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越蔚蓝色的云层,在桃园机场落地。抬头望着这片美得不像话的天空,我感到有些恍惚,一瞬间竟分不清天边的究竟是棉花糖一样的白云,还是蓝色大海里漾起的浪花。
第一次踏在这片清新文艺的土地上,是在高考结束后的台湾游夏令营。我们在日月潭听流浪歌手弹唱周杰伦的《晴天》,乘坐红皮森林小火车穿梭在云雾缭绕的阿里山,骑着电瓶车去寻找垦丁白沙湾那靛蓝色海水中翻滚的白色浪花。
在白沙湾看落日时,同桌李南借来流浪歌手的吉他,弹唱了一首《情非得已》向我告白。彼时夕阳落在水面上晕染着温暖的颜色,一切浪漫得恍如一场岁月静好的美梦。在回程的飞机上,李南说,有生之年他还想去新北,去平溪放天灯,去九份喝咖啡,去寻找恋恋风尘里那些遗落在时光中的故事。
在我们异地读大学的每一天里,新北成了我朝思暮想渴望抵达的地方。我在大三成功申请了赴台做交换生的名额,兴奋地打电话告诉李南“我要先去新北等他漂洋过海来找我”,没想到却在电话那头等来他的一句“对不起”。
我们分手了,原因有很多,简单来说就是不爱了。光阴流转间,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走马观花看了那么多风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抓住。直到飞机在桃园机场落地的时候,我还恍如在梦中。
来接我的女孩名叫林茜洋,在机场门口兴奋地朝我挥手。她身后,是新北湛蓝的天空。三年前的夏令营,除了收获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外,我还认识了眼前这个台湾女孩。在我刚失恋的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会聊到深夜。她说她最近终于鼓起勇气向暗恋的男生告白,但他告诉她“我们只是好朋友”。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我们都选择在其中乐此不疲。
林茜洋带我来到淡江大学。在静静流淌着昏黄色夕阳的波光里,在笔直的椰树和日式建筑的影子背后,在古老的钟楼前穿过拥挤的人群,我开始努力适应每天的新生活。
来到新北的第一站,我们去了淡水的渔人码头。夕阳照在淡水河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恍如阳光下璀璨的星星。林茜洋说,这是全台湾落日最美的地方。我想起白沙湾的落日,耳边回荡起了那首告白的吉他歌谣,还有隐隐约约的海浪声……那些酸甜苦辣的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溜进我的脑海,在这个本该惬意的时刻,直击内心的失落。
那天午后天气很热,等我在阳台洗手间洗完头发准备回房间时,发现阳台连接宿舍的门竟然从里面关上了,看来是室友们出去上课时误以为没人就把门锁了。被困在阳台的我一时间焦躁不安。午后的校园很安静,我趴在栏杆上往宿舍楼底下望眼欲穿,苦等了很久终于看到有个白衬衫男生经过,便扯开嗓子向他求救。
十多分钟后,男生从宿管阿姨那里拿来钥匙帮我打开了门。彼时的我头发凌乱不堪,我抬起头向男生道谢时,才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俊俏而明媚的脸,笑起来会露出小虎牙。那一瞬间,我发现原来我还会心动,虽然我知道只能是心动而已。我看着男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有些遗憾,却不是很感伤。
有一次,我们逛完淡江中学回来后,林茜洋说:“明天我们去九份,到时候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隔天下午我们到达九份的时候正下着小雨,雨滴滴答答打在老街两旁的屋顶上,檐下的风铃在风中摇摆,悦耳的声音似乎在为这场小雨伴奏。
林茜洋站在檐下望着外面的烟雨蒙蒙,突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撑开一把透明的雨伞来到她面前。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向我介绍:“这是林叙,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林叙……就是上次那个帮我拿钥匙的男生。男生看着我微笑道:“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林茜洋惊讶道:“你们早就认识啊?”我点点头:“就在上周。”
我们一起逛九份老街。九份的特色小吃是赖阿婆芋圆和花生卷冰激凌,我们一路尝遍各色小吃,然后登上传说中《千与千寻》的取景地——阿妹茶楼,找了三楼靠近栏杆可以看到海景的位子点了雪花膏,等待天色暗下来。
