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衡

　　一

　　罗振民撩起脖上搭的毛巾擦过额头脖窝腋窝的汗，开始浇花，西番莲、牡丹、仙客来、君子兰、马蹄莲……一盆一盆浇过去。以前到柳河公园晨练，有水有树，是有氧锻炼，累了坐椅上休息休息，可去公园要过公路,那次被车蹭了，儿子说,咱院小轿车都能掉头，在院里锻炼哇,罗振民就在院里种植好多花，满眼绿色，扑鼻芳香，也是有氧锻炼，累了浇浇花，就该收拾垃圾去了。

　　前天，儿子在亨吉利酒店给罗振民祝寿，罗振民看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高兴地喝了几杯，儿子见罗振民高兴，说爹——别拾破烂了。

　　“破烂——你在监狱读的是破烂？”

　　“还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儿子笑笑说，人们想，连爹也不管的老板肯定坑顾客。谁还进店？

　　“人要那样想，你那服装城能红火？”

　　“您——您抬杠呐。”

　　罗振民对儿子心怀歉疚。他在煤矿当调度主任时，整天应付各地来的采购员，顾不上管儿子，儿子放学就到录像厅看霍元甲、陈真，跟混混打群架，老师管教，他就顶嘴，老师来家访说，罗勇聪敏，但自由散漫，明年高考，您得管，要不孩子就荒了。老婆埋怨：“儿子也不管，你的心给煤矿了，你跟煤矿过去哇。”罗振民想，庄稼荒荒一年，人荒荒一辈子。“是匹烈马?我给他上上嚼。”

　　罗振民到录像厅找儿子，把门的说，小伙姑娘正快活，开灯就坏事了，一边去。凌晨，他在一录像厅外等到儿子，儿子呛他说：“念书有球用”！罗振民操起墙角扁担拍去，扁担拍在墙上断了，儿子跑脱，不再去学校，跟赖皮混社会，赌博时被赖皮设套输了钱，双方争执，儿子打断一个赖皮左腿，被关进监狱，赖皮妈推着断腿儿子追堵罗振民，罗振民说：“罗勇打断你儿子的腿，他也蹲大狱了。两清了吧。”

　　赖皮妈说：“子债父还。”

　　罗振民不愿被赖皮追堵，影响工作，还被人指指点点，但看到女人推着断腿赖皮的可怜样，心想：“他们真没办法生活，没人管就成社会累赘了”。就说：“给你五千块钱，开个小卖铺生活吧。”

　　几年后，煤矿被几任矿长折腾净光，罗振民下岗了。

　　罗振民待在家里，老婆常絮叨：“到煤矿去呀，煤矿是你家啊。孩子硬是让你害了。”那女人推着赖皮儿子来要钱，老婆吵：“你家孩子勾引我们勇子赌钱，坐了监狱，我们不找你就够好人了，还有逼脸来要钱？没有！”掉头吼罗振民，煤矿倒闭了，儿子坐监狱了，这日子还过啥？罗振民烦了，跑到街头看下棋，忍不住指点人们走棋，人们讨厌他，收拾棋盘挪地方，他就呆坐街头看人。一天，一老人盯着他坐的纸板转悠，他赶紧抽纸板递给老人，老人弓腰蹬三轮车上坡，看看车子要倒滑，罗振民飞步上前，推车上坡，车停稳，老人感谢他，他问老头一天挣多少钱，老头说运气好挣个30多块。罗振民回家，收拾家里报纸塑料，卖了30多块钱，想前几年确实没好好照顾家，现在闲了下来了，该好好顾家了，可儿子坐监狱了，老婆整天嚷嚷，心里难受，不如拾破烂，给罗勇攒点钱，尽尽父亲的责任。罗振民就走街串巷搜寻垃圾，碰见同事与熟人，脸就发烧绕路走开。唉，丢脸呢！可想起女人耍赖皮追堵他，人们看耍猴儿样指点着说他，还不是生了个不争气儿子。老婆整天奚落埋怨他，罗振民恼怒自己，好歹也是男人，捡垃圾又不是偷人抢人，羞啥？又想给赖皮钱不是办法，人心肉长的，得帮他自立感化他。罗振民暗暗给自己打气，碰到熟人同事，主动打招呼，熟人同事并不鄙视他。罗振民捡送垃圾换钱之余，到赖皮小卖铺收拾废物，换钱给赖皮。一年后，小卖铺生意好转，赖皮说：“叔，给罗勇下套，我们错了，对不起。您给钱又帮忙，我羞得不行，您老别再给我钱了。”

