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紫千红,皆有风华万种。较之牡丹,古人对桂花描摹不多,寥寥几笔,始终不甚清晰。我却极为眷恋桂花悠远淡雅的香气,那熨帖明净的江南清韵,带着清晨微凉的水汽,缓缓地沁入心脾。
幼年随母亲居于江南的外祖母家,母亲常在树下铺上一方素雅的绣帕,接住被风吹落的大大小小的桂花。那是一种很灵的甜,沁入骨髓,不甜腻,亦不过分明媚。
母亲如所有清丽婉约的江南女子,总是一袭素白织锦的长衣,一派安然清甜的笑意。她摘下丹桂,洗净捣碎,制成“桂花酱”和“桂花甜酒酿”,每每入口,必是馥郁香甜。母亲独不喜欢以桂花入茶。她说,茶汤盖过了桂花的幽香,会显得太苦太凉。奈何父亲尤爱饮茶。母亲轻笑着摇头,别无他法,遂开始研习茶道。时日久了,竟也泡得一手汤色明亮的桂花茶。
也许,爱情如绵软的丝线,萦绕心底的一瞬间,置身其中的人都多了宽容,愿意接受改变。风起,吹落几许浅黄色的花瓣,碰至杯口,飘于茶面。我不禁忆起了那拥裘半靠、围炉煎茶的江左梅郎,每个女子心中大抵都住着那样一个白衣卿相。
于我而言,那是多年前隐于杭州车水马龙中的一方旧式庭院。空气中漂浮着桂花浸过微雨后的香,不过分浓烈,恰是江南好时节。彼时,我尚不知何为“满陇桂雨”,也未曾听闻“三秋桂子”是怎样一番景致。只记得有花瓣飘落于肩头,飘落于松木长椅,飘落于青石小径。
那时的他依稀清歌缥缈,楚楚风流年少,噙着笑在我身旁低唱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我站在桂花树的光斑下抬头看他,一阵风吹过,桂花便纷纷扬扬落进了我的发丝里。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把浅黄色小花拂了下来。
幼年的时光,虽已随着逝去的岁月微微泛黄,折痕累累,但仍在心中某一个隐秘的地方发光。如今,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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