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喊麦这场流行亚文化拥有千万级粉丝帝国
◎全媒派
一人 我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两眼 是独相随/只求他日能双归……文er一喊起这首《一人我饮酒醉》,直播室里“66666”“文爷们儿”“好听好听”的弹幕便飞个不停。这个留着齐刘海儿,长相甜美的姑娘是YY直播上为数不多会喊麦的女主播,也就是MC。
在YY的江湖上,曾经有“语音五项”这一概念,指的便是在主播专场竞争时常用的比拼形式,包括另类、说唱、MC、套词和散磕。如今,另类、套词和散磕因言辞激烈被取缔,而游走在规则边缘的MC,则成了席卷YY的一道炙热飓风。这种被归纳为“县城DJ音乐+拖拉机节奏+大嗓门”的新兴文化,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流行逻辑与发展困境?
直播秀场上的飓风
在知乎、豆瓣等平台上,网友对喊麦的评价常常极尽调侃:“乡村重金属”“城乡结合部杀马特Rap”“带BGM的快板”……但也有人将它比作中国的黑人音乐,认为它是一种略带黑色幽默的草根话语表达。“圆滚滚的小寸头配着紧身的鸡心领T,露着身上的龙凤大关公,穿着统一的豆豆鞋……”主播台前的男性MC们通常是这样一副标配装扮,女性则多数走甜美可爱的萝莉路线。和辣眼睛的杀马特不同,MC们的气质和歌词一样,是混搭的。有人调侃“那是一种混合着乡村文艺和暗黑摇滚的蜜汁画风”。
直播平台上叱咤风云的MC往往出身草根:卖炸串小贩、网吧收银员、修车铺学徒等,有的因为偶然的机缘接触到这一行业,比如有“YY喊麦第一人之称”的MC天佑,更多的则是从票友转化而来。诚然,喊麦飓风虽席卷直播平台,但是入局者们的处境也大相径庭。阿哲、九局、文er等作为MC一哥一姐,年收入近百万。可对于更多的MC而言,在直播平台上挥洒激情之后,往往还是要回到现实中继续领着一份微薄的薪水。
喊麦与RAP有点类似,一般以节奏鲜明的电子乐作为背景乐,风格有古风类和现实类两种,内容与创作者的生活密切相关,情场失意、生活厚黑、逆袭称霸的幻想等,都被编成朗朗上口的押韵体。
忆当年 夺山河 一把钢刀斗群魔/莲花池 清风阁 苍天血染紫金佛/我用一生去征战 洒下多少血和汗……这些看似古体诗一样的内容若仔细推敲,会发现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格律都比较幼稚,许多时候为了押韵在逻辑和美感上都较为欠缺。但也因此形成了一种魔性的混搭风,深得喊麦粉的喜爱。
在YY直播中,许多网红级喊麦作品都有着让主流音乐界艳羡的点击量,以《一人我饮酒醉》为例,破亿的点击战绩让许多内地一线歌手也难以望其项背。而这背后是庞大且稳定的粉丝群的支持。MC天佑的直播间里,粉丝自发形成了“佑家军”,一旦其他主播有抨击天佑之嫌,“佑家军”便会到对方的直播间里攻击到对方被迫停播。
和明星粉丝不一样的是,喊麦粉们往往将自家主播看作带领他们闯荡江湖的大哥,是整个粉丝群体的精神领袖,他们在直播喊麦的虚幻世界中找到一种江湖热血。
底层表达or臆想泡沫
知乎上有人提问:如何评价直播平台上的喊麦?排名第一的回答是:“有人喜欢去巴黎喂鸽子,就会有人在村口逗黄狗”。喧嚣表象之下,隐藏着人们视而不见却又直指人心的运转逻辑。社会学家、民俗学家艾君认为,每一次思想的解放、社会变革和科教的进步,都会派生和衍生出一些特殊的文化现象,它的出现体现出文化多样性的特点,也从一定意义上反映出以阳春白雪占主流的雅文化的格局已经在承受着“副文化、亚文化”的冲击。
喊麦文化作为目前社会中的一种亚文化,其出现与社会交流形态的变革不无关系。直播,让名气、财富从此不再和社会地位或文化水平画上等号;社交网络的普及,让再微小的声音也有被放大无数倍的可能。于是,那些在直播平台上声嘶力竭地用说唱方式控诉自己处境和表达诉求的MC们就成了部分草根阶层的代言人。
