宿舍里做数学试卷，熬成熊猫眼，还是挡不住数学老师点我的名字，某某，你这道题又做错了，我都讲了好多遍了……看着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疑心，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只有做铁的命运，成为钢，只是痴心妄想啊。就是从那时候，我心里种下一个忐忑的秘密，这个没自信的我真是失败呀。那时候总是想，如果有万能的阿拉丁神灯，可不可以告诉我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又总是对着我笑靥如花。一段话里出现8个代词“i t”，我能利索地说出它们所指代的意思，作文次次入选年级最佳排行榜。

　　就这样偏着科，在老师们时而温和时而愤怒的眼神交织下，我还是拼了全力考进一所不知名的大学。可就像当初永远考不了第一名一样，我在不知名大学里也依旧是个不知名选手。

　　于是，大学依旧循环着曾经的一切。

　　唯一不同的是，开始考虑4年后的工作和人生。会变得更好吗，会很好看吗，化精致的妆，穿得体的套装，走路带风，会升职加薪吗，可以买好看的衣服和包包，会有喜欢的人肩并肩吗？

　　就这样一边考虑着一边去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比如先考到了英语四六级证书，在室友羡慕的目光中，好像有了那么一点成就感。

　　也尝试去做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情，比如去做各种各样考验耐心的兼职，给喜欢的杂志投稿。但也还是没有别人风生水起的势头。

　　做兼职零促的时候被领队的人批评，站了几个小时就受不住了，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娇气哦。我默默给了她一个微笑，继续保持站姿，像是初入校门的军训生。

　　投出的稿子总是毫无音讯，就在灰心丧气的时候收到了编辑的鼓励。她说，你的文字没有问题，只是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磨一磨。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我重新快乐起来。

　　不知名选手就这样度过了自己平凡的大学时光。并且在4年后，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曾经幻想的问题的答卷。会变好吗？会变好看吗？

　　一水儿的否定，扑面而来。

　　妆画得马马虎虎，一个眉毛都要勾勒很久，好不容易在熟能生巧中掌握了这项技能，又只能认命地发现，除非去整个容，这张脸也只不过是比妆前看起来精神了那么一点点。

　　确实穿了得体的套装，只是高跟鞋把脚磨得生疼，你还不得不走路带风去解决工作上的一切，偶尔接收职场负能量。难过吗？很难过。抱怨有用吗？没用。需要哭一场吗？不需要。我需要好好睡一觉，静待明天满血复活，再去想明天的事情。

　　就像《飘》里的斯嘉丽一样，用一双充满斗志的眼睛告诉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你得自己照着自己去奋斗。

　　毕竟，18岁的时候，你敢说你委屈，你想哭，你难受，可25岁了，你就算真的委屈，真的想哭，真的难受，也只能把工作做妥帖，说好。

　　没有人会包容一个成年人的坏情绪。

　　这个时候你又要开始有新的动荡，任何阶段都会有难题，你不见得能找到答案，可难题它从来不会等你找到了答案再出现。

　　不知道应不应该尝试新事物，如果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能不能适应；想要谈一场走心的恋爱，可遇到的人又不怎么靠谱……

　　你看，我们就这么一路普通了过来，成了那种最不厉害的女生。

　　当年门门考第一的学霸好厉害，住在隔壁的姐姐钢琴弹得好厉害，有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已经年薪百万了，好厉害。

　　他们都好厉害，而我们这种和厉害不沾边的就这么被边缘开来。站在了一条透明线上，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透明。

　　曾经纠缠在心头的忐忑的秘密又跳出来了。我是不是真的只能做个不自信的Loser啊。遗憾的是，没有阿拉丁神灯来回答我。欣慰的是，我终于已经长大到不需要幻想阿拉丁神灯相助的年龄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我都可以自己来找。

　　我是个Loser吗？当然不。

　　是的，我一直都不优秀。可不厉害的我，这一路放弃过吗？没有。

　　当年那一张张画了60分的试卷，曾经被哭花过很多次。怎么办，只能一点点继续做题，做更多的试卷，哪怕把整张卷子背下来，慢慢地也可以得到65分，75分，甚至80分。

　　如今，不具备附加光环的我们，只能脚踏实地，把一份工作做到好，可能升职加薪来得晚一点，份额小一点，但也是这样来了。

　　长得不好看，身材不太好，也没有放任自己。还是尝试画精神的妆，健身，控制饮食。我们在及格线徘徊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让自己一路跌下去。而是一步步地越过那条小透明的线，去做一点尝试，去求得一点进步。

　　也许好多年过去，在其他人眼中，我们也还是和年少时一样，只是那个不漂亮的没有才华的，只能被称为很善良的女孩。可我知道，这些年来，从60分通往100分的路，我走得有多慌张，多忐忑。

　　1 6岁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微笑，希望能笑得可爱一点，这样也许可以稍微赢得那么一点喜欢。20岁的时候，我读书写作，希望在这个世上，也能有可以令我骄傲的技能点。24岁的时候，我毫无保留地对待我的工作，希望能做到最好，哪怕不一定被重视。

　　26岁的时候，我终于开始直面自己的不厉害，去尝试更多的加分项来平衡自己的不厉害。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活得认认真真，竭尽全力，却不具备得到100分的殊荣。甚至于，有可能这一生，也只能得到80分。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走过了6 0分，6 5分，7 0分，75分……我把跨度缩小了又缩小，终于走到了我自己想要的地方。

　　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告诉那个心里揣着秘密、紧张不安的自己，我站在这里，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