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颖

　　在贫瘠的时光里从容前行

　　◎顾 颖

　　

　　校园生活与青春期似乎是一种特权，它们属于“学霸”“学神”，属于面容姣好的女生，也属于调皮捣蛋的“吊车尾”。但是这段时光与长相平庸、成绩平庸的学生无关。不论是小说还是电影，所有与青春有关的文字和画面里，这一群平庸的人都被抹去了痕迹，只存在于主角身后虚化的背景里，面目模糊，没有名字。

　　中学时代的我，就是这样的存在。春心萌动的青春期，同学们讨论音乐、恋爱、服饰和潮流，这些话题都与我无关。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大人，而我还是那个喜欢看童话的小孩。我也开始听歌，追随所谓的潮流。我一知半解，跌跌撞撞地追逐着，就像我的体育成绩，虽然努力奔跑，但仍然落得远远的。课间，我会和同学讨论我看的书，一些远超于我年龄和理解力的名著,我对这些书所表达的意义不完全懂。我只是虚张声势，想展示我也有过人之处。

　　其实，绝大多数学生都是“人肉背景板”。

　　我们班上有个“人肉背景板”叫赵妍，但她性格开朗外向，说话声音也大，高谈阔论时引人侧目，与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人肉背景板”拉开了一定差距。性格外向的人往往藏不住秘密，不久，班里所有的女生都知道她喜欢上了一个英俊的学生会干部。赵妍之所以能和普通的“人肉背景板”拉开差距是因为她的性格，这种性格使她勇往直前。她勇敢地接近她的男神，勇敢地告白，也勇敢地承受着注定失败的结局。

　　有一天，她发烧了，我和几个同学把她扶到医务室。大概是发烧让她变得脆弱，赵妍泪流不止。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好想见他。”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终于，有个女生试探地问：“要不我现在去把他找来？”赵妍哭得更凶了：“他不会来的，我不漂亮也不优秀，他不会喜欢我。”一室人静默着，空气残忍得像一把钝刀，可怕的是没有人能反驳。仅凭勇敢，最多只是个有台词的配角。

　　那时的我也正经历着人生第一场懵懂的暗恋。我关注着一个转校生，起因好像是英语老师叫我回答问题，他在底下偷偷帮我。我只记得，不知从何时起，我总能在人群里迅速找出他的身影。

　　那时候我寄宿在外婆家，窗户外面就是街道。美好的故事经常发生在黄昏，那一天的黄昏，我打开窗看风景，居然看到那个转校生骑着自行车由远及近而来。小鹿乱撞、心花怒放倒没有，我当时的感觉应该是有点懵。我从没想过会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到他，我想那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向我展示我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奇妙瞬间。

　　转校生骑车经过我家窗下的时候，突然，他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我用意念把他招来的，又让他定格在我眼皮底下。冲动的我顺应天命地冲着他喊：“喂！”刚天旋地转躺倒在地上的他抬起头，看到我的“王之俯视”也有点懵。

　　“你怎么会摔倒的？”我喊。他站起来检查了一下车说：“我也不知道，钢圈突然就卷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抬头喊。“我住在这里。”就这么几句简单的对话后，他就一瘸一拐地推着车走了。我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也就没有其他了。这样一个小片断，就让我痴迷地以为，少女的心意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当然我跟他也没有后续。在看到了赵妍的事情后，我更不抗拒平庸了，平静地度过我的中学时代。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和不同的人相遇。至于我，后来开始尝试写一些东西，竟然也慢慢变得夺目起来。再后来，我的书出版了，我的文章被发表。好似人生一下子顺遂了。

　　校园和青春是一种特权，在该享用的时候我无权享用。好在，人生是漫长的，有的是时间让故事反转。校园生活对我来说，是一段贫瘠苍白的时光。我将来会怀念的，应该是现在吧。我不再遗憾当了那么多年的“人肉背景板”，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