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姑娘

　　赠我一场关于无锡的美梦

　　◎Z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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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生时节，鼋头渚的粉色樱花海似轻浅的童话，我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惊觉无锡也有这般从年少时便期盼过的异国景致。

　　

　　江南难得在三月天里日光倾城，我蹲在草木间掬起一湾湖水，指尖也像是被镀上了光芒。风拂过树的肩，朵朵打着旋儿的粉白花瓣落下，似年少时游荡在你我之间的信笺。只是此刻我踏上无锡芬香的泥土，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顾行云，若不是你，我大抵永不会踏进无锡一步。

　　我自幼生长在南北交接的鱼米之乡，北方人向往南方的小桥流水，南方人期盼北方的辽阔无边，而我从小跟随父母走遍了流水人家，听惯了吴侬软语，对无锡这座不声不响的城市熟视无睹。直到17岁生日时，父母赠予我的旅程，因假期游客众多，车票难求，只得在这里换乘。

　　偌大的候车室里人头攒动，爸爸深知我对美食的偏爱，对我耳语，无锡的水蜜桃清甜滋润，饱满养人。我一听便垂涎不已，徘徊在各个光鲜的特产店却一无所获。转身看见一家雅致的书屋，从门前经过，不经意间一瞥，便望见了那张像隐士般隐居山间的明信片，蜡笔细细涂抹的老城墙，落日余晖中伴着瑰丽与悠长的历史之韵，却有着柔中带刚的精致。

　　我走近抽出来，果然不是售卖品。那是一张写满了字的自制手绘明信片，背面清秀却透着力度的好看字迹写着诗句：“我在船头看故事，木棂青苔长华年。”你在纸张的最下方留了微博的名字，那张小小的明信片便像一只随遇而安的漂流瓶划到了我的心海。我在微博找到你时，高铁的轰鸣已在耳畔。

　　归程已至，念起回去便是高三的补习，平日里无处倾吐的我，面对素未谋面的你，竟情不自禁地碎碎念。而屏幕那侧的你，一边惊叹自己有心留下却太久没得到回应而早已抛之脑后的信笺有了回应，一面让我给自己一个目标，你说毕竟有了期盼，生命便会有新鲜的跳动的力量。言语间满是让人不可抗拒的熠熠生辉的感染力。

　　后来与你闲聊，听你提及你在无锡长大，就读于当地的江南大学，便忍不住将目标定在了那个遥远得我需要踮脚仰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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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补习已至末尾，最后一次分班考试在即，好友求我帮她作弊，“我坐在你斜后方，你只要把试卷稍稍下垂我就能看见了。”

　　可惜那次，我在你的鼓励下见长的成绩并没有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奋笔疾书与时间舞枪比剑，几十个回合下来铃声已然响起，题目尚未答完，哪里顾得上把试卷倾斜给别人看。好友气鼓鼓地跑出了门，我自知不是我的错，和她争执之后便闹僵了。

　　我第一次拨通你的号码，你温醇的嗓音里流动着惊喜，你说你正在学校旁的长广溪湿地公园拍芦苇。听我囫囵说完，你传来一组照片，逆着光影，长亭外，清水连草，荷叶仿似银光闪烁。你莞尔，“我希望你像这座城市一样包容，看似普通却闪烁只属于自己的光芒。友情里不分对错，有时候只是看你们如何在一方疲惫时并肩扶持。”

　　我忽地想起几日前，好友忧心忡忡地说过，她不想离开这个熟悉的班级，但短时间内对成绩无能为力。是的，因为急于寻求办法而不得，因为渴望留下，所以她才恳请我帮她这一次，尽管这样的方式并不光彩。

　　满腔的委屈随着照片里的开阔明朗突然消散了，用包容的心去体谅、理解对方，用我尽可能的方式去帮助、宽慰对方，这才是解开友情之扣的最好办法。也是那日通过你的描述我才知晓，无锡是一座环着惠山而建的城市，无论走在哪里，抬头便能远远地望见那一抹山顶的青葱。它没有烟雨蒙蒙的轻柔，却比风吹草低牛马鸣叫的原野多了份软糯。

