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惠子

　　青春慢悠悠，故事怎么说得完

　　◎ 吴惠子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M当年无知鲁莽的举动是在向我表白。

　　那是我学生时代第一次“当官”——路队长。我主要负责在人群较多的地方“整队”，以免大家被冲散，还要在过马路时喊“立定”，保证大家的安全。小时候觉得当官很了不起，所以经常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无故喊“立定”，故意清点人数，以显得自己位高权重。

　　在那条路上，附和我最多的是M。为了显示自己的厉害，在我的鼓励下，他还砸过一次马蜂窝，害得我们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后来有一次数学课，M给我写了一张小纸条，有些字不会写，还用拼音代替，大意是跟我表白。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简直非常理智和冷静，我给他回：现在我们还小，要好好学习，等长大了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是我第一次被男孩表白，懵懵懂懂，当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拼命欺负他，仗着他喜欢我，经常抄他的数学作业，让他替我打扫卫生，使劲揪他的耳朵。他傻傻的，是因为喜欢。

　　我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叫CC，他住在我家隔壁单元的楼上，因为我妈常在他家打牌，我放学后经常去他家写作业。

　　刚开始我们互相看对方不爽，主要是他一天到晚痞里痞气的，横着走路，吊儿郎当，还加入了我们年级一个特别蠢的帮派“冷血十三鹰”。当时小学快毕业，我是中队长，袖子上戴着两条红杠，从头到脚一身正气，自以为长大了，便打心底里瞧不上他。我和CC打过好几次架，都是因为作业写完了看电视抢遥控器，我要看《熊猫京京》和《美少女战士》，他要看《圣斗士》。我当时心想，圣斗士动不动就一道光劈来劈去，简直一塌糊涂。

　　我和CC在他家的沙发上拿着抱枕互扔，有时候还上脚踢，他力气大，我打不过。但基本还是我赢，因为打不过我就哭，我一哭他妈妈就从麻将桌上冲过来把他拧到沙发的另一边，揍他两下，教育他“好男不跟女斗”。我和CC上学在一起，放学还在一起。有时候我妈打牌打到很晚，我在他家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我们经常一起吃泡面加火腿肠，一起吃外卖的茄子炒肉，一起站在麻将桌边给自己的妈妈数钱。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和CC不知道怎么的，化敌为友，开始互相谦让了。我们不仅不打架了，还主动把遥控器让给对方。以前我和他都不太喜欢妈妈打麻将，后来我们经常在家问：妈，你今天怎么不打麻将啊。

　　我和CC情窦初开，看了好多动画片，但也因为初中两个人分到了不同的学校，彼此刚开始萌芽的好感最后也不了了之。后来物是人非，发生了很多事，先是他家搬走了，接着是我家搬到了另一个很远的城市，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我知道，他第一次妥协，主动把遥控器递给我，是因为喜欢。

　　而后来我这辈子收到的几乎所有的情书，都在初中三年集齐了。那时候大家汉字基本认全了，开始听周杰伦，以为自己能听懂歌里的爱恨情仇，谁都想试着去爱一爱。但我不想。我那时候开始热爱文学，喜欢写日记。跟同龄女孩比起来，我发育的还算比较好，也显得比较深沉，经常不苟言笑，却也作为“异类”，收到了好多情书。每个写过情书的男孩的名字，我至今都还记得，有学霸也有学渣。

　　当时面对少年们五花八门的表白，我沉浸在自己高冷的形象中无法自拔。14岁正是早恋的年纪，可我偏偏看着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报名表，跃跃欲试，觉得身边那些喜欢我的男生都愚蠢透了。

　　但更恐怖的是，在我们心不甘情不愿被迫长大的这段日子里，因为太想圆满，反而总会猝不及防就错过了许多人。因为长大了才会明白，我们大部分人，都无福享受彻底的孤独和绝对的自由，我们的灵魂渴望愉悦，渴望分享，渴望爱，所以我们需要带着自己的灵魂去侵略，也需要敞开心扉，迎接陌生灵魂的善意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