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风很远的地方
◎栀 己
秦小素告诉我,她填志愿时选择长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是远方。
黄枫就是秦小素在临近湘江的一条老街上认识的。那是一个黄昏,秦小素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去,就想在老街一家名为“老刘”的旧书店里待久点儿,好等到夜幕降临时再走去湘江看烟火。
她站在书架前翻书,站了有多久就暗自欣喜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这里有凳子,你可以坐着看。”她回头,看到一个男孩递来一把小木凳,心下顿时暖意融融。
秦小素来自沈阳,长得却比南方姑娘还要秀气,就像是一枝花开在晚风中,美得耀眼却只低调绽放。却在这天,在黄枫的声线和笑容中,她的心开始飘摇,开始趋向未知。她说温暖是黄枫给她的第一印象,这温暖正如那天春风和煦,阳光柔软,燕子状的风筝楚楚动人。
得知黄枫是校友是在一次硬笔书法比赛中,黄枫的座位排在秦小素右边。秦小素自幼练习书法,水平极高,高手的字自然一眼就可识别。令她没想到的是,眼前写得一手好字的人竟是那日在旧书店递给自己小木凳的男生。意外的相见充满了惊喜,她难以平复身体涌动的喧嚣,只强忍着将表情保持原样,不被看穿。
他的字,不遒劲,不夸张,却也不内敛。像是给了符号以生命,他的手不停游走使字体穿梭在白纸上,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有条不紊,进行着一场绝妙的演绎。
后来,秦小素开始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他的一切。偶尔经过楼道的长廊,透过镜片看到他正从远处走来,天空正蓝,绿化树被风吹动的摇曳声来回飘荡在过道里,和他转角就要遇见,她却急忙转个弯,走路程更远的一条,心更是怦怦地跳。
既然心里装了一个人,人自然而然会改变。比如黄枫喜欢蓝色,她之后买任何东西都是蓝色优先;又比如黄枫喜欢书法,从小就讨厌书法的她也开始刻苦勤练。依旧不变的是,她还是那么喜欢老街。她后来还去过“老刘”旧书店多次,她好奇缘分是否会让他们再次偶遇。
以为只要闭上眼睛许下愿望就可以实现,这是小时候的天真。在我眼中,秦小素是天真的。她把对黄枫的爱藏在心底,以为总有一天秘密会被黄枫发现,她还幻想黄枫对她说,他也喜欢她。遗憾的是直到黄枫毕业,幻想也没有实现。
黄枫考去浙大读研。他毕业那年,我们也进入大四。秦小素大二就决定要考研,她原先信誓旦旦地说要考厦大,因为那里临海,却因黄枫去了浙大而临时改变了主意。
意外的是黄枫刚读研就发微博宣称已脱单。对于秦小素来说,世事再也没有比这更深沉可怕的了。她再也无法专心学习,生活也乱得一团糟。好长一段日子她都是以受伤的猫的姿态生活着,我怎么安抚都无益。
秦小素重新振作起来已是临近考研。她像是变了一个人,过往的一切都不再提及,考研意料之中败北。她背起包去看那些曾向往的山水,背包里一直不变的东西是一把蓝色的伞和一个蓝色塑胶水瓶。她把去过的地方用文字记录下来,我惊叹于她对所到之处的独特领会。
临近毕业季,那晚她下了火车发现钱包不翼而飞。我去接她,看她埋头蹲在马路边的一根柱子下,忍不住便凶她为什么要等到这个点才给我打电话。我问她这次去了哪里?“杭州。”她顿了顿说,“以后就这样吧,我不会再喜欢他。”我当场哑然。
毕业后她选择回沈阳。秦小素的暗恋是朴素的,只有单调的白色。它的气息是莲花溢出的淡香,本质是雪的白。许是没有一丁点儿艳,它终归慢慢走向枯萎,最后增添再多斑斓色彩都是徒劳。
幸而秦小素最喜欢的老街,在她积存了几百卷的胶卷中,永远鲜活。“老刘”旧书店的那场温暖,便是她心中永恒的青春味道。如果高考填志愿时,秦小素选择长沙是因为它是远方,那么后来喜欢长沙,则是因为它是她喜欢的人的家乡。至于最终又回到沈阳,是因为要离风很远。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