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热烈的正午,我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整理一箱箱旧物,都是搬新家的时候急匆匆打包带来的,每件物品被从收纳箱拿到眼前的那一刻,都有种与故人重逢的错觉。
这件毛衣也是如此,它就这样时隔七年后再次与我碰面。记得当时买下的时候,还没有如今这么流行oversize,宽松而鲜亮的羊绒毛衣,触手温柔,我抱着玩闹的心思试穿,却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当看到静静站在试衣间走廊尽头等待的他,在看到我出来的一瞬间,露出一个舒服得令人沉醉的微笑时,我就毫不犹豫地决定买下,并且想要穿好久好久。
毛衣最后算他送我的。那时也是冬天,但南方的风仍像个好脾气的男朋友,我就执拗地把那件毛衣当作外套。在里面加保暖衣和衬衣,一个人孤单又欣喜地走在风里,仿佛被喜爱的人抱在怀里。
七年后的冬天,我没有再穿过任何一件oversize毛衣,因为款型已经不适合我了,我对简约修身的毛衣更加热衷。而那件旧毛衣,如今看起来颜色扎眼,袖口和下摆处起了一个个细小的毛球,挂在那里像一个将演出搞砸了的小丑,哀哀怜怜。被舍弃的命运是注定了,这是时间残忍的地方,一切不合时宜的事物都在劫难逃。
而这也是时间伟大的地方,只为你删选当下最正确的。也或者,当你困惑于这只一起养的吉娃娃要不要送人,那些曾经游玩时拍下的照片要不要删掉时,时间也会替你做决断——吉娃娃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手机的内存已经满了,这时,你不忍放弃的、仍怀有不甘心的,就都交给时间吧。
电影里有很多这样丢弃物品的情节,场景微小,却无一例外地代表一种新生,昭示着结局的走向。一些爱情片里,一方清理掉两个人相爱过的证据的情节就不说了,不胜枚举。还有一类比较冷僻而巧妙的对于旧物的处理因由,甚至成就了主角的人生。
在电影《赛末点》里,男主威尔顿为了毁灭罪证,在护城河边丢掉了从老太太家里抢劫来的物品,其中有一枚老太太的婚戒,在男主转身抛却的时候“不太幸运”地撞到了护栏,从而被弹回到人行道上。但正是因为男主的这一疏忽,反而令他能够幸运地继续虚伪但美好的生活——那枚婚戒被有嫌疑的混混儿捡走,混混儿继而被认定是杀人凶手,阴差阳错地,婚戒成了为男主脱罪的证据。你看,某个方面,有了丢弃,才有了运气。
这虽然有点戏剧化,但有时候,现实人生可比电影戏剧化得多。
于是,我就这样用一下午时间,进行着一项颇具仪式感的事情。房间一角的音箱里弥漫着歌者清越的曲音,“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很适合世事尘埃落定后再听。就像到了此刻,过去一年的夏蝉冬雪都赏过,山间歧路也并没有绕开,然而这一切一旦遇到了新的起点,就都可以作废,都可以尘埃落定。
比如一个新年的来临,比如一个新家的成形,比如一个新人的遇见。这些足以使曾经归零。
而越过山丘,是另一座更高的山丘,需要轻装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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