　　罗振民和老婆说了，老婆高兴，晚上抚慰罗振民，说，可别拾垃圾了。罗振民说：“孩子坐监狱，确实怨我没好好教育，现在该尽尽父亲责任了。赖皮都能变好，勇子肯定能变好。”

　　一月后，罗振民在学校门口捡垃圾，被麻袋套了头，撂倒在地，他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动弹不得，朦胧中听得人喊：住手！麻袋口开，一戴眼镜的人扶起他说，来，到门房喝点水，歇息歇息。

　　一秃瓢食指戳他眼窝喊：“城西是哥的地盘，再来就卸你鳖子的腿。”眼镜说，“小伙子，一个老人捡拾垃圾，能抢你的生意？”

　　眼镜倒杯水给罗振民，“您喝点水压压惊，活动活动。”说着搀着他走了几步，没事儿吧？愿来学校拾垃圾不？

　　罗振民迟疑一下，“您是校长？谢谢。”

　　罗振民听得琅琅书声，心痒痒难受；看到学生们笑着给他让路，想读书的孩子知书达理的，儿子满身戾气，该让他读书消消戾气。他从垃圾堆搜寻文史书籍，校长与黄老师见了，以为他喜欢读书，时不时给他书，他带书去探监，儿子桀骜不驯的眼神看到书倏地闪亮。

　　儿子来信：临铺大哥温州人，家开制衣厂，经营龙牌服装，也被对手设局输了十多万，父亲因气成疾，他气愤难忍，打伤对方入狱，他知道我的经历后，说，咱俩基因一样，脾胃相投，他闲暇时指点我做生意门道：品牌、市场定位、进货渠道等知识，他每天读报看时装书，那天看到我带回书，就与我交换着看书。我俩为监狱服装厂设计了几套衣服，监狱决定给我们减刑。

　　罗振民忍不住抱着老婆说，“拾破烂值了。”

　　两年后，儿子带狱友回来，盯着院内堆积的杂物，眼窝湿润，打开提包说：“书都存着。”

　　狱友问，“叔，勇子读的书是您从垃圾堆翻来的？”

　　不是后悔当年没逼着他念书嘛。我帮学校收拾垃圾时翻拣的，也有校长老师们送的。

　　狱友说，“勇子，你这辈子必须对得起叔。这几天，咱俩了解下市场，定位后，我回去就给你发五万元的货。”

　　“我哪有那么多钱？”

　　狱友笑了，一号子蹲几年，我看出你的为人，何况叔这么好。

　　罗振民拿出积攒的1万元钱帮儿子。儿子承包了服装城，经营得法，成了利税大户，帮断腿赖皮扩大了店面。人们见了罗振民热情招呼，“罗主任，来一盘？老罗，走哇，遛弯去。”

　　学校楼上喇叭响起清缓悦耳的女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下早自习了。罗振民摇摇头，摇去脑子里的画面，套了件校服，黑电线束了腰，抓棒球帽扣头上，从大门边拿编织袋抟在左手，右手捏起锃亮的八号铁丝钩，拉门出去。

　　为了勇子，不拾垃圾了？

　　二

　　“滴滴——”车来车往。罗振民小跑过马路，踩着乐曲走进学校，学生们正涌向食堂。

　　前年，罗振民正搜检纸张与塑料瓶，几位同学推平车倒完垃圾，在铁平车上画车徽。

　　画宝马。

　　画老师该死（劳斯莱斯）。

　　死雀儿（四圈）奥迪。

　　罗振民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件运动衣，吊牌还在，他扬扬运动衣问，“谁的衣服？”