MC天佑在读书期间意气风发当过校霸,步入社会后屈为小弟,在网吧做收银员又被解雇,如今却迎来呼风唤雨的生活,这样的人生经历几乎完美地贴合了喊麦作品常常表达的情绪——“成为一个严酷社会中有钱有面子的狠人”。
“喊麦文化”覆盖到了中国三四线城市以及农村地区,其人数之多让我们无法忽视这个庞大的受众。城乡二元结构下底层谋生的艰辛,长期以来话语权的缺失,让喊麦成为满足他们对上流社会想象的一方安慰剂。在三四线城市及广袤的乡村大地,直播喊麦的热度不亚于任何一个当红明星在工体开一场演唱会,甚至更为热烈。
败帝王 我斗苍天/我夺得皇位以成仙/豪情万丈天地间/续写另类我帝王篇……有网友分析:“空洞豪迈的喊麦作品的确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现象,它的创作者早期都来自底层,步出校门之后的文化培养可能主要来自网络玄幻小说,主角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身怀异能的神人,从此一路打败各种高手,成为九州之王,受万人膜拜。等受过这种文化熏陶的人开始创造‘音乐’作品时,便动不动就要称王称霸,笑傲天下。”
“喊麦”的社会土壤还能走多远
虽然招致颇多非议,但在《一人我饮酒醉》被竞相模仿和翻唱的时代,喊麦能否借力平台与MC的传播,从现象级作品转变为一种被认可的音乐类型?MC会不会如摇滚歌手、流行乐歌手一般,被称为喊麦歌手?或许,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一首成功麦曲常在数量巨大的社会低阶层群体中广为流传,其点击量不亚于一些国际流行的神曲,但主流社会的不认可却让喊麦文化一直难以“正名”。2016年4月,MC天佑上传自己的作品到全球原创音乐现金榜T榜,却因该榜不接受喊麦作品而未通过审核。T榜认为“喊麦作品多使用经变速、变调的非原创伴奏,在原创性上存在瑕疵;另一方面,喊麦作品在节奏上的单一性,使其距离大众音乐作品的审美还有较大提升空间。”同时,喊麦的麦词也是社会争议的焦点,文学价值的缺乏与价值观的扭曲引来诸多批评。
若是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喊麦作品×××的原创者是否为×××”,网友们派系分明,纷纷将答案指向自家MC。喊麦圈内便是这样的氛围,麦曲的原作者是谁并不重要,谁喊得好,喊得霸气,大家便认可谁。
但以现有音乐为伴奏的麦曲不能成为版权意义上独立的作品,只能称之为“改编”,而这样的改编只有在不发行、不牟利的情况下才是合法的。在“中国原创音乐基地”上,有着众多MC上传的喊麦作品,但这些作品哪怕有上亿的点击率,也并不能为MC带来任何版权收入。
当红的喊麦主播中,鲜有在音乐创作方面颇具才华之人,而有着较高音乐造诣的人士,又往往不屑于创作喊麦作品。在这样的矛盾之下,喊麦与主流市场的鸿沟如恶性循环般越来越深。以喊麦出名的MC如天佑、阿哲等,在个人发展的新阶段还是朝着主流市场奔去了。在MC阿哲的微博上,越来越多“直播请假”的信息,2016年8月,阿哲的个人单曲《别无所求》成功上线各大音乐平台,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而天佑也相继推出了个人单曲《未来》和《你没那么爱我》,还登上《天天向上》等综艺节目,并开始出演影视剧。
此前YY的当红主播“鳕熊”在直播月入十几万的情况下,依然接拍了不少影视剧,她认为在主播前路尚不明晰的阶段,应该多做尝试。由此看来,在一方唱罢一方登场的直播时代,那些或以唱歌或以脱口秀成名的主播,都在向更加稳定的职业道路摸索。而喊麦,作为与讲段子、唠嗑性质相似的娱乐手段,或许会在某个转弯处被主播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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