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林小意_ 模特/刘路路
一
车刚行到山脚下时,林月笙便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韩以森从车后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毛呢披肩给身边的人披上,纤长又漂亮的双手灵巧地在她胸前打了个蝴蝶结,自始至终都没有触碰到林月笙一丝一毫。
“要不别去了,今天是雾天,不一定能看到。”韩以森的车就停在山脚下,要上山的话还要步行很久,林月笙刚刚从医院里出来,肯定受不住这些辛苦与寒冷。
现在是深夜两点钟,车头前那两盏近光灯仿佛也要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林月笙拉紧身上的披肩,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韩以森,随即顿了顿,说:“不是你说要带我来看希望的吗,哪能刚走到一半就放弃了?走,我们上去。”
“可是……”
“没有可是,你韩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日出了。”
几个小时前,林月笙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四周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好友给她买来的晚餐安静地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点都没动,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韩以森进门便看到这样的场面,他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拉起床上的林月笙,说:“走,我带你去看希望。”
日出的时间在早晨六点左右,林月笙和韩以森在瑟瑟的冷风中坐了好久,一点太阳的影子都没看到,四周的雾气倒是越来越重了。
“乌鸦嘴。”林月笙白了韩以森一眼。
“我临时把你从医院带出来,哪有时间看天气预报。”韩以森争辩道,“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韩以森是林月笙的救命恩人,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自从任嘉阳和薛淼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很多人都打着关心朋友的旗号跑来看林月笙的笑话。她追了任嘉阳那么久,一片芳心还是没能打动人家,反而在她穷追不舍的衬托下,更显得薛淼落落大方。
那段时间,林月笙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她是出了名的“一杯倒”,却非要逞强,为此韩以森时常在深夜将她从酒吧里拖出来,在大街上将她骂醒。而且如果不是韩以森及时将她从煤气泄漏的家里拖出来,可能林月笙现在已经像那气势磅礴的阿房宫一样化为一捧焦土了。
为此,韩以森不止一次地向林月笙邀功,尽管后者一再强调是因为她睡得太死而忘记关炉灶,和失恋毫无关系,可韩以森挥挥手表示不相信:“还好我去超市时经过你家楼下,顺便英雄救美了一把,不然你一定是史上第一个因失恋而点火自焚的人。”
“你家隔壁就是超市,何必绕路去我那边,一定是撩妹子去了,这种事情就不要骗我了,我都懂。”林月笙也不甘示弱,却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韩以森的反驳。
“林月笙,你就那么喜欢任嘉阳?”
“对。”
“为什么?”
“你没爱过人,你当然不知道。”
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没有想象之中的日出,林月笙还是对着暗沉沉的天空许了个愿。韩以森站在她身边,双手插兜,在林月笙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背后一僵,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原地,一分钟之后才缓缓开口:“是啊,我从来没有爱过人。”
不知道是否是雾气太大的原因,林月笙站在离韩以森仅十厘米的位置,竟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多人都说韩以森生活得简直不要太好,他长相英俊,家境优渥,每天开着豪车上下学,身边的女生换了一个又一个。即使他风流至此,还是不断有女生为他前仆后继,很多人觉得他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
虽然他身边每天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女生,但唯有林月笙屹立不倒。
为什么?因为林月笙喜欢韩以森,韩以森从来不知道。
二
林月笙总是对别人说,她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在大学新生报到那天。
作为迎新学长的任嘉阳和韩以森站在一起,自然吸引了一大批女生的视线。林月笙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被一个学姐领到报到处,抬头正好与坐在桌子后的高大的男生四目相对。
“美女,欢迎来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韩以森笑起来坏坏的,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很深的酒窝,他伸出的左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林月笙始终没有接。
“咳咳……填完表就去宿舍好了,下一个同学。”
林月笙这才反应过来,朝面前的男生看去。她是哪来的福气,刚到学校就碰上传说中的帅学长,还是两个。与正前方头发染成亚麻色、一身休闲打扮的韩以森不同的是,旁边的任嘉阳更加成熟稳重,待人也更加彬彬有礼。
“还从来没人能拒绝我!”林月笙走了后,韩以森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露出一脸哀怨的表情。他伸出去的手怎么可能没人接?可是这样的事情,几分钟前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嘉阳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不到你韩大少爷也有今天。”
韩以森从底下抽出一张报名表,恨不得把姓名栏看穿。