　　一孩子看看吊牌说，“李宁？李刚的。”

　　画车徽那孩子说，“李宁牌就我一人穿。”他抬头，瞭见老人呲出的两颗兔牙，笑喊：“嗨。外星人。”

　　罗振民下意识地抿住嘴唇，疑惑地看孩子们爆笑。

　　李刚站起来说，“爷爷，您很像外星人罗纳尔多。”

　　“骡—子——耳朵？”

　　“骡子耳朵，骡子耳朵。”孩子们嚷嚷起来。

　　“罗纳尔多，一个伟大的外国球星。”李刚认真地说。

　　上课铃响了，孩子们喊着“骡子耳朵”跑回教学楼。

　　罗振民疑惑，啥骡子耳朵？孩子明明说是个外国球星，外国也有姓罗的？噢，美国有个总统叫罗斯福，姓罗挺牛？

　　罗振民想起那些年，采购员给他送自行车缝纫机等紧缺货，他一概拒绝。一天他蹲厕所方便，听一公鸡嗓子说：“老鳖子真个榆木疙瘩”。

　　“你敲开那个榆木疙瘩，就有煤。可老鳖子不吃荤。”

　　中午，矿长叫罗振民吃饭，进了雅间，矿长说，“来，介绍介绍。”指着一瘦子说，“这位是省计委李德明科长，咱县老乡，年轻有为，仕途看好。这位罗调度。”瘦子端酒杯站起说，“罗主任。敬您一杯。”公鸡嗓音像刀片刮过罗振民身体，疼得心抽搐，发毛。

　　“咱一榆木疙瘩，劳驾不起李科长敬酒。”

　　矿长说：“啥榆木疙瘩？”

　　公鸡嗓拍打自己脸嘴：“这逼脸，给脸不要脸，嘴还乱嚷嚷。”

　　酒过三巡，矿长说：“罗调度，把煤场那十吨煤调配给李科长吧。”

　　罗振民说：“那是电厂的，明天来拉。不行吧？”

　　矿长说：“没事儿，我这就给电厂吴厂长打电话去。”

　　李科长说：“罗主任家住哪？我给你带了辆飞鸽，送去让孩子骑。”

　　罗振民想：硬让这些灰鳖子把孩子惯坏了。生气地说，“科长骑吧。”站起来走了。

　　矿长送走李科长，回来骂罗振民：“你他妈就一榆木疙瘩！屌大个调度主任，反天了！知道不知道省计委能批条子！”

　　“电厂没煤发不出电，你不怕人骂，不怕县长撸，也不怕嫂子让你跪搓板？”

　　罗振民到教学楼下垃圾口，用铁丝钩搜寻书纸塑料瓶装进编织袋，“哗啦”垃圾顺通道倒下，灰尘罩住他，他捂鼻子圪蹴到一边吸烟，等灰雾散去，又不紧不慢扒拉垃圾。

　　学生们吃过饭回教室，罗振民背编织袋到了垃圾场，值周学生推平车正好来倒垃圾，他扒拉物品，分类塞进编织袋，点燃垃圾，火苗舔着食品袋，火光幻化出儿子的脸。

　　我不忍心爹拾破烂，我要孝顺爹娘。

　　孝顺？顺老人的想法就孝。大前年，看着捡来的还很新的衣服，想起当年煤矿附近村里小孩没衣服穿，思谋着怎送去，儿子送菜蔬时跟儿子说了，儿子立马把衣物送去。去年从电视看到四川山区孩子们没衣服穿，念叨找些衣物给那些孩子，儿子买了好多衣服捐给四川一山村学校。

　　罗振民扒拉扒拉食品袋，火旺起来，几个馒头滚出来。“现在的孩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馒头扔了，衣服出一水就扔，不像前几年的孩子们懂事儿。”罗振民背起袋子就走，袋子由几个编织袋缝成，软囊囊耷拉他屁股上，他的腰弯成虾米，头快挨地了，走一步，编织袋磕打下大腿，老人心里挤满了垃圾场的馒头，没注意车来车往。