入夜时分,茶楼挂着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我们离开茶楼继续散步,整条老街随处都可以看见“九份山城越夜越美”的红灯笼,梦幻而温暖。可能是夜 色太美,下台阶的时候,我没注意踩空了一脚,崴了一下。
林叙说:“这附近有个中医诊所,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去看下脚。”我有些犹豫,林茜洋在一旁笑笑说:“就让他背你去吧!我可背不动你哦。”我笑着点点头。林叙选了一条人少的小路背着我到了诊所。老中医给我的脚踝上了药酒,果然立马见效。我很感激林叙,在基山街的一家手工作坊叠了一串千纸鹤送给他。
回去后,林茜洋告诉我她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就是林叙。“虽然林叙不喜欢我,可那又怎样?我喜欢他就够了!”林茜洋对我微笑,可我看得出来她晶亮眸子下隐匿的悲伤。
来台湾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5月底。淡江大学很多科目的期末考试都要求做论文报告,我每天奔波在图书馆和自习室,也很少联系林茜洋他们。林叙有一次给我送来老家应季的莲雾,听他说林茜洋最近正忙着准备出国的事情。
报告结束的那天晚上,林茜洋找我一起去居酒屋。我们一人要了一瓶富士山樱花可乐,加上一叠洒满目鱼片、芥末酱的蛋卷和一份烧鳗鱼。吃得酣畅淋漓之际,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决定出国,她说从小到大看多了日漫,就总想着要去那个樱花的国度看一看。以前舍不得离开,总想围在林叙身边,但现在她累了,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茜洋飞去日本的那天,同样是在桃园机场,这次却换成了我目送她离开。“希望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林茜洋抱了抱我,转身进了安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时间匆匆,台湾暂住证上的日期只剩下寥寥数日。林叙说十份这几天晚上有灯会很热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我还没在晚上看过这里的天灯,便答应了。
我们搭乘小火车先坐到平溪线的最后一站菁桐,然后沿着铁道一路漫步。长长的铁轨,宽宽的枕木,我们静静地走着,仿佛迎面就可以遇见那些恋恋风尘的年月里最终还是没能走在一起的恋人们。
到十份站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空中飘满红色和白色的天灯。林叙带我去小店里买了一只天灯,我们在上面写下各自的愿望。当地人说十份距离幸福最近,看着天灯袅袅飞向夜空,忽明忽暗,直到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忽然之间,我想起了上一次和我一起放天灯许愿的人,想到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突然思绪万千无法收场。直到听见林叙的那一句:“你知道我刚刚在天灯上写了什么愿望吗?我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会的啊,我会再来这里旅游的!”我们相视一笑。
在新北的最后一天,我们又去了淡水的渔人码头看落日。看着淡水河边的粼粼波光,我开始明白为何美的东西总让人感伤,因为我们曾赋予过它太多无疾而终的幻想。我想我和林叙大概这辈子都很难再见面了。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总爱安排让两个不可能的人擦出火花,然后又用时间和距离一点一点浇灭它。
隔天林叙送我去机场,他送给我一本自己DIY的精美手账,封面写着“让喜欢的事情成为生活”。过了安检以后,我回头看见林叙还站在原地朝我挥手。那一刻我明白,有些一见钟情的心动,如果一开始只把它当作萍水相逢的美好,回忆起来的时候也许就像盛夏的微风一样慵懒,像冬天的艳阳一样温暖,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坐在飞机上,我打开了林叙送给我的手账,第一页写着4个字“祝好。林叙”。我合上手账,望着窗外的蓝天和浪花一样的白云,耳边单曲循环着陈绮贞的《九份咖啡馆》,思绪渐飘渐远。新北,微风中有我带不走的心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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