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我的一位发小,军队大院出生,干部子弟。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历程中,先是梦想要成为歌唱家或者演员,在鲜花簇拥、美女环绕的舞台上抒写瑰丽人生;继而又想成为飞行员乃至将军,才可以怀抱天地万物、傲视蓝天大地,最好能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挥斥方遒,方显英雄本色。最后,又以为只有哲学家或者诗人,才是历史的思考者、时代的引路人、民族精神的捍卫者。再后来,可能还有教授或者法官、医生什么的,都让现实给惨杀了。最终却娶了一个乡下姑娘,生了一个儿子,又不得不回到父亲脱下军装后度过下半生的一个国营林场。在那里,学会了使用农具开荒、育苗、种树、护林、灌水,继而偷闲给自家种几亩麦子,养几只羊,还学会了跟移民一起盖房、喝酒、吃肉、谈女人,还有骂娘、耍横、当老大什么的。
就是这样一种状况,一直到儿子离家读大学了,他还是喜欢思考和写诗、联对,时不时就把新作发过来请求斧正。记得几年前的中秋,月食了大半个太阳,顿时天地失色、寒气逼人,忽而发小短信造访,说是太孤单,正在林场的一个山头上孕育诗情,恳请老哥前来对诗。他每次回家,必先到熟肉店,包两个猪蹄及鸡爪、鸭脖之类的,兴冲冲回到家里,跟老婆一起边吃边朗诵自己的诗作。及至夜半,两人就躺在床上,鼻子对着鼻子,像放电影一般,聊一些小时候的逸闻趣事、发小哥们的家长里短。有次聚会,回到家已过了零点,看见老婆睡在客厅儿子的小床上,面朝墙一声不吭,忽而觉得两手空空,只好凑上前来,学着戏文里的口腔说道,“娘子,小生回来了,给你朗诵一首新诗,如何?”岂料老婆怒气正盛,一脚把他踹到地上,骂道,“去你娘的臭脚吧,还诗歌呢?”
发小的老婆虽在农村长大,但也喜欢画画、裁剪、绣花、养花,标准的秀女。闲来无事,就养些喜爱的花花草草,摆在阳台、窗跟、过道,客人来了,好似进了花房。剩下整块的时间,就临摹一些古典或现代工笔仕女图,挂在墙上。临了还没事可做,就买来花布、丝线,给自己剪裁、缝制几件类似于直领、对襟、溜边,胸前、袖口、裤脚绣花的衣衫。每逢家庭聚会,就穿在身上,款款地依偎在老公身边,笑盈盈地听男爷们喝酒、吹牛,或者是坐在湖畔的绿荫下,静静地看别人钓鱼,好像画里的贵妇一般。那神情,根本看不到生计清贫、运势不济的痕迹。
每每