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郎熙寒 模特/米国菡
一
上午下课后,我背起书包准备到食堂打饭,然后再回寝室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料梁穆从后面追了上来,我的神经瞬间紧绷。
“什么事?”我警惕地问。
梁穆那闪烁着精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对我说:“没什么,前两天我请了病假,想向你借笔记抄一抄。”
“你为什么不问你的室友借?”我和他明明不熟。事实上,我们对彼此甚至都没什么好感。
梁穆解释说:“我们寝室的男生都有女朋友,都没有做笔记。”说着,他微眯着眼打量我:“袁橙橙,不要告诉我,你也把笔记借给了你男朋友吧?”
瞬间,我一脸肃穆而又忠诚地捍卫着我男朋友的尊严:“没有,你明知道他是学霸。我有笔记,可是中午我也要用,下午上课时再给你。”
梁穆向我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我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示意再见,脚下的步伐却不自觉地加快,转眼便将梁穆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打完饭后,我到校内超市买了一盒荧光笔,然后回到寝室一边吃饭,一边在课本上圈圈画画,室友表示很震惊:“袁橙橙,你在做什么?”
“做笔记。”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室友沉默了几秒,两眼透着猎奇的目光,说:“你居然在课后做笔记?难不成你和福尔摩斯一样,脑子里拥有一座记忆宫殿?”
记忆宫殿?怎么可能?向来不把我当回事的梁穆问我借笔记,我怎么能不顾面子地跟他说……我从不做笔记呢!人往往都是对自己讨厌的人不在乎,对讨厌自己的人却异常关注,所以,我要在梁穆面前表现得硬气点。
室友仍在絮絮叨叨:“袁橙橙,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你不是曾经立下过愿望,说希望这学期结束后,你的课本可以像新书一样转卖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吗?”
我抬起头,神情肃穆地看向室友,掷地有声地说:“除了小利益,我有比这更重要的梦想,需要我不懈努力地去追逐。”说完,我不再理会她脸上那“十万个为什么”的表情,开始用各种颜色的荧光笔在课本上勾勒出一道道靓丽的彩虹,乍一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蒙混过关应该不成问题了。
将课本从头画到尾后,我十分满意地检查了一遍,相信凭我这一个中午的努力,梁穆不仅会对我课堂上的认真表示崇拜,而且他一定会以为我有课前预习的习惯,简直完美!
抬头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课了,我特意比平时提早了十分钟走进教室,没想到梁穆竟然已经到了。我昂首挺胸地来到他面前,然后慷慨地将课本递给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甩给了他一百万人民币”的自信。
梁穆龇牙一笑,说:“谢谢。”
“不客气。”
为此,我得意了一整个下午。
二
按理说,我待人热情友好,本不该和梁穆有过节,可因为一件事,我有理由相信他对我有迷之成见。
上学期他过生日那天,身为寿星的他慷慨地为班里的同学们准备了一大堆零食。我一看,里面竟然有我最爱吃的巧克力!我觉得既然这是梁穆的一番好意,又是他的生日,过于客气就是不赏脸。于是,我从教室最后一排走到梁穆面前,伸手就要拿那盒巧克力。
眼看我就要够着了,梁穆冷不丁地在我手上拍了一下,说:“教授还没来,等他到了我会把零食分下去的,人人有份,你不要着急,回去坐好。”
我败兴而归。
好不容易等教授来了,梁穆却把那盒我最爱的巧克力递给了教授……
我绝不是没有气度之人,若是仅此而已也就算了,可当我耐心地等着梁穆逐个分发零食时,最后他竟然只给了我一支一块钱的棒棒糖!