另一边,林月笙和学姐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思索了很久才开口:“刚刚接待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是学生会的,也是校篮球队的,很帅吧,不过你要小心,”学姐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林月笙,眼神里充满诚恳,“离那个叫韩以森的远一点,那可是个危险的家伙。”
林月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却在一周后学生会发下来的报名表上填下了自己的名字。
学生会是个每天早出晚归的地方,任务多到做不完,林月笙每每接到工作,保准第一个奔赴前线,从来不抱怨。因为她想留在这里,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她开始鬼使神差地每天跑去篮球场,在看台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好友凑过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林月笙的脸立马红了起来。
“你喜欢任嘉阳是吧!上次我去学生会办公室,看到你偷偷在办公桌上放了一瓶冰红茶,任嘉阳回来就喝掉了。”
林月笙想说些什么来反驳,话到嘴边还是停了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朝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望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关于林月笙喜欢任嘉阳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班级。这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好友还帮她制定了一系列女追男攻略,林月笙也欣然接受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网上和任嘉阳说话,每天去给他留言,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他留一份,每天早晨都给他买早餐……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喜欢他。
可越是这样,任嘉阳离她越远。直到听说他和同在学生会的其貌不扬的薛淼在一起后,林月笙捧着刚刚从蛋糕店买来的泡芙,坐在教学楼后面的台阶上狼吞虎咽。
“要你管!”林月笙的腮帮子被泡芙填得鼓鼓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头亚麻色头发。
韩以森坐下来,毫不客气地从林月笙面前的盒子里拿出一只泡芙放到嘴里。这些日子,因着任嘉阳的关系,韩以森也渐渐和林月笙熟络起来,毕竟她买给任嘉阳的那些美食,最后都被任嘉阳给了韩以森。
“他就那么好?”
“没有人比他更好。”
“比我还好?”韩以森不可置信。
后来好友见林月笙因为任嘉阳每天愁眉苦脸,便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任嘉阳,论长相、论实力、论人缘,韩以森在各方面都更胜一筹。
“韩以森一个星期交往的对象比我这二十年交往的都多,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那种没有心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这句话正巧被前来给林月笙送醒酒汤的韩以森听得清清楚楚。
家长群的本质是一种教学和家校沟通工具的延伸,但因为群是半开放的空间,而且具有天然的社交属性,所以常常会变味儿,很多家长群事实上已成为信息过载的“负担群”。怎样在这样一个虚拟的“小社会”里构建合理的秩序呢?这又是另外一个复杂的话题。而我希望,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都能在群里多一些理解和包容——至少不要一言不合就把人家给踢了出去。
三
从山顶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林月笙接到好友的电话:“林月笙,你不在医院好好休养,跑哪去了?”
“我出来透透气,很快就回去了。”
挂掉电话后,林月笙又咳了起来。火灾的时候被烟呛到嗓子,医生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所以这段时间,林月笙说起话来像鸭子叫一样难听。
“我们去吃点早餐吧!”
清晨的早餐店里,人还不算多,林月笙和韩以森坐在靠窗的位置。她身上依旧披着那条厚披肩,对面的韩以森熟练地用勺子舀了一勺半白糖拌在白粥里,推到她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喝粥一定要加一勺半白糖?”只有和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自己的这个习惯。
“本少爷博古通今,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能知道的。”韩以森笑得诡异。
林月笙小声“嘁”了一下,低头喝粥,没再理会对面的人。他总是那么不正经却又温柔得可怕,那些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知道对多少女孩做过。她们或喜欢他英俊温柔,或喜欢他体贴周到,甚至会有一些喜欢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林月笙鄙视那些女孩,却又发自内心地羡慕她们。
她永远没办法像她们一样表达自己的内心,顾城曾经说:“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的开始。”恰巧,林月笙就是这种人。所以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住,用一些孩子气的拙劣手段将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昭告天下,用以掩饰自己小心翼翼的心,不让它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韩以森突然压低了声音问林月笙,后者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点点头。
“当时我准备和你握手的,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我。”韩以森侃侃而谈,说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朝穿越回去一雪前耻,“然后我就去调查你,本来想追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喜欢上了我的好哥们儿。”
