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年少梦想欣喜相逢
◎楚问荆
庆幸的是,在成长与梦想快要擦肩而过时,我还是缓慢地触摸到了它的光。虽然不曾实现,但也未曾远离。
初一有段时间,每到饭点儿我都要端着碗守在电视机前收看一个叫《艺术创想》的手工益智类节目。主持人尼克叔叔简直是我的男神,他好像无所不能:用鸡蛋壳装饰相框,用过期报纸制作吊臂石膏,用废弃纸张做剪贴画……生活中常见的废弃物都能在他的节目里被换装成闪闪发亮的有趣模样。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期节目的末尾,尼克叔叔都会在海边沙滩或者公园的空地里就地取材,用各种废品拼成一幅巨大的画作。最后给出的俯视镜头里,还能够看到尼克叔叔张开双臂仰着头对着天空露出标志性微笑的样子。这实在是太酷了,“梦想”一词也在那个俯视镜头里生根发芽: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手工创作者。这个梦想一经落地,我就开始了各种无休无止的折腾。
首先被我祸害的是我家的垃圾桶,我把它们翻了个底朝天,各种蔬果瓜皮、零食包装袋全散落在地上,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刺鼻气味。我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很多闲置的衣物,甚至连奶奶深压在箱子底下的换洗床单也没有放过。想到最后巨型画作完成的那一刻,我也能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开怀大笑,我就忍不住地激动。
我妈散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我站在沙发上对着一堆破烂傻笑的呆样儿。她冲过来,一把将我从破烂堆里拽了出来,彻底打碎了我的美好幻想。随后她严厉谴责了我这种在地上“摆摊”的行为,并喝令我在她下楼之前把客厅收拾干净。我的首次尝试就这样被中途叫停,深知我妈不会提供给我这种满屋子折腾的条件,我就转而倒腾起手工了。
我开始满大街地寻找节目里提到的手工必备神器—白乳胶,但我所在的小镇根本买不到,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买来几瓶普通胶水,整天伏案倒腾我的手工作品。我第一个完成的作品是一个用卫生纸做成的相框,为了不被我妈发现骂我败家浪费纸,我只能勤跑厕所,然后偷偷地把厕所里的纸揣上楼。
几番思索过后,泡在胶水稀释液里的卫生纸被我捏成了星星的模样。几天后它风干变硬,我便给它刷上了明黄色的外衣,接着把当时编手链的塑料绳剪碎粘在了上面。最后我把杂志上周杰伦的照片剪了下来贴在相框中间,一个手工相框就此大功告成。虽然这个相框极其粗糙,但我还是对它爱不释手。我妈那几天总是狐疑地盯着我看,搞得我兴奋之余心里不觉发毛,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看我那几天总跑厕所,以为我肠胃出了问题,就暗中观察了好久。
初二时我转学到了市里的一所中学,初来乍到的我没有朋友可以分享和倾诉生活里的种种,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寄托于手工。一次美术课上,我用油蓝卡纸做了一幅忧郁静谧的剪贴树景图,一如我当时的心境。后来这幅图被美术老师发现并给予了赞赏,随后高挂在我们班的作品公示栏上。我的周围开始聚集起很多人,生活也日渐热闹起来,不久后,做手工的事就被我抛在了脑后。在之后的两年里,那幅树景图我只会偶尔驻足看一眼,中考布置教室时它被人撕下来扔在了垃圾桶里,空间里有关它的照片也被压缩得模糊不清,有关手工的记忆也因我的中途退场被盖上了一层模糊的毛玻璃。
高中时我发现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在货架上寻找白乳胶,看到那个已被时光漂染成棕黄的相框时,还是会忍不住地紧张,侧耳去听我妈在楼下的动静。再次拿起手工刀和各色卡纸的时候,熟悉的感觉让年少时的梦想被重新启封。那时的梦想总是轻盈而单薄,那些小时候叫嚣着我要成为科学家、小说家的人早已在年深日久里丢失了热忱和初衷,再次提起时只觉得好笑又怅惘。我很幸运,在经过短暂的遗忘和丢失之后,还是与年少梦想欣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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