我向左看看,左边的同学捧着一盒抹茶蛋糕;我向前看看,前面的同学正吃着一份杧果布丁;我低头看看自己,弱弱地对梁穆抗议:“为什么我只有一支棒棒糖?我喜欢那盒鸡肉沙拉。”
梁穆“呵呵”了两声,笑容里透出拒绝的意思:“袁橙橙,那盒鸡肉沙拉是我的。不要挑了,谁让你选择坐在最后一排的边缘位置,这怪不得我。”
那天下课后,我拿着一支棒棒糖闷闷不乐地走出教室,班长何煦在与我擦肩时,将梁穆分给他的薯片递给我:“可怜鬼,我不好这口,薯片就给你了。”
我咬咬牙,在贪念和受之有愧的双重作用下,违心地拒绝了,可何煦坚持说:“我真不喜欢吃,看你刚才那凄凉的样子,我更吃不下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最终,食欲战胜了一切,我很不客气地收下了那包薯片。
何煦是如此体贴的一个男生,所以,为了报答他的“孔融让梨”之恩,从那天起,我就努力地想让他变成我的男朋友。可惜,何煦说要以学业为重,一直不肯接受我。然后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我向何煦表白的事,而何煦也没有因为我喜欢他而故意疏远我,所以大家便一致认为他已经接受了我。
我素来好胜心强,怎么肯让人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呢?因此我也没有出面澄清。而何煦的可贵之处在于,他虽然不太乐意,可也没有一言道破,大概是顾虑我的面子吧。
与品学兼优的何煦相比,梁穆简直是一个没有风度的混蛋。
三
第二天晚上,我和梁穆约好在图书馆碰面。见面后,他把课本还给了我。
我一副谦虚的模样,说:“希望我的笔记能对你有所帮助。”
梁穆的头点得很不走心:“嗯,袁橙橙,你的笔记真是帮了我大忙,只是时间久了,狐狸总得露出尾巴,是不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露馅了?
梁穆笑着从我怀里抢过才刚还给我的课本,翻到了前几天的授课内容,荧光笔的颜色再一次映入眼帘,因为它们涂在书页上的篇幅太大,而梁穆翻书的速度也很快,我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接下来就听到梁穆言之凿凿的声音:“袁橙橙,整本书上你一个字也没写,随便拿荧光笔胡乱涂上几页就当是笔记塞给我,你当我没有智商吗?来,我们看看这一页,你几乎每一行字都上了色,估计你上课时忘了带脑子,所以也没记住到底哪些内容才是重点吧?”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么机密的事他怎么会知道!我气急败坏地从他手上夺回了课本,“啪”的一声合上,然后指责他:“梁穆,每个人做笔记的方式不同,对于我来说,文字笔记行不通,我就是要把整本书涂得色彩斑斓才看得进去,这……这叫情怀,你不懂!”
梁穆对我的反驳不屑一顾,冷笑着向我逼近。此时我们正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右侧,身后是一堵落地玻璃墙,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梁穆逐步贴近,虎视眈眈,我一股脑地向后退,眼看就要撞上玻璃墙了……梁穆到底想干吗,这姿势很不对啊!
“梁穆,你打算壁咚我吗?”奇怪,我的心跳得这么快是怎么回事?
好在梁穆适可而止,没有再更进一步,此时他离我很近,我只要稍一抬手便会碰到他的脸。梁穆仔细端详着我,那深邃的眸子像是拥有审视我灵魂的魔力,接着,他无比认真地说:“袁橙橙,你的成绩应该不怎么好,配得上何煦吗?”
我气结:“当然配得上了,我成绩可好了!”
“那你为什么要脸红?不是因为恼羞成怒吗?”