“林月笙,你到底怎么想的?放着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不喜欢,现在后悔也晚了吧。”
“我没后悔。”林月笙神色平淡地打断韩以森的话,头也不抬地继续喝粥。气氛不知怎的一下子降到冰点,他们没有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过对方一眼。
回去的路上,可想而知气压有多低沉。
四
“既然不快乐又不喜欢这里,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歌里这样唱道。
林月笙刚到大理那天,天气很不配合地下了一场大雨,她坐在青年旅社楼下的餐桌旁,百无聊赖地一边吃面包,一边刷手机,期间还很友善地给老板的十几岁的女儿描绘了北方冬季漫天飘雪,大地一片洁白的场景。
女孩趴在林月笙耳边,悄悄地告诉她,希望长大之后能在雪地里有一场浪漫的婚礼。林月笙自己又何尝不想?那个少女时期的梦里有洁白的婚纱和她爱的人,可是她早已过了耳听幸福的年纪。
林月笙和女孩拍了一张合照放在微博上,用以纪念她一去不回的少女时代。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在微博显示发送成功两分钟之后。林月笙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对面的人倒先打开了话匣子:“你竟然趁我养伤期间偷偷摸摸地跑去了大理,你是点火不成,又要跳洱海殉情吗?我告诉你林月笙,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跳洱海之前先还清欠我的,要不然就赶紧动身回来。”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韩以森这张用来哄女孩的巧嘴,训斥起人来还真是有两下子。
“林月笙,我现在还拄着双拐不能动弹呢,你竟然连看都不看我,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殉情,太没心没肺了!”电话这端的林月笙听着韩以森略带哭腔的声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韩以森一定是摔傻了。
“喂,韩以森,谁告诉你我是来殉情的?”
“那你不远万里地跑去大理干吗?”
“旅游啊。”林月笙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右手不停地抠左手指甲上的指甲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听着韩以森的抱怨,“咯咯”地笑出了声,脑子里自动脑补了他躺在床上,脚上裹满纱布的狼狈样子。
“谁叫你跑去滑雪的,明明自己不会还偏要逞强,又是为了哄女孩开心吧,摔断腿能怪谁?”
“林月笙!”林月笙确定自己已经成功惹恼了韩以森,“你信不信我明天就飞到大理找你算账?”
“那我就在这里恭候大驾。”
那天晚上,林月笙躺在藤椅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上,雨声与前台播放的钢琴曲两相应和,她举着iPad看了一场老电影。
电影里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不敢奢求,毕竟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从来不会为了谁而停留,他永远只能停留在她的心上,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却始终无法触摸。
林月笙总说他韩大少爷不懂什么叫喜欢,韩以森回答:“我是不懂,可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和她在一起。”
“这么说,你交往过的那些女生你都喜欢?”林月笙问他。
“可以这么说,但喜欢不等于爱。”
那天也是下着小雨,林月笙和韩以森坐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屋里,两个人少有地没有斗嘴,而是坐在一起谈人生、聊理想。韩以森说那些女生他都喜欢,林月笙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他说,他只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句话她相信了。
五
韩大少爷果真言出必行,第二天,林月笙在机场见到右脚裹着厚厚的纱布,走路需要靠人搀扶的韩以森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对于她的反应,韩以森选择了无视,摆摆手告诉身边送他来的女孩:“你可以走了。”说着指了指林月笙,“她照顾我就可以了。”
女孩刚想说些什么,韩大少爷一个眼神递过去,她只得沉默着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留给林月笙一个满是愤恨和怨念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
“我来旅游不行吗?”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大理街头出现了一对推着轮椅旅游的身残志坚的好男女。
韩以森坐在轮椅上还不老实,每天指指点点,几乎否决了林月笙所有的旅游攻略:“这里不好玩,你要拜佛一定要去崇圣寺啊。”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林月笙把手中的旅游攻略随手扔在床上,满脸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活地图”的人。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外婆家就在大理啊,每年暑假我都会回来的。”韩以森坐在床边双手环胸侃侃而谈,在这座城市里,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
“你有家还跑来住旅馆,真以为我的钱是风吹来的。”林月笙说着就要打韩以森。他不喜欢住青年旅社,便嚷着要求林月笙给他找一家舒服的旅馆,以报恩为名要求她负责他的吃住。
见林月笙举起书就要打自己,韩以森赶紧护住头,说:“我当然不能告诉外婆我回来了,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担心死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良心,救命恩人受伤了,连句问候都没有。”
林月笙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皱着眉头催促韩以森赶紧回房睡觉。