　　嚓——刺耳刹车声惊醒他。

　　司机伸出头骂：“大天白晌梦仕女哩？日你妈撞死算谁的？”

　　罗振民点点头，说“对不起”。心想，这是人话？

　　三

　　回了院，罗振民放下袋子，洗手洗脸吃饭，嚼着馒头想，刚才真危险，都是馒头惹的祸。

　　18岁那年，罗振民到清涧煤矿当了工人，第一天跟师傅下井擭煤，中午一气吃了两碗猪肉烩粉条，第8个馒头刚拿起，被人挤掉地上。妈常说，浪费粮食天打五雷轰。他弯腰捡馒头，那人把馒头踢飞，他揪住那家伙衣领喊：捡起来！那人低头把罗振民撞了个仰八叉，那人抓起馒头往罗振民嘴里塞，“哪座山跑下个山猴儿，馒头也没吃过。让你山猴儿吃。”

　　罗振民踹开那家伙，站起来，拍拍手，捡起馒头，捏去煤屑吃了，转身去擭煤。

　　老工人拍拍他肩膀说：“好后生，是个好接班人。”

　　一工人说：“你师傅当年一顿吃10个馒头，能吃能干就当了队长。”

　　十年后，罗振民当了调度主任。

　　几年前，矿长要来几个大学生。一女孩吃馒头时先剥皮，罗振民忍不住说，馒头和人一样，剥皮就没脸皮了，女孩翻白眼，筷子“啪”摔餐桌上：“看女孩吃饭才没脸皮，德性。”高跟鞋锥底“嘎登”“嘎登”敲击餐厅地板，声音异常响亮，女孩径直上公路拦车走了。

　　矿长骂他：“想调度人家大学生吃饭？去请，请不回来，趁早滚蛋。”

　　大学生们嫌煤矿生活苦，早想回城了。罗振民费尽口舌也没请回那位大学生，被免了调度主任。

　　罗振民叹了口气想：“这几年的孩子怎了？怎让孩子学好呢？”

　　四

　　第二天，罗振民收拾垃圾时，见一对男女学生在水房搂着吻嘴儿，慌慌掉转头：现在的孩子穿名牌，骑电动车上学，吸烟喝酒扔馒头就够坏了，竟搂抱吻嘴儿。不懂仁恭礼法，书白念了？

　　正思谋着，几个老师的说话声传来：

　　“罗老头是龙牌老板爹。开啥国际玩笑？”

　　“前天同学从省城来恒山游玩，我带到亨吉利吃饭，看见隔壁雅间，罗老头戴着生日冠坐在正席，孩子们拍着拍子唱‘happy birthday to you’，龙牌老板正给老人敬酒呢。”

　　“龙牌老板的老爹拾破烂。荒诞现实主义！”

　　“敢情龙老板养小三有债了，他爹拾破烂还债呢。现在哪个老板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嘿嘿。就是。现在哪个老板不坑蒙拐骗？龙牌老板蹲过大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老人自食其力，可敬。龙牌老板我教过，是淘气，但聪明。要是流氓，有人嫁他？”这声音熟悉，噢，这位黄老师教过罗勇，来家访过，给过好多书。

　　“这次作文竞赛拉他赞助，他愿赞助就是好老板。”

　　声音突然断了。老师们鄙诋、蔑视、敬佩、嘲讽、羡慕眼神挤过来，罗振民感到被剥光衣服一样冷。这就是现在的老师？学生浪费不管教，学生搂抱吻嘴儿不管教，却背后诋毁人！罗振民心头突地一跳：让儿子赞助作文竞赛，叫他们看看啥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念头一闪间，老师们匆匆走开了，水房那两学生一溜烟跑了。

　　罗振民找到校长说：“我要赞助作文竞赛。”

　　校长沉吟一会儿说：“我们不能拿您的辛苦积攒的养老钱做奖金。”

　　“我还用养老钱？要不是您救我，我可能被人打残了。”