那是因为你离得太近,呼吸全喷在我脸上了!我腹诽道。我推开了梁穆,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及早抽身。于是,我抱着课本,轻盈地一侧身,快步跑下了图书馆的台阶,仓皇而逃。
我着实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好在大学的成绩并不对外公开,都是自己上校内网查询的,否则刚才在梁穆面前,我哪抬得起头呢?虽然他的猜想不错,我的成绩略渣,每个学期皆处于挂科的边缘。
莫名地被梁穆的怪异举动惊扰了自己平静的心,我为自己敏感的反应感到很羞耻。回到寝室后,我郁闷地将课本随手扔向书桌,可惜没有扔准,课本撞到了书桌一角掉到地上。室友好心地替我把课本从地上拾起来,还细心地抹平了被压得皱巴巴的一页。
“咦?”室友一脸惊奇地抬头,与刚爬上上铺的我对视了一眼,说,“袁橙橙,没想到你真的有好好做笔记!”她津津有味地逐页翻阅,“笔记记得很用心呢,只是,这不像是你的字迹啊。”
我侧卧在床上皱了皱眉,向室友伸了伸手,狐疑地说:“让我瞧瞧。”
室友把课本递给了我,接过后,我一页页地向后翻,发现课本上原本留白的地方如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满怀好奇,认真地读着那些笔记,那是男生的字,苍劲有力。
我循着笔迹阅读,不知不觉间竟把上半学期学过的内容都复习了一遍……梁穆这蛇精病,他居然帮我把一直落下的笔记补全了!
四
这天晚上我都云里雾里的,睡梦中不断涌现出梁穆那充满魔性的字迹。醒来后,我没耽搁,连早餐都顾不上吃,便直奔男生宿舍楼下。我要找梁穆讨个说法,他干吗要给我补笔记?
然而最重要的是,不管这件事他出于怎样的动机,那些笔记至少对我没坏处,我应该说几句场面话答谢他。
我捧着课本在男生宿舍门口徘徊,忽然听见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下意识回头,何煦出其不意地来到我面前,说:“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在这儿,找我有事?”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犹豫了几秒后,我缓缓点了下头:“算、算是吧……”
“有什么事吗?”
“额……”我挠了挠头,难得男神送上门,我没理由错失接近他的良机!我一脸好学地说:“昨天上课的内容我没完全消化,所以想向你请教一下。”
何煦微微一笑,身为班长的他对于好问的同学向来来者不拒。他看了看手表,问我:“你吃过早餐了吗?我们一起去吃早餐,边吃边讲?”
“好呀!”我把要感谢梁穆的事抛诸脑后,没出息地跟着何煦去了食堂。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激动得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到食堂后,我占好位置,像个乖宝宝一样等何煦买饭回来。不一会儿,他就端着餐盘在我对面坐下,餐盘上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中间放着两条油条和一份榨菜,我突然感觉很饿。
“好了。”何煦将粥端到我面前,然后又递给我一只勺子,“你刚才说,有哪些地方你没弄懂?”
我摆了摆手,满足地咬了口油条,带着满嘴油腻说:“先吃饱了再说,何煦,在吃饭时别讨论功课,这会影响胃口。”
何煦笑而不语,竟真的安静地喝起粥来,全程没再开口说一个字。他这样沉得住气,我却坐不住了,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越看越尴尬。
“算了,还是谈功课吧。”我投降了。
何煦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你刚才不是说谈功课影响胃口吗?”
“嗯。”我颔首,“除了功课,你就没别的可以对我说了吗?”
何煦托腮思忖,说:“我和女生之间似乎很难找到别的话题,你想我说什么,足球你有兴趣吗?”
“没有,还是谈学习吧……”我抚摸额头,何煦实在太不会聊天了。
何煦自得其乐,拿起我的课本翻了几页,拜读过梁穆的笔记后,他对我十分赞赏:“没想到你这么用心,笔记比我的还认真。”
我心虚地低下头,何煦打趣道:“袁橙橙,你脸皮不像这么薄啊,怎么夸两句就害羞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梁穆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他自顾自地在何煦身边坐下,全程无视我,笑着对何煦说:“班长,原来你管得这么严,连早餐时间都不肯放过女朋友。”
“不是我管得严,是袁橙橙好学。”何煦摇摇头,没有当面纠正梁穆“女朋友”的措辞。
眼下的情况相当微妙,梁穆以为我是何煦的女朋友,何煦以为课本上的笔记是我写的,而眼下似乎也不是澄清的好时候。
梁穆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课本,再次抬眸看向我时,眼神里透着威胁的意味。生怕他当场拆穿我,我忙不迭地把课本从何煦手上夺回来,然后塞进背包,说:“算了,吃早餐吧。”
梁穆挑衅似的说:“你们继续,我吃我的。”
我摇摇头:“突然多了个人,不方便。”
“是吗?我愿意离开。”梁穆拍了拍何煦的肩膀,端起餐盘说走就走,只是转身时冷冷地对我撂下一句:“不妨碍你了哦,‘形象小姐’。”
形象小姐?那是什么意思?