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却瘫坐在了地上。
她去医院探望过他的,可是,当她隔着单人病房门上厚厚的玻璃,看到一个长发女孩坐在韩以森的病床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她便没有勇气推门而入了。他应该是为了取悦那个女孩才跑去滑雪的吧。于是,她当晚便定了去往大理的车票,坐了一夜的火车来到这座城市,这个梦开始的地方。
林月笙还记得,刚刚高考完的暑假,她为了体验一把自立,孤身一人跑到大理。无奈她是个路痴,在陌生的城市里,举着地图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忽然,一辆黑色跑车停到她面前,车里的人戴了一副纯黑色的墨镜,一头亚麻色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人摇下车窗,朝她吹了一声口哨,说:“美女,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林月笙鬼使神差地上了车,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对自己这个举动后悔不已。如果当时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恐怕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车里的音乐声很大,林月笙需要侧着耳朵才能听清旁边人的话。
“不怕,我刚刚拿下跆拳道黑带。”说着,林月笙做了一个简单的预备动作,向驾驶座的人展示自己有多厉害,结果得到一串爽朗的笑声,他说:“你放心,我绝对比一块木板或者一个靶子要厉害得多。”
直到下车,林月笙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他始终没有摘下墨镜,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不停地道谢。对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骨梳递给林月笙,说:“欢迎来到大理,祝你旅途愉快。”说完便绝尘而去。
关于夏天的记忆都有什么?可乐、西瓜、沙冰、沙滩?林月笙只会想到,某一年的夏天,烈日炎炎下,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英俊男生,开着价格不菲的跑车停在她面前,用很俗套的搭讪方式问她需不需要帮忙。那天太阳很大,车里空调温度很低,她的心却很暖。
韩以森说“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竟然拒绝了我的握手,太让我尴尬了”时,林月笙没有回答。殊不知早在之前,她就已经在一座风景如画的城市里见过他一面,那时候他没有留下名字,只送了她一把骨梳。也许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拿到骨梳的女生,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珍藏起来,用以纪念。
再见面的时候,韩以森已经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可林月笙始终记得那张埋在墨镜后面的脸,“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可能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在这里,他一直朝前看,对路过的风景并不会有留恋,她只能望尘莫及。
六
从大理回来后,林月笙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每天照常上课,课余时间就泡在自习室里或者去做兼职。她经常会看到任嘉阳,他身边的薛淼每每看到她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模样,牢牢抓住任嘉阳的手从她面前走过。
林月笙苦笑,自己当初是有多惊天动地,才能让薛淼防备至今。
身边的好友感叹林月笙终于恢复正常:“看来旅行真能让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下次我也要试试。”
林月笙敲敲她的头,说:“你最好不要失恋,我可不想半夜去酒吧把你拖回来。”
好友白了她一眼,说:“我才不会像你那么没出息,害得人家韩以森那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每天给我打十几个电话让我监督你,一有消息立马跑去酒吧拯救你。”
“我觉得韩以森对你真是一等一的好,你说你俩怎么就没在一起呢?”好友终于问出了困惑多时的问题。
“我不漂亮,而且我也不喜欢他。”林月笙讪笑,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另一个方向,不让好友看到自己的表情。
“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那次滑雪事件后,韩以森身边一直没有女生。上次艺术学院一个女生买了好多东西去医院看他,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被赶出来了。”
“我总觉得韩以森表面看起来和善,其实性格还是挺奇怪的。”好友和林月笙并排走在路上,喃喃自语。
不,他不是性格奇怪,他只是习惯于高高在上,习惯于去掌控,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随着自己的心走,毫无顾忌。
林月笙生日那天,韩以森将她约了出来。外面寒风刺骨,白色的雪花悄悄地铺满了大地,林月笙这才意识到已经冬天了。
她的生日是在圣诞节的前一个星期,游乐场里早就布置得热热闹闹,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氛围。他们停在过山车前,韩以森挑了一下眉,转头问林月笙敢不敢。
“这算什么,我可是拿过跆拳道黑带的人,什么都不怕。”林月笙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拉紧肩上的背包,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她真没玩过这种刺激项目。
韩以森皱了一下眉头,仰头望着天空思索着什么,林月笙以为他是害怕,便说:“原来韩大少爷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啊,那我们就玩这个吧。”
韩以森应该是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这个女生一次又一次地触及他的底线。他清了清嗓子,将衣服理整齐,掏出钱包便走去售票处,大声说“去就去,谁怕谁!”