　　“您跟罗勇商量了？”

　　“不用跟他说。”

　　“您自食其力让人敬佩，还想着教育孩子，谢谢您。得跟罗勇说，免得给他添麻烦。”

　　罗振民抽手，从衣襟底兜掏出手绢，说：“弄脏您手了，快擦擦，我手有细菌。”

　　“细菌？我们才满脑子细菌。”

　　罗振民回家，儿子正好在，听说爹要赞助作文竞赛，笑笑说：“爹。我出1万元冠名‘龙牌杯作文大赛’吧，我的经历可激励孩子进取。”

　　“现在的孩子不缺激励，缺吃苦，好多学生周末返校，在柳河公园下车，离学校不到半里却打车回学校，吃馒头剥皮，穿名牌，我身上这些衣服就是他们扔的。孩子们知道是我捐的款，会有感触，懂得珍惜。”

　　罗勇点点头，说：“那我拿1万做教学基金吧”。

　　罗振民想，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老师冷嘲热讽人，学生能学好？罗勇设立教学基金，让那些变色眼镜看看！随即笑了，跟小人赌啥气？

　　五

　　几天后一个上午，开赛仪式上，校长介绍老人经历后，说，“罗振民先生捐助竞赛，所以我们这次作文竞赛叫：振民杯作文竞赛。”

　　罗振民看到学生们神态肃然，眼神纯净明亮盯着他。

　　第二天下午，校长请罗振民到办公室决定获奖作文。

　　黄老师读老师们初选出来的优秀作文，都写的感人，读到《我最敬佩的人——拾荒爷爷》时说，“这篇作文写了给您起绰号的事儿。”罗振民脑海浮现出李刚笑眯眯样子。黄老师读到孩子爸爸叫李德明时，罗振民想，就那年省计委倒腾煤那个公鸡嗓子？快二十年了，孩子差不多这么大了，可孩子该在省城读书呀。罗振民问，“李刚是咱县的？”

　　校长说，“老家咱县的，高一下学期从省城转来的。他爸是省煤炭厅厅长，落马了。他爷爷从村里来城里租房陪读。”

　　罗振民想，造化弄人，人活着就像演戏：李科长升厅长，最终蹲了大狱，孩子受累回老家读书；自己下岗了，不读书的儿子赌钱打伤人蹲大狱后，出狱成了商人，资助学校设立教学基金。

　　罗振民听黄老师读完这篇作文说：“文笔我不懂，敢于承认错误，懂得感恩，这品质很好。”

　　校长说：“我们注意到学生们追求高消费，追求一夜成名，想通过作文竞赛引导他们形成正确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李刚的作文切合竞赛主题，您没意见，它就一等奖了。”

　　颁奖典礼开始，罗振民坐在主席台上，露出罗纳尔多的招牌微笑，张开的嘴就像秋天熟透的豌豆茭，往出爆豌豆……

　　校长宣读颁奖辞：“一等奖：《我最敬佩的人——拾荒爷爷》，作者李刚。这篇作文文笔也动情感人，表达对人尊严活着的思考，直面自己的缺点，表达了感恩。请作文竞赛赞助人罗振民先生颁奖。”

　　罗振民高兴地把奖状与2000块钱递给李刚。

　　李刚哭了：“爷爷。对不起，我不该给您起绰号。”

　　罗振民拍拍他的后背说：“孩子，快快长大，我等着看你与罗纳尔多踢球呢。”

　　颁奖结束后，校长宣布：“经校委会研究，决定请罗振民先生担任我校课外辅导员，说着，递过一大红聘书。”

　　掌声一波一波涌起。罗振民举着聘书，看看儿子，罗勇若有所思。

　　六

　　罗勇送爸回家，说“爸，刚校长跟我说，从明天起，环卫队派垃圾清运车来清理垃圾，您不用去收拾垃圾了。”

　　“你的主意？”

　　“不是。这是趋势啊。校长同意我资助教学基金。”

　　“明天跟我看看李刚爷爷去，你资助李刚读书哇。”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