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 助

　　中国网络小说在欧美有多红

　　◎晋 助

　　

　　26岁的丹麦姑娘蒂娜是最早写中国玄幻题材小说的外国作者之一。2015年12月起，她的两部作品《蓝凤凰》和《颠覆宿命》在网站连载，颇受读者欢迎，还在亚马逊出了kindle版电子书。一年后，她辞去工作，成为一名职业作者。近两年，翻译、传播，甚至创作中式仙侠、玄幻类网络小说正在西方世界形成热潮。这让声称读腻了同类网文的中国人觉得有趣：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喜欢看“起点文”？

修 炼

少年惠悦为了保护朋友牺牲了生命，阴差阳错进入异世界，并在此修炼成长。《蓝凤凰》的故事背景设置在中国网络小说惯用的“架空世界”，中国化到连主角的名字都以拼音命名。“丹田”“气”等名词，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四大神兽在蒂娜的作品中随处可见。

　　《蓝凤凰》这部书已经写到了第四部，在亚马逊评分均在4星以上。写一部不过瘾，她又另开一“坑”——《颠覆宿命》，一名叫徐敏的少年天赋异禀，将成为家族守护者，却遭人陷害，于是他开始了一系列复仇。

　　蒂娜从不回避自己的作品与中国网络文学或“起点文”之间的牵连。“起点文”是指连载于起点中文网的网络小说，玄幻、修真是一大特色，小说主角通常是普通人，经历重重困难，修炼成为高手。

　　2015年年初，蒂娜无意间在一个叫“武侠世界”（WuxiaWorld）的英文网站上发现了一本名叫《盘龙》的中国网络小说。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中国仙侠小说中的修行和玄幻。《盘龙》里脱离现实世界的时空、层层通关的修行机制为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这里有飞禽走兽，也总是危机四伏，但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潜心修行就可以一步步由人成仙。“看到跟我一样普通的主角身处那样的窘境，并且一次次战胜困难，有一种莫名的痛快。”

　　蒂娜喜欢魔幻小说和历史小说。她看过中国的传统文学作品《西游记》和《三国演义》，也阅读西方流行的网络小说，后者的主角几近完美，大义凛然，无私忘我。而中国网络小说却不一样，“人物更接近普通人，主角会为了自己和爱人做一些看起来很自私的事，在我看来，这才是最真实的。”从此，蒂娜对中国网络文学的喜爱一发不可收拾。

武侠世界&重力故事

蒂娜发现“武侠世界”的时候，这个专门翻译中国网络小说的网站刚建立不久，由美籍华裔赖静平创办。大学时期，赖静平就在武侠小说论坛Spcnet上翻译连载金庸、古龙等人的小说。那时，中国武侠小说没有太多英文译本，外国读者不多，论坛上也反响平平。赖静平将原因归结为：阅读门槛太高，“金庸、古龙毕竟使用了非常经典的文学语言，对于外国读者来说，有点难以进入情境。”

　　中国武侠迷的启蒙经典没能带领外国读者进入武侠世界，最后，为其打开这扇大门的却是通俗浅显的“起点文”。最初，混迹在武侠小说翻译论坛上的东南亚华裔开始将通俗易懂的中国网络小说翻译成英文。赖静平看的第一本作品是由越南华裔翻译的《星辰变》，作者是中国网文白金作者之一“我吃西红柿”。随后，赖静平试着在“武侠世界”网站翻译“我吃西红柿”的另一部作品《盘龙》，没想到，引爆了欧美读者阅读中国网络小说的热潮。

　　无数像蒂娜一样的读者不小心点进了“武侠世界”，随后便“陷落”于中式的仙侠世界。在这之后，一大批日本轻小说读者涌入网站。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中国网络小说以北美为中心在西方辐射，吸引了近百万读者。正在翻译的中国网文高达数百部，甚至有越来越多的外国读者因此开始学习中文。

　　如今，“武侠世界”的日均访问量达300万，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中国网文译本资源平台，20万来自150个国家的读者活跃其中。

