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芙

　　用喜欢的状态做自己

　　◎林一芙

　　

　　我曾极抗拒和厌恶“得体”这个词，大学时为了多赚点零花钱，仗着口才好，经常主持一些校外的商业演出。那时我才学会蹬12厘米的高跟鞋，又恰巧是在风狂而冷的沿海城市，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浪里踩高跷。

　　女孩子穿上礼服蹬上高跟鞋，就忍不住要给自己一个“今天必须得体”的心理暗示。那时我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一个故事说，林青霞不到睡觉前一刻绝不卸妆。如果半夜友人来访，即便只是开门递一件小东西，她都要先把妆容修饰完整。

　　当然，这故事是不是林青霞的，我无法考究。可它给我潜意识里灌输了一个概念：得体是辛苦的、麻烦的、压抑的。我暗暗地攒着劲儿，不停地给自己“洗脑”：同样姓林，凭什么我就不能有林青霞式的“得体”？

　　一次活动场地在一家商场的天井，早上中午各彩排一轮，晚上正式主持。同行的还有一位比较有经验的女主持人，她在彩排时要了把椅子，每次下台都坐在台侧，尽量避免踩着高跟鞋久站。彩排和正式演出之间的时间很短，那位姐姐就来问我要不要买点煎饼果子。我明明很饿，却想保持着得体的状态，做作地拒绝了。看着姐姐坐在椅上啃煎饼果子的样子，我反而在心里冷笑：一点儿都不得体！

　　那天的出席人员名单也前所未有地变动。临出场前，各方拿来的名单都不太一样。姐姐人间四月天一般的温柔面瞬间就消失了：“你们谁能告诉我，哪一份是定稿？！”工作人员被她凶得马上打电话询问，最终敲定了人员名单。我在心里暗搓搓地算计着：假如我是工作人员，看见这凶巴巴的样子，哪还能奉她为女神？

　　到了正式演出时，我明着不敢抱怨，内心却觉得异常辛苦—腿是酸的，肚子是饿的，冷风从耳边“嗖嗖”地过。每次下场后，我都要跟搭档的男主持抱怨一句，已然成为一个祥林嫂，完全无法从这场演出中找到任何快感。反观姐姐全程都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她热情地抛梗当然也接到了台下更热烈的响应。和她掌控全场的镇定自若相比，我因疲惫而愈加青涩的表现显得极不合衬。散场已经很晚了，我听到姐姐在舞台另一边打了个响指。“Nice！结束了！”

　　她呼朋唤友去吃夜宵，而我除了抱怨再也没有力气做个Happy E n d i n g。这时我才发现，我误解了得体，以为得体是一个结果。其实得体不仅是一个结果，更是一个过程。得体之人在事情发生之前会认真地未雨绸缪，为可能发生的结果做足一切准备，力求避免出错的可能。事后积极善后，在回味过程中总结，以便下次做更万全的准备。在验收结果时，他们会忘掉一切，纵情享受结果带来的优与劣、丑与美。得体不是一种永远不出丑的状态，而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享受自己的现状。哪怕是出丑也好，都将自己置于一个不尴尬、不忧愁的状态。

　　记得《爸爸去哪儿》里，夏克立的女儿夏天刚出场时身着公主裙，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个小公主。可在节目进行中，许多细节都让观众忍不住要夸她得体、有家教。节目组把父亲和孩子锁在同一房间内，其他家庭有的沉默不语，有的想方设法逃出房间。夏天刚开始也觉得有些乏味，但当她认识到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就与父亲玩起了游戏，享受着和父亲共度的时光；节目组安排了一些在泥塘里进行的活动，小姑娘爱干净，起初不愿意，但慢慢地就尝试调整心情接受它，无论体验感如何，都能露出开心的笑脸。

　　得体不是任何时候都“假仙儿”，而是一直都能用最喜欢的状态去做事—“当我决定要做一件事时，我就想办法让自己喜欢这件事”。他们并没有刻意地去克制苦难，压抑着自己说出“这件事很痛苦，但是为了所谓得体，我要忍下来”，而是让我们更多地看到他们享受其中的状态。

　　真正的得体是有弹性的、不压抑的。能做到的人都足够聪明，能将任何苦难照单收下、甘之如饴。这决定了，再大的苦难也无法真正地伤害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