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大爷

　　

　　记得读中学的时候，报名参加了一次学科竞赛。那是我参加过的唯一一次竞赛，对当时的我来说，自然也是第一次。紧张到不行。

　　我从小就对自己没什么自信，更是发自内心地抗拒竞争。总觉着一旦局面是“差额”的，那么被淘汰的人，多半会是我。更准确地说，我莫名地缺乏一种安全感。如果有坏的万一，我一定会认为自己就是那万分之一。

　　我当时不安的情绪被母亲看到了，她跟我说：明天不用去了，去了也白搭。被她这么一说，我反倒有点不服：这时候不应该鼓励我吗？就算打击我，也不至于如此绝对吧，怎么我就那么弱？母亲解释说：你实力不弱，心态弱，哪怕我用劝慰为你排除所有让你担心的点，但未来总是不能百分百覆盖全的，今晚把你哄得再开心，明天考场上，一个笔帽掉地上，你都会觉得它影响你水平发挥，自然就发挥不好了，失败可以说是注定的。

　　母亲的话说得没错，可没用的，我抱怨着：道理我懂，可您自己也说了，未来总是不能百分百被预料全，这就证明我永远存在着失败的可能，这简直是个无解的题，怎么办？

　　那天我抱着担心，迟迟地睡去。多年以后我发现，人生会有无数个让人抱着担心入眠的夜晚，甚至遭逢一些比较大的坎坷时，睡都睡不着。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严重失眠。

　　《套中人》的主人公有句经典的自言自语：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那也一度是我的口头禅。除此以外，我还有一句更加简短的话经常会对自己说，那就是：完。生活中，大小意外永远普遍性地发生，于是这个“完”也就被我说过千万遍。

　　直到现在，这个烦恼也没有被根除。但欣慰的是，一切正向好的方向发展。

　　到目前为止，我也做不到能准确预估出明天，哪怕多么有利的局面，我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它不会被我搞砸。很多事情我还是会担心，为一些不确定的东西感到不安，仍然偶尔失眠。那这怎么能说是向好的方向扭转了呢？这一点，我也是渐渐才发现。

　　我不想讲我经历过哪些苦难，总而言之，这么多年，每当我为生活的大事小事焦虑不安的时候，生活从没对我手下留情过，甚至使出全力，祭出一套招招致命的组合拳。在那些麻烦最多的“极点”来临的阶段，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清楚，好像也没怎么应对过，就迷迷糊糊地过来了。

　　也正是那段日子，给了我一些没经历过会觉得平淡无奇，经历过就会重重点头的人生经验。首先，问题永远存在，且你永远预料不到任何结果的好坏。但这无伤大雅，因为所有人面临的情况跟你都差不多，你需要做的并非排除所有坏的可能，而是在所有人当中，做面对坏的可能性时，表现得比较好的一部分群体。

　　其次，焦虑不会让事情有任何正向的改变，它还抵不上面对问题时闭闭眼或洗把脸，所以无论情况多么糟糕，提醒自己，什么都能带你走出这片沼泽，哪怕是单纯地交给时间，唯独焦虑不能。每个赶路的人都背着大大小小的不确定性炸弹，炸弹先炸还是你先到终点，这个问题不值得浪费时间去考虑。最明智的做法是忘掉这码事，全神贯注地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没有任何一条路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任何一种真空理想的状况存在，最安全的情况，并非危机很少，面对危机沉着冷静且不被束缚行动力的你，本身就是最大的安全。

　　前几天，跟母亲通电话，她提到家乡一个条件很好的姑娘嫁人了。很难想象得是什么样的小伙才能娶到她，结果发现，就是一个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是，该小伙比较有耐心，持之以恒地追了姑娘好几年。我觉得那小伙还是配不上姑娘，母亲笑了：心态就是实力的一种体现，小伙估计也觉得，你总要嫁人的，凭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就像你中学的那次竞赛，虽然题目是历届最难，参赛者分数都不高，但奖项也不能空着，你不就得了个一等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