　　心中有了期许的地方，也明白要爬过前面的九十九座山才能抵达目光凝视的第一百座。家长会后，父母收了我的手机，你便要了我的地址给我写信。从浓夏至凉秋，你喜欢用洁白的手折信封，信笺似白羽的鸟儿飞来我的耳畔鸣唱时，你快递送来了鲜润绯红的水蜜桃和入味连骨头都酥化的三凤桥的排骨，这也成了我每日埋头题海饥肠辘辘时的最大慰藉。

　　我与好友和好如初，夕阳余晖下为她讲解题目、分吃一个多汁的桃子。那时我没踏进无锡一步，却已觉那里是熟悉的异乡。

　　偶尔成绩下滑、钻牛角尖解不开题目时，我抓狂地偷出手机给你留言，焦躁的情绪渐至尾声时便能收到你的来信。你答应等我考去无锡的学校，便带我去崇安市古楼下的百年老店、吃熙盛源汤汁四溢的小笼包、尝小峰夜宵的骨头煲、踏青石路的欧风街……

　　动人的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大衣已披在身上。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质量检测的前一天，教室的气压在班主任反复的叮嘱下直线降低。高考已近在咫尺，准考证握在手中，我紧张到不行。给你发消息，却不承想你为我采撷了独特的风景。

　　你就读于摄影专业，和我一样是编导艺考生。青石子路薄雪初开的日子，你逃课去了惠山古镇拍下了我至今难忘的风景，虽是雨夹雪的阴天，却清冷得别有一番韵味。卖车轮糕的小铺冒着袅袅孤烟，水风车潺潺落落，身后的断桥残雪美如画。你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留言给我，“其实不论天光如何，不论缓缓而行还是光芒万丈，都是不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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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模的成绩还未揭晓，我便赶去参加编导生的省统考。没想到，这一年里我疯狂地看经典电影，结果却考了我几乎一无所知的电视剧《三国演义》与《亮剑》，我只能模糊地用套话写完整篇评论。

　　我酸涩地问父母要来手机给你打电话，你说不怕，你也经历过这些，以后你要带我踏遍三国城与水浒城里的每一寸土地，这样就会了解英雄们风姿飒爽的当时了。我破涕为笑，群里提示收到新文件，一模全市排名表里，果然生活像天平，一方低落，另一方直起。

　　只是未曾想到，我心血来潮暗示我们往后的情谊时，你却支吾着掩饰。我的心如一叶扁舟，太湖的水漾起，而我猛地下沉。

　　几日后的清晨，我收到一封鼓鼓的信笺，小心翼翼拆开，竟是你替我求来的许愿木牌，我把红绳绕在腕间，内心突然安定下来。红布包上印着灵山大佛的金色字样，我喜欢有信仰的城市，有自己善良为众生祈福的灵魂，而情不知所起，你一举一动间已牵动起我的悲喜。

　　是否因为江南的诗句全是春光般的甜蜜，让我忽略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到底还是如风中烛捻，摇摆不定。第二次模拟考结束时，我订了去无锡的车票，去看那方我渴望已久的天地。

　　无锡的冬天阴雨绵绵，我只身寻找与你偶然相知的那张明信片上的画面，那是南长街后的旧城墙，承载了数不清的悲欢往事，却在数年前被拆除。夜幕点点下坠，石子路旁传来暖暖的烤串香，衣着别致的少年结伴而过，主题书屋木窗棂外便是红灯笼照着潺潺而过的流水，像我心中忽然而至的失落。

　　半晌前，我站在无锡东站给你打电话，你应声挂断后最后一次给我发来消息。其实你本不是江南大学的天之骄子，高考失利后去了一所专科学校，却依旧想把关于无锡的美梦赠予我。

　　原本你以为可以看着我再踏上高考的独木桥，看着我闪耀雀跃，却不知我心底的迫切与行动派的性格。你怯弱了，像尘埃里的花，与我断了联系，“等我变得像无锡一样美好时，再去找你。”那么轻而易举的决绝。我漫步南长街，半面桨声流水、半面霓虹璀璨，却毫不违和，街边的店铺挂满无锡活塞的民谣海报，街边有人捧着吉他唱歌，“我在下着雨的无锡，乞讨着生活的权利，”走心的曲调声声催泪。

　　比清雅多一份烟火气，又比市井增添了些许迷幻醉人的美，是江南，更是江南里炊烟升起的寻常人家。只是你匆匆离开，不明白我怀念的是你如无锡般蹑足而至的温柔。这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运气，你与无锡，都是命运给予我的馈赠。深深心海里，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