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学校在南,我家在北。我总是早早出发去上学,可因为贪玩,经常迟到。
某个早晨,我依然慢悠悠地散着步,直到我发现在可见范围内,已经没有戴着红领巾的孩子,那个从不起早的大爷也已经蹲在巷口,对我喊道:还不快点,上学要晚咯!
我开始一路小跑,并愈发恐慌。不料,在教室门口与老师严厉的目光撞了满怀。我低下头盯住走廊上的口香糖印记,脑袋空空,双腿沉重。教室内的读书声此起彼伏,秋日的阳光和煦暖人,可老师的目光像冰水浇头,“你过来,到这儿站着!”许久的沉默后,老师用7个字回应了我。我成了一个孤独的罚站者,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我,面对着墙,隔开我与琅琅的读书声。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一响,同学们撒欢一般向教室外涌来,老师也走了出来,我满怀期待地希望她能说一句,你回去吧。可是,她头也不抬,径直走开了。我像一个被围观的猴子,羞红了脸,埋在胸口。那会儿刚分完班,同学们甚至都叫不上彼此的名字,而我以一种别样的方式,让大家记住了我。
为了挽回颜面,我找到了一个同学为目标,立志在隔天早晨,比他来得还要早。这个同学被称为“管钥匙”的,在每个清晨与傍晚,最早来,最晚走。他家就住在学校附近,甚至可以在课间回家喝口水解解渴。这个经常抽着鼻涕的男孩倒也负责,每个早晨,你都会看到教室的门已开,他坐在座位上发着呆,陆续迎接同学们的到来。
如果我比他来得还早,就可以找回丢掉的面子,甩掉反面教材的个人招牌。我假装搭茬问道,“哎,你每天早上几点到学校呀?”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六点半呀。”好,我明天早上6点就来!我在心里较真,暗自立下目标。
那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我专注且飞快地完成。洗刷完毕后,把闹钟调到凌晨5点,裹紧被子安然入睡。隔天早上,闹钟刺耳的声音将我一把从梦里扯出。我没有平日起床时的懒气,一个打挺,起身穿衣。由于我起得过早,妈妈随手给我三个硬币,让我买点包子打发早餐。
伴着微亮的晨光,我吃着包子,脚步轻快,喜悦溢于言表。走到学校门口,发现整个校园空无一人,我异常兴奋,这意味着这一天,我将从一个迟到生成为最早到校的学生。
我在教室门口等待同学们的到来,秋天的早晨清清冷冷,我裹紧外套抱紧双臂,在走廊上来回走动暖身子。大约20分钟后,我在蒙蒙亮的远处看到那个管钥匙的同学。“你可算来了,”我急忙上前说道,“我6点就到学校了呢。”我特意比了一个6的手势。他倒是不以为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娴熟地打开教室的锁。
我坐在座位上,打量着每一个到达班级的同学,我只是希望我的打量能让彼此四目相视,从而知道,我今天来得多么早。可是等到教室的人坐满后,我与最后一个到的同学也别无两样。这让年幼的我有些失落。
早晨的第二节数学课,生物钟被提早打乱的我,徒增困意,眼睛迷离,上下眼皮难舍难分。在最后一道清醒防线被困乏击退时,我的头颅缴械投降,趴在桌上自暴自弃,白日做梦。梦里我觉得有人用小石子砸我的头,我的耳朵被拎起来,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数学老师站在我面前,瞪大眼睛:“上课还敢睡觉,你给我出去站着!”
谁能想到,我又被罚站了。此刻我觉得阳光不再温暖,也不再像奶奶厚实的手掌,倒像是父亲挥舞着的棍棒。我在值日表下站了一整节课。下课铃如往日清脆响起,同学们从我的身边进出往来,隐约听见的议论与难以察觉的指点包围着我,我想起古装剧中被押送至刑场的犯人,迎接他的只有烂白菜和臭鸡蛋。
正当此时,那个管钥匙的男孩靠近我,他依然抽着鼻涕,神情认真,“你早上来得那么早,不如,以后钥匙给你管吧,我想在家多睡会儿。”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不不不,我以后再也不早起了,不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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