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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上的康乃馨

时间:2023/11/9 作者: 哲思 热度: 17896
◎于小鱼

  巴士上的康乃馨

  ◎于小鱼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比开公交车更加糟糕的职业,并且我走的是一条状况极差的线路,开的是一辆即将报废的破车。我每天都要在这条异常颠簸的环城线路上往返三趟,沿途除了灰尘四起的工地,便是些破败不堪的工厂。所以,你完全可以想象,我的工作是多么的单调而乏味。

  那天,我正在为发下午的最后一班车做准备,我像往常一样用那只巨大无比的拖把把整个车身擦了个遍,尽管我知道那辆车再怎么擦也不会显得漂亮,可我还是想让它尽可能地好看一点儿,毕竟这么多年,是它陪伴我度过了那么多无聊而难挨的时光,而且,也只有它能忍受我没完没了的怨愤和牢骚。

  “嗨!我的老伙计,再忍耐一阵子吧,我想,等你退役之后,我也会辞掉这份没有出息的工作。”我晃着酸痛的胳膊,抖净了拖把上的脏水。

  当我转过身想要送回拖把时,发现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女孩,她抱了满满一捧鲜花,认真地审视着我的胸牌:“您就是这辆车的老伙计迪恩先生吗?”“哦……当然……”我尴尬地朝她点了点头,刚才的那些话,搞不好全被她听见了。“先生,您看这些花多漂亮,今天是母亲节……”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把花举到我的胸前。

  “谢谢你,小家伙,我想我不需要这些。”我轻轻地推开了那捧花,径直走向工具间,我向来不喜欢在工作时间被人推销东西。而那个女孩却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我返回车上启动车辆,她还是不肯放弃:“先生,这些花真的很新鲜,都是上午刚刚剪下来的……”

  “小家伙……你该下车了,公交车上是不准推销东西的。”我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小女孩一时无语,稍稍停顿了几秒后,她索性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叮咚”一声放进了投币箱。

  我无奈地朝她摇了摇头,不得不补充一句:“欢迎乘坐919路公交车!”小女孩坐在了离车门最近的那个位置,我从后视镜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每到那些坑洼不平的路段,她都会把那捧花搂得紧紧的,不让那些娇嫩的花朵受到震荡。

  有乘客下车时,她会小心地抽出一枝,问他们需不需要带回家,当然,有的人会很礼貌地说声谢谢,而有的人也的确会满脸兴奋地拿上一枝。我想我有必要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因为她送出了那么多花,却没有向乘客要一分钱,显然,我之前错怪了她。

  “小家伙,你头上那个发卡可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汽车靠近站点的那一刻,我回头和她说了一句话。“谢谢您,先生,我叫艾米丽。”小女孩摸了摸头上的发卡,朝我做了个鬼脸。的确,那只粉色的发卡戴在她金黄色的头发上,很是好看,而且,那只发卡的造型,刚好也是一枝康乃馨。

  汽车到达终点时,艾米丽再一次问我要不要留下一些花,我和她解释说司机不能随意接受乘客的礼品,艾米丽和我说了再见,便坐上了返程的另一趟车。

  尽管我对艾米丽乘坐这趟车的目的百思不得其解,可我还是非常感激她,因为在我打扫车厢的时候,发现她在座位上“丢”下了几枝红色的康乃馨,而且,车窗的玻璃上歪歪扭扭地印着几个手指涂抹的字迹:祝“大家伙”迪恩的母亲节日快乐!

