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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最美的过往,走失在花街

时间:2023/11/9 作者: 哲思2.0 热度: 22149
◎栖何意

  青岛:最美的过往,走失在花街

  ◎栖何意

  

  1

  夕暮之光里,青春的轮廓被渲染得柔和而明亮。高低不平的道路,浅橘色的外围墙,葱郁的碧桃树……这场景太过熟悉,时常徘徊在我的梦里。

  彼时19岁的我,穿着棉麻长裙,眼睛和眉梢满是笑意。我这才知晓,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我的青春永远定格在青岛最美的“花街”。

  大二时,我在青岛的中国海洋大学当过一年交换生,专业是海洋生态学。我从小在西北长大,那是我第一次来到海滨城市。走出青岛火车站正是傍晚5点,暮色四合,浅紫色的天空中飘着一层清浅的浮云,潮湿的晚风夹杂着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是青岛的老城区,少有高层建筑,一座座红瓦白墙的花园洋房掩映在林荫中,行人不慌不忙地走路,也没有拥堵的车辆。

  我正仰头望着西方的云霞,手机铃声响起,是来接我的班长,声音温润:“我站在火车站的大钟下方。”我朝他说的方向走去,看到一个高瘦的男生,有着乌黑而柔软的头发,褐色的眼睛,穿一件白衬衫。我微微一愣,他嘴角弯起明朗的笑容,很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箱。我在似梦非醒中,胡乱说了一声:“嗨。”直到很久之后,再回想起我跟季以淮的初次相逢,我才意识到,早在最初的时刻,就已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我们走在青岛的街头,街道弯弯曲曲、陡坡环生。季以淮侃侃而谈,为我介绍路过的风景,尤其是那些古老建筑的历史,他都如数家珍。他认真的时候整个人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眼睛里也落满钻石般细碎的星子。

  在一个丁字路口,目光所及是一个教堂钟塔隐隐绰绰的蓝顶。季以淮循着我的目光望去,好似看穿我的疑惑,不待我开口,已经开始讲起青岛曾经被殖民的那段过往,而我看到的青岛基督教堂便是当时的产物之一,可惜,现在已经错过了开放时间。“会有机会的,下次我陪你来。”见我懊恼地叹气,季以淮笑着侧过头对我说。他的语气染了暮色的温柔,我忽然有点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季以淮问我累不累,我很诚恳地点头。他立即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我惊讶道,“还以为学校离火车站很近,慢慢走着就能到。”他却有些赧然地挠挠头说:“我太喜欢青岛了,总想让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喜欢上它。”的确,只要漫步过青岛的街头,没有人会不爱它。

  2

  因为是交换生的缘故,我被安排在研究生宿舍。和我同住的研究生学姐很忙,我跟新班级的同学也不过点头之交,唯一比较熟络的只有季以淮。所以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告诉他,我想去看海时,他爽快地答应陪我同往。

  9月的青岛褪去了炎炎暑气,海滩上也没有了熙熙攘攘的游客。近处的海面上有飘扬的帆船和驰骋的摩托艇,再远些,不时有海鸥掠过海面,划出一道道优雅简洁的弧线,一切都悠然自得。午后4点的阳光,如同初夏的微风,能瞬间拂去人心中的烦忧。

  我手里提着凉鞋,光脚踩在软绵绵的细沙上,浪花一浪拍一浪地澎湃着。我手舞足蹈地与季以淮分享着雀跃的心情,却久久未听见他的回应。回过头去,已全然不见他的身影,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人拎着行李箱来青岛的时候没有担心过,却在此时觉得极度孤单。

  徐徐海风将我的长发吹得飞扬,猛然间有什么东西被扣在头上,我抬眼,是一顶遮阳帽。扭过头就对上季以淮一双明亮的眸子,他气喘吁吁,显然是刚奔跑过,他又压了压帽檐,说:“海边的紫外线很强,容易被晒伤,下次来记得戴帽子。”我傻兮兮地笑了,那一刻,心底忽然像澄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荡漾,慌乱起来。