五
从那天起,梁穆便人前人后地称呼我为“形象小姐”,有好事者忍不住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不肯解释,只是故作高深地瞥我一眼,笑而不语。我懒得跟他计较,不论他怎样挑衅滋事,我都淡然处之,仿佛他口中讥讽的是别人。
而梁穆的笔记使我这些天遭到了强烈的良心谴责,我没有感谢他,又阴差阳错地利用这点获得了何煦的青睐,也没有为此向任何人道歉,以上种种,日子越久越使我难以释怀。
为了让自己好过点,也为了使自己相信其实我也能认真地做好课堂笔记,从这天起,我总是在课前十分钟抵达教室,然后选在最靠前的位置坐下。我强迫自己一定要认真听课,认真记录教授强调的每个重点。
可第一天就出事了。
因为上周交上去的报告中,同一个失误在不同同学身上出现的次数太多,教授特意抽取十五分钟为我们重新讲解了之前的内容。讲台上的教授视线不止一次地落向我的课本,下课后,他特意把我留下来。我的感觉特别不好,难道我交的报告惹教授生气了?
我怯生生地走到讲台边,教授问:“你叫袁橙橙吧?”
我点点头,他没看点到表就叫得上我的名字?可我向来低调啊!可想而知,我更心慌了:“是的,教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教授露出欣慰一笑:“这次你们班交上来的报告,你和一个叫梁穆的男生让我印象很深刻,好多同学的报告都在同一个地方栽了跟斗,唯独你和梁穆没有。刚才上课时我无意中看到了你的笔记,我想我找到了原因,你听课很认真。”
教授的话对我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又是因为梁穆的笔记!然而我却开不了口向教授解释清楚事情的始末,我默默地领了赞扬,继续占着梁穆的便宜,心理负担也更重了。
教授接着说:“能让我看看你的课本吗?”
我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课本递过去。教授一边翻阅,一边满意地点头:“嗯,很好。下个章节的内容结束后,我打算复印你的笔记,当作学习资料发给其他同学,让他们参考一下你课堂记录的方法,也许能对他们的学习有所帮助。”
我愣怔了下,内心无比崩溃,赶紧说:“教授,我的笔记怎么能用来做学习资料呢?”
教授向我投来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能,你别有压力,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我接过课本,郁郁寡欢地走出了教室。而梁穆背靠着教室外走廊的墙,好像在等什么人,见到我,他向我投来了那副招牌笑容。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生,竟然对学业这么上心,我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梁穆,真实的他与我认识的他似乎存在着较大差异。这个表面爱搞恶作剧的男生,难道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不然他为什么要替我补上笔记呢?
“出什么事了?教授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梁穆冷不丁地问。
我愣了愣,随即扬了扬手中的课本,说:“因为你的笔记。”
将事情和盘托出后,我问梁穆:“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为什么?你替我补上笔记又是为什么?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梁穆听后笑了笑:“问题太多了,你要我回答哪个?”
我不假思索地说:“最后一个。”
梁穆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努力学习大概不是你的专长,帮你一把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掉块肉。”
“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不然还能是哪样?难道说,是我特别喜欢你吗?”