　　“武侠世界”之后，专门翻译中国网络小说的网站越来越多，“重力故事”（Gravity Tales）是其中最有野心的，除了翻译为英文，还有其他语言版本。此外，它还吸引了欧美作者在平台上刊载原创的中式仙侠、玄幻类小说。2016年6月24日，“重力故事”的总点击量超过2.5亿，成为在欧美仅次于“武侠世界”的中国网络小说传播平台。

打 赏

“武侠世界”目前有14个翻译团队，译者多为华裔、新加坡人和精通汉语的美国人。为了保证翻译质量，网站还有相关的考核机制。想要成为“武侠世界”的译者，需要50章以上的翻译成果，且需要通过质量抽查。“重力故事”的译者则要通过二百字左右的翻译测试，而编辑则需要在规定时间内修改一篇三千字左右的文章。

　　翻译组还制订了中国仙侠、玄幻类小说的“专业中英文词典”。对于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度量单位，如“时辰”“文”“两”“亩”等都有专门对应的称呼以及转换值。大部分中文专业术语“三界”“修真界”也有专门的英文对应。

　　翻译中国网络小说来自译者自发的热情，而翻译网站也尝试将翻译与利益挂钩，这也保证了网站本身的稳定运营。不同于起点中文网的收费阅读机制，国外翻译网站大多采取对作者和译者的“捐助模式”。

　　“武侠世界”中的作品每周最少免费更新三章左右。想看更多章节，需要给译者“打赏”。在打赏金额达到30美元到80美元的定值目标后，译者就会额外多翻译一章。考虑到翻译质量和工作量安排，网站会规定每周加翻的上限。

　　连载蒂娜作品《蓝凤凰》的“重力故事”也采用打赏机制。由于其除了翻译，还会连载外国作者原创的中式仙侠、玄幻小说，读者也可以通过打赏作者来要求多更新章节。

　　在另一个内容众筹平台Patreon中，读者甚至可以通过打赏参与小说创作：每月打赏1美元，会在加更章节的最后得到鸣谢；打赏10美元则可以给小说中某种兵器或是能力命名；而打赏100美元，小说里还能出现一个以打赏读者为原型的角色。

　　《蓝凤凰》刚开始连载时，蒂娜的加更金额是100美元，只要读者打赏达到这个金额，她就多写一章，如今这个金额已经翻了10倍。现在，她每周都要更新10个新章节，每个章节大约2000字，每一章的写作大约要花上5个小时。

不完美的正常人

蒂娜写作时，习惯在手边放一些有关中国文化的书籍，中国道教、药学、历史都是她感兴趣的领域，也是很重要的参考书籍。每天连续创作6小时，她还要抽出一两个小时看小说。中国网络小说入门作品《盘龙》她看了不下三遍，还在追看《斗破苍穹》《莽荒纪》《天珠变》等。

　　然而，这些小说在中国读者中评价一般。只是，对于已经厌倦了漫威漫画和日系小说的西方读者，这却成了全新的阅读感受。“起点文”里那些拥有人性缺陷的主角反倒让他们觉得新鲜动人。“中国小说打破了西方小说中主角拥有完美人格的框架，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再是好好先生、正人君子，但足够真实”。

　　在“武侠世界”的更新页面下，除了催更和剧透的留言，西方读者还会写下中国网文让他们感觉新奇的地方。不少原本的日系轻小说爱好者在评论区写道：“比起日本小说中让人打不起精神的废柴男主，中国武侠里的男主虽然无情，但是足够强大！”也有人说：“真正吸引我的是小说主角谦卑的态度，打得过就迎战，打不过就跑，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在国外最热门的十大网络小说中，仙侠、玄幻类小说一统江山，“重生”“穿越”“修真”都是外国读者喜欢的话题。在人物性格设定上，外国读者的喜好出奇统一：都偏爱意志坚定的主人公。“他们都是普通人，从最低等级一点点练起，一步步往上爬”。这也是吸引蒂娜的原因之一。

　　看到好的小说，蒂娜喜欢把它介绍给朋友，“唐家三少”常常被她挂在嘴边。这位荣登2016年第十届中国作家富豪榜榜首的“大神”级作者在海外拥有强大的粉丝基础。如今，蒂娜身边的大部分朋友也在“追”中国网络小说，平时聚会的保留节目就是互相推荐最近正在看的小说，顺便吐槽或猜测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