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兔子

　　最怕你放弃努力，还觉得理所当然

　　◎陶瓷兔子

　　

　　跟一个姑娘聊天，她抱怨收入太低，工作4年，信用卡上的账单总是负数。她忧愁地问我，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好方法。

　　她在一家国企，工作轻松随意。我顺口就问：那你有没有考虑做个兼职？想过啊，但做什么呢？她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与技能。那就在本职上谋求突破，我又说。她回了我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我这种文职类工作，还有大把老前辈压在头上，哪儿那么容易突破啊？那就……跳槽？我使出撒手锏。她立刻反驳，到其他公司，干的活比这儿多，福利还少，也不划算……末了用一句话结尾：我就是个普通人，活成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

　　她显然属于我们都很熟悉的那群人：将生活的种种艰难一股脑儿地掏给你，十分不甘心，又好像很虚心求教，可无论你给出什么建议，他们都会用一千一万个理由驳倒你，努力让你认同她的观点：看哪，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我没办法，你也没有，所以只能这样了。

　　我其实很能理解这种无力感，无论多么努力的人，总有被现实的照妖镜晃晕双眼的时候。在某个绝望而又使不上力的时刻，谁不想两手一摊，回报生活一个充满无奈的葛优躺？

　　我第一次感到努力的无力是在买车的时候，那是我工作的第二年，省吃俭用攒够了一辆车的首付，兴冲冲地泡在4S店里左挑右选。正准备付款的时候，店里来了个姑娘，看起来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径直绕过我所在的中低端车系，直奔后排的高端跑车而去。

　　当我还在为两千块钱的折扣跟销售小哥磨嘴皮子的时候，姑娘早已潇洒地签了字，刷了卡。我瞄了一眼那张单子上一眼数不完的零，从没觉得生活那样无望过。

　　我很沮丧地回来，跟朋友聊起这一天的见闻，她隔了两个小时才回复我：“刚去学日语了，所以关了手机。”我以为她会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套路安慰我，可她劈头就问：“你试卷做完了吗？下周就开始报名了。”“你不觉得我们的努力没有意义吗？再努力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我有点恶毒地回复她。“可生为普通人是我们的错吗？我们努力并不是为了超越那些生来就不普通的人，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不甘心几年后都成了无能为力。”

　　两年后的她跳了槽，从可有可无的行政到日资企业的翻译，没日没夜地研究产品图纸，了解市场，逐渐成为公司的骨干。她原先所在那家公司由于结构重组，进行了大量裁员，看到昔日的同事毫无准备地被一脚踢出安乐窝，惶惶地寻找行政工作，被挑剔年龄大，被挑剔没技能的时候，她心有余悸。

　　或许我一辈子也成不了那个买跑车的女孩，但我也很自豪啊，毕竟赤手空拳也能打拼出个像样一点的世界。

　　有个读者曾气哼哼地给我留言：“你们这些作者就是会胡说，什么学个语言就能飞黄腾达，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学英语三个月了，单词背了几百个，除了课文之外，还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看得失笑，是啊，哪有那么简单。你只看到别人一夕逆袭，却看不到这一夕背后藏着多少个日日夜夜。进入瓶颈时的焦头烂额，收效甚微时的心灰意冷，看别人追剧打游戏却不能放任自己时的烦躁犹豫，辛苦学了好久却毫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懊丧，这是我们笔下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会遇到的事。

　　只是这些细节不能与人言，也不足与人言。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幸运地遇到了那一天，撞到了那个机会吗？不是的，是那一天终于等到了他们。等他们宝剑藏锋，大步流星，勇往直前时，那一天才会出现在生命的岔口向他们招手。而对于永远庸庸碌碌的大多数人，它跟从前的每一天一样，也跟今后的每一天一样。

　　一个人失去光芒是在什么时刻呢？并不是遭遇惨败摔了个狗啃泥，不是姿势难看挣扎着起身，也不是童话破灭，发现自己没有魔法也没有内力加持，只是个普通人，而是两手一摊说出“就这样吧”的时候。那被湮没于人潮，被时光推着向前，毫无还手之力的背影啊，才最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