我愣了愣,惊诧地抬头,只见梁穆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那句“特别喜欢你”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可我的心却“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是在面对何煦时不曾有过的感觉。
“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形象小姐’。”
“梁穆!‘形象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穆背部一僵,回头对我笑着说:“你在何煦面前不是努力维护着自己的美好形象吗?我不会拆穿你,你大可以放心。”
“何煦不是我的男朋友。”说不清是出于哪种原因,可我不想让梁穆再误会下去了。
这一次,梁穆彻底转过了身。再次与我面对面时,一丝惊慌从他眼中闪过,稍纵即逝,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他耸了耸肩,说:“是吗,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默然,过了会儿才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嗯,的确和你没关系,可教授特意把我留下来,你怎么这么关心?”
“没有。”梁穆的声音干巴巴的,“我原本是想幸灾乐祸的,没想到却帮了你一个忙。”
六
尽管梁穆的回答让我心里那个无解的寄望落了空,可我并不后悔跟他坦白,至少现在面对他时,我的负罪感没那么重了。
这些天我试着走出“笔记阴影”,我不想用梁穆的方式做笔记,我没法用他的方式让自己变得更完美。所以我苦心钻研了好一阵子,总算研究出了属于我自己的图解笔记——每次上课前,我都会在一页白纸上画出一棵大树,上课时,我会把教授的授课内容填进大树的叶子、枝干、树根部和果实里。慢慢地,我感觉教授的课比过去有意思多了,我总能听进去,并记在心里,而我对学习也不再那么抗拒,甚至有些爱上了学习。
这天下课后,我正在收拾课桌上的笔记和课本,在我面前经过的何煦停了下来,饶有兴味地拿起我的“大树图”细细鉴赏,然后笑着说:“袁橙橙,我很喜欢你这个点子。”
我笑了笑:“是吗?那……这幅‘大树图’和我书本上的文字笔记,你更喜欢哪种?”
何煦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大树图’了,看起来很生动,让人有细读的欲望,我巴不得把你所有的‘大树图’都收集起来装订成一份学习资料!”
我倍受鼓舞,原来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成果会让人有这么大的成就感。我笑了笑,鼓起勇气说:“何煦,这些‘大树图’才是我写的。”
何煦不解地皱眉,我解释说:“以前那些文字笔记其实是梁穆写的。对不起,我欺骗了你这么久。”
何煦微微一怔,我接着说:“何煦,我不该为这点小事隐瞒你,是我当初太虚荣,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讨厌我。”
终于说出来了!我松了一口气,何煦竟莫名笑了:“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讨厌你吗?怎么可能!”说着,他竟然抬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虽然略感意外,可心中毫无涟漪,没有面对梁穆时无端升起的那种异样情绪。我知道有些事含糊不得,过去我总缠着何煦,嬉闹着让他跟我交往,我也许动过心思,但我却不曾动了心,我不能再错下去。轻吁了口气,我正色道:“何煦,过去是我太胡闹,我会向同学们解释清楚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不想让他们再误会,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我想,我终于可以坦荡地面对何煦,面对梁穆,面对同班同学,也面对我自己了。只是这一次,略显沉重的反而是何煦。良久,他才说:“或许,将错就错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我笃定地摇摇头,说:“感情不能将错就错,它一开始就应该是对的,这样我们才会幸福。”
这些日子,我真的成熟了不少。
七
和何煦撇清关系后的第二天,我依然早早到了教室,选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梁穆几乎是紧随在后来到了教室,他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我身边的空位上。我略感局促,可教室又不是我的私有财产,我不能赶他走,便只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倘若我离开换到别的位置,他会不会以为我怕了他?这阵子梁穆似乎刻意在疏远我,又或者是,挖苦我在他眼里不再像当初那么有趣了,他不再以“形象小姐”称呼我,更不会突然蹦到我眼前,只为了谈一些与我有关,却与他无关的事。而我也没有故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当初他开我的玩笑,我可以忍,现在他对我冷淡,我更可以忍。只是,偶尔不经意想起他时,总会有一丝遗憾抑制不住地袭上心头,让我不胜唏嘘。
所以,今天梁穆突然在我身边坐下,不可否认,此刻我有些受宠若惊。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都来了,随着上课开始,我试着努力地画“大树图”,可教授的话我明明专注地听着,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我明明已经做到连余光都不曾触上梁穆的一丝一毫,耳边却响起了他稍显愉悦的声音:“袁橙橙,听说你拒绝了何煦?”