  如果不是我的母亲已经离世,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收下艾米丽的那些花,甚至,我可以花钱向她买。是的,每当想到我的母亲,我的心里就很不舒服,就是这份死板的工作,使我在母亲临终前,都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去年的母亲节,我的母亲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知道她那每况愈下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所以,那天我焦急地等待着发车时间,盼望着可以早一点下班回家,以便去医院探望她。而就在正常发车的5分钟前,突然下起了大雨,管理人员纷纷跑到一边去避雨,当时,我完全可以趁乱把车提前开出车站,毕竟在那种混乱的状况下,没有人愿意冲过来和我计较那短短的5分钟。

  你知道,当时的一分一秒,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可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走的那条线路,每逢雨天便会泥泞不堪,除了公交车之外,小小的计程车根本就闯不过那些泥潭。所以,坐919路公交车去市中心,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于是,我决定再等5分钟。当然,如果这趟车最终无人问津的话,无疑是最好的结果,那样我便可以开着一辆空车以路况不好为由绕道行驶,而且可以节约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汽车正点发车之后,我看着后面空荡荡的座位暗自庆幸,可刚刚开出50米,我便发现后面有人在朝这辆车摆手。当时,我完全可以对那些迟到的乘客置之不理,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就是那个短暂的决定,让我没能提前回家,我在既定的线路上绕了一圈,最终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我当时并没有抱怨乘客,只是觉得这份被时间绑架的破工作,的确很让人恼火。

  第二次见到艾米丽,是在下一年的母亲节。那天她又抱着大捧的鲜花上了车,尽管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因为那只戴在她头上的康乃馨发卡还是那么好看。如你所想,她从我的车上下去之后,再次“丢”下了几枝鲜花,车窗上写了同样的祝福,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让她跑掉。

  “谢谢你的花,艾米丽!不过我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蹲下来,望着这个小女孩,一脸的真诚。“因为我不想让太多的人在这一天留下遗憾,就像迪恩先生您一样。”艾米丽平静地对我说。我脑子里一团雾水,耸了耸肩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和爸爸去看病重的妈妈,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后一趟公交车,但没想到它会远远地为我们停下来,妈妈在见到我的那个夜里就离开了,可她是微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因为她的怀里,搂着我带给她的康乃馨……”

  “可是很不巧,后来我听说,那辆车的司机却因为给我们停车错过了送别母亲的机会……那天下车的时候,我便记下了那个司机的胸牌,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919路公交车司机,迪恩……”

  “亲爱的迪恩叔叔,也许您和我一样,都会在母亲节这天突然就变得很难过,不过那些有幸拿着我们的花去送给母亲的人,一定都是很快乐的……”“也许这是我们送给母亲最好的礼物!”我紧紧地把艾米丽搂在怀里。

  与其说我曾经帮助了一个女孩,不如说是那个女孩从此改变了我,如果不是艾米丽的出现,我想我也不会下定决心要永远做一名优秀的巴士司机。我不再觉得这份工作有多么的乏味和不光彩,相反,我相信它每天都在创造着生活的奇迹。

  在我看来,每一次看似平凡而琐碎的停靠,都是连接人们幸福生活的重要枢纽。后来由于城市规划,我的行车路线进行了调整,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艾米丽的女孩。

  可每到母亲节,我都会把一捧新鲜的康乃馨放在巴士的门口,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样。我想告诉艾米丽,公司最终为我配备了一辆漂亮的新巴士。我还想告诉她,那些人拿起鲜花下车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的确很好看。

  ·一分钟智慧·

  准备心情

  海明威在写作时有个习惯。他坐在火炉边,盯着炉膛中的火看得几乎目不转睛,手里不停地剥着橘子,一坐就是几小时,剥的橘子堆成了小山,然后起身到书桌边,开始写小说。

  这个习惯被一名采访他的新闻记者发现了,于是记者好奇地问:“这样做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您那么有名,难道不应该做些更重要的事吗?”

  “年轻人,你哪里知道,我是在准备写作的心境,跟渔夫下海捕鱼前准备渔网是一样的道理。”海明威回答,“如果我不做这样的准备,只想着捕鱼,我什么也得不到。”

  的确,人生一世,如果时时刻刻都在紧盯目标未免过于功利,哪里还能享受到生活或做事的乐趣呢。(夏殷棕/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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