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远
生于江浙,现居北京。热爱写作和时装,立志做个不雅男孩,却也偶尔烂好人。新浪微博:@谢宁远Soda
和所有父母一样,对于我纵身一跃扎进北京这座传说中堆满理想灰烬的城市的决定,我妈显得忧心忡忡。照她的话说,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涌来,能获得体面生活、褪去“异乡人”标签的却少之又少。
“钱不是问题,我和你爸本就准备送你出国念书的,既然如此,你找个好住处,少吃点苦。”
面对她的交代,我摇摇头,说:“我要从我负担得起的房子住起,这样以后越住越好,才能体会到喜悦嘛。”于是一通寻找后,我与男生L合租一套旧寓所,两人各住一间卧室,都是早出晚归,日日隔着一面墙生活,如此两个月过去了,我们依旧不熟络。
L只叫外卖,我午餐、晚餐都不在家吃,早上只用牛奶泡玉米片,吐司从面包机里烤好弹出来就吃,因此,我们都从不使用空荡荡的厨房,冰箱也客气地各占一半,他那两层是为球赛而备的啤酒,我那两层只有一堆泡水喝的柠檬。一栋从不生火做饭的房子总是缺乏烟火气。
看得出,L是个巨婴型男孩。他的女友每半月来做一次打扫,像菲佣一样把垃圾分类扔掉,把他房间里堆成山的衣服浩浩荡荡地洗和晒。每逢周末,L就不分日夜地打游戏,输掉时,对着空气骂上两嗓子,而凌晨,他喜欢站在阳台上和女友大声谈笑,讲些只有年轻男孩才讲得出,也正因年轻而并不显得猥琐的情话。只是他们一个在朝阳区,一个在海淀区,竟维持着异地恋的相处模式,这是唯有在北京才讲得通的故事。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尴尬的插曲也发生过。我之前从未独居过,所以有天晚上家里突然被掐了电,一片漆黑时,我傻乎乎地打电话给正在加班的L,问电路坏了该找谁报修。L也是个闷葫芦,只说他下班后会顺路把这事解决掉。我糊里糊涂地回了句“辛苦了”,而他所谓的解决其实是去最近的网点充电费,我并不知道。
毕业前,我像个陀螺似的往返于学校和北京之间,在忙完学校里一堆棘手的事情终于回到寓所的当晚,矛盾因一件小事而爆发了。我刚洗完澡,就听见门外传来争执声——L的女友看了看墙上的账单,满肚子是火地说:“水费不计较就算了,为什么不问隔壁这位要电费?马上就到夏天了,空调整夜地开,你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吗?”L想在气势上压过女友,又怕嗓音过大:“吆喝什么?他前段时间在学校和这边之间来来回回,基本没怎么住,凭什么问人家要电费?”
我懒得再听,找到L的微信,默默转账过去,加了句: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以后也不用客气,水电费各付一半就好。
手机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大概是L觉得挺尴尬,写写删删,良久才发来:我女朋友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立刻回:没有没有,同住一起,心里痛快最重要。
又一个周末,我正在写稿,卧室门忽然被敲响,本以为是L的女友要来表达什么不满,却看到捧着蛋糕的L温和的笑脸,他对我说:“我女朋友今天过生日,给你送块蛋糕过来。”
我呆呆地冒出一句“祝你生日快乐”,接过蛋糕关上门之后才发觉自己的窘态。明明是他女友过生日,我祝他生日快乐干吗?但就在这样一些小的瞬间里,我渐渐觉得,过去的尴尬就让它过去吧,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我们住着这么窄的房子,如果心不放宽点,活得不也太拥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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