  那些日子里,季以淮陪我游遍青岛大大小小的景点,吃遍各式各样的美食。延伸到海边的栈道两旁有成群觅食的海鸥,起落的场面甚为壮观;八大关的红瓦绿树永远是新人们拍婚纱照的首选,漫步其中,花树缤纷,闻香识路;熹抹东天之时,基督教堂的蓝顶黄墙和远方的山岚在晓雾中时隐时现,总令我疑为身处异域;我们也曾跟很多人一样,或坐或躺在五四广场的草坪上,什么也不干,只是晒晒太阳,吹吹海风。

  德国风情街最有意思,季以淮说那里常有一群外国人组成的大型乐队,在街边即兴表演,路过的人们如果愿意,就可以随时停下来与他们一起跳舞。那天傍晚,我们正好撞上乐队表演,有年轻人笑闹着随节拍起舞,围观的人群也笑得开怀,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有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忽然走到我们面前,躬身颔首,做出邀请我跳舞的动作。我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连连摆手,躲到季以淮身后。外国男孩被季以淮笑着拒绝,反倒是他,拉起我,加入舞动的人群中。平日的季以淮温和、爽朗但绝不爱凑热闹,一定不会参与到这样疯狂的活动中来,我想,肯定是因为刚刚我们喝的德国啤酒,酒精点燃了某种发酵过的情绪。

  我们其实都不太会跳舞,脚下胡乱踩着节拍,不小心就踩到对方的脚。我长裙的裙摆被季以淮踩住,他连忙伸手拽住我的胳膊,我跌在他怀里哈哈大笑,像是在用笑声掩盖着两个人都不规律的心跳。青岛真是个让人快活的城市啊。

  3

  行走在青岛的红砖绿瓦中,与季以淮在蓝白交际的天幕下终日游荡,总觉得日子过得飞快。等我惊觉,一年的时光匆匆而逝,这也意味着我的交换生活即将走到尽头,无可避免地要回到我原本的轨道。我等着季以淮对我说些什么,他却异乎寻常得沉默。

  再后来,离别的火车站,旅客匆匆,季以淮只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送你的那本书看了吗?”他说的是卡尔维诺的小说《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我们逛独立书店时他心血来潮买来送给我,还在上面涂涂画画了很久。我后来随意翻了翻,里面画了很多不同表情的贝壳人。

  我深吸一口气,点头又摇头,来不及去深究季以淮晦暗不明的眼神到底想表达什么,已被身后的人潮推搡着,向检票口挪去。通过检票口的时候,我听到季以淮在身后大声喊我的名字,但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泪水就会止不住落下来。

  既然故作姿态地走到这一步,那就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这条路走完吧。后来的大学生活只能用“平淡如水”来形容,我按部就班地学习、实习、工作,偶尔想起那一年的青岛,仿佛是大梦一场,过往渐渐被掩埋。

  我和季以淮很有默契地,没再联系过对方。大四下学期,室友们商量着去哪里毕业旅行,最后一致决定去青岛。听到“青岛”这个词,时隔两年之后,我仍旧耿耿于怀,以实习请不到假的理由推脱了毕业旅行。室友们替我惋惜,却全然不知我早已百转千回的内心。

  第二次来青岛是工作后的第二年,只想来做一次郑重的告别。我循着曾经的记忆走到季以淮给我拍照片的韶关路,三年了,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有锦瑟年华的中学生穿着校服在这里留影,见我一个人,便请我帮忙拍照。我小心翼翼地按下快门,在取景框里,粲然而笑的中学生和记忆里的自己,影像渐渐重合。八大关是我们都特别喜欢的地方,初春粉白的碧桃,盛夏浅紫的紫薇,暮秋霜染的红枫和隆冬葱郁的雪松,四季色彩缤纷。那些已渐渐褪去颜色的记忆,随着这一趟旧地重游,好像又被重新着了色。

  最后一天,我去海洋大学的研究生部,拨通季以淮以前的手机号。季以淮还是当初的样子,见到我时,笑容里有隐隐的腼腆。我们像多年的老友,吃饭、聊天,唯独没有谈及过往。临走时,他送我去机场,笑着说再见。与我曾经爱过的城市说再见,与我久久未能忘怀的少年说再见。

  我后来又翻出那本落了薄薄一层灰尘的书,无意间翻到最后一页,是书中男读者和女读者在一起的地方,书页左上角,有季以淮写下的4个字:在一起吧。可是,那已是经年之后了。青春里的很多事,往往都只有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走散了的友情,无疾而终的爱情,再不见踪迹的理想,说过要终老却中途离开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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