我压着嗓音说:“我没有拒绝他,我只是澄清了我和他之间并不是男女朋友的事实。他从没跟我表白过,也没有接受我的表白。”
“所以,过去你真的跟他表白过?”
我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我注意到教授向我们这边投来了警告的眼神。坐在前排还敢跟我窃窃私语,梁穆虽然胆子大,可我胆子小,经不住教授的犀利眼神,所以我尝试不理会他,集中精神听课。
然而今天的梁穆似乎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完全不把教授当回事儿。他用手肘撞了撞我,欠扁地问:“袁橙橙,透露一下,你是不是曾经向何煦表白过?”
我咬咬牙:“算是吧,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那你喜欢谁?你和何煦的事都传好一阵子了,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要和他撇清干系的?”梁穆连珠炮似的问。
受他的干扰,这堂课是彻底听不下去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不为什么,我就是厌倦了形象约会,想做个真实的自己,满意吗?”
“就这样?”
“嗯,就这样,不然你还想哪样?难道非要我说我喜欢的是你,你才满意吗?”
我和梁穆议论的声音再一次引起了教授的不满,教授的视线从课本上移开,看着我和梁穆:“这两位同学,你们站起来,是什么话让你们急着在课堂上讲呢?”
这下完了,被抓到了,我愣愣地僵坐在座位上。
梁穆却无比英勇地起身,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说:“报告教授,袁橙橙说她喜欢我。”
他这是干什么?故意和教授叫板,还是表现欲太强?听听他那语气,这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震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倘若不是他缠着我,刚才我绝不会……好吧,这也并非全是假话,可这么机密的事,他怎么能当众宣布呢!
我羞得想要一头撞死在课桌上,然而梁穆还没完,他非要将坐着的我拉起来,逼我跟他一接受集体的注目礼。当我像一只无辜被拐走的羔羊般起立时,梁穆又出其不意地说:“报告教授,我纠正一下,重点不是袁橙橙说她喜欢我,而是……我也很喜欢她!”
我“嗖”地一下转头,目光怔怔地看着他。此刻教室里分外安静,安静得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教授平心静气地将课本放到讲台上,说:“我也年轻过,这里是大学,无论你们在课外怎么胡闹,也许都将成为你们人生最美好的一部分回忆。但在课堂上,我希望你们可以控制一下自己,表白这种事不要急于求成,反正是你的总跑不掉。”
额,我怎么觉得教授的重点有些跑偏了?
课堂还得继续,而出于人道主义,教授没有罚我们站得太久。当我和梁穆侥幸逃过一劫,在全班同学异样的目光中重新坐下时,梁穆的手轻轻蹭蹭我的手背,他的小拇指动了动,跟我拉了个勾。
“接受我?”梁穆执着地问。
为了维持课堂纪律,让大家有一个安静的、不受打扰的学习环境,我很有大局观地点头答应了他。
八
学完这个章节后,我把“大树图”交给了教授,教授很震惊。我原以为他不能接受我的天马行空,但他竟然比当初的文字笔记还喜欢。教授说,作为对我和梁穆在课堂上开小差的惩罚,我和梁穆的课堂笔记都将被公之于众。
这一晚,梁穆与我手牵着手漫步在校园里,我忍不住问他:“上学期你过生日那天,为什么只给我一支棒棒糖?”
梁穆笑着说:“我知道你贪吃,又知道你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位置,故意逗你呢,欺负你总能让我莫名地感到很高兴。”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拉下脸,不悦地说:“所以,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
“嗯,就是为了能欺负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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