车刚刚发动的时候,林月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随着高度渐渐升高,她的心跳也跟着愈来愈快,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一样。她往下看了一眼,下面的游人看起来像蚂蚁一样微小,他们处的位置似乎很危险。
林月笙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这么恐怖,自己绝对不会参加这种带有自残性质的活动。不得不说,不到危急关头真不知道生命诚可贵,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手背一暖,车停在了最高点。
一股暖流途经心脏,旁边的韩以森紧紧握住她的手。林月笙知道他也在害怕,因为此时此刻韩以森的手心已经有些湿润。
“我喜欢过很多人,却只爱过一个人。”
车已经开始往下冲,强烈的风声和尖叫声将韩以森的话打碎在风里。
七
林月笙毕业之后回到了家乡,在一家企业里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她经常会回想起学校的那段时光:第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第一次坐过山车……
那年圣诞节的前一个星期,她晕晕沉沉地从过山车上下来,胃里翻江倒海。旁边的人虽说步子也有点轻飘飘的,却还是极力稳住自己。那天韩以森告诉林月笙,这是他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了。
“我爸早就想把我送到美国去学酒店管理了,当初我不愿意,现在我在国内玩够了,也该去尝尝美国的大米了。”
“我也算第一个陪你坐过山车的人了,走了之后可别忘了我啊。”
韩以森扶着林月笙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她眼前还是一片眩晕,仿佛从车上下来,天和地就换了个位置,眼前突然雾蒙蒙的,于是,林月笙就这样毫无形象地跑到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破碎故事之心》这本书是韩以森提前送给林月笙的毕业礼物,全英文版。他在给林月笙的时候说:“等你把语言学好,把这本书看懂了,就来美国找我吧。”
可是,林月笙始终没有拆封去看那本书。
工作的这一年,她见过很多很多的人,其中不乏优秀的男生,可是和韩以森对比之后,她总觉得他们都差了那么一点儿。
18岁的时候,他说:“美女,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带着年少轻狂的语气,用一把骨梳闯入她心里。
再见到他,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彼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她肆无忌惮地追逐着另一个人,每每失败,他都在旁边抱胸而立,说:“不妨考虑一下我啊。”她从不答应。
他滑雪摔断了腿,说:“林月笙,你真没良心。”其实她只是不愿意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在大理的时候,林月笙趁韩以森不注意,偷偷跑去街上逛了很久,几乎每一家饰品店都被她逛了个遍。她想找一把和当初那把骨梳一模一样的梳子,可她怎么也找不到,原来那东西竟然是独一无二的。
好友都说林月笙得到的是韩以森与众不同的爱护,可她始终不敢去相信,万一自己是甲乙丙丁中的某一个,那才真的叫情深缘浅。
她打开自己的社交软件,娴熟地从特别关注栏里找到那个人。这是她的小号,列表里从头至尾只有一个人,状态刚刚更新。他说:“喜欢是和她在一起,爱是什么?我早就将答案给了你。”
林月笙心里一颤,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书,拆封翻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看得她头疼。忽然,她发现某一页上的某一行文字,被人用黑色笔标注了出来:“Love is like to touch but retracted hands.(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她又想起两年前的某个下雨天,她和韩以森在咖啡屋里相对而坐,他说他只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喜欢不等于爱。
林月笙没有追问下去,爱是什么?她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那天的咖啡苦到了心里。
她又打开社交软件,打算在那条状态下评论点什么,却发现这条消息一分钟之前刚刚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照片:韩以森穿着黑色外套,头发还是标志性的亚麻色,半张脸埋在墨镜下看不清表情,他坐在一家旅店的台阶前不知望向何处。这张照片配的文字是“我还在等一个人”,定位显示中国大理——那家当初被他百般嫌弃的青年旅社。
林月笙几乎是颤抖着拨出那个她曾以为再也用不上,却怎么也不舍得删掉的号码,心随着听筒里的嘟嘟声急速跳动,像当初在过山车上一样紧张又刺激。
直到电话被接起,再次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说:“林月笙,回来吧。”
林月笙噙着泪用力点点头,她这一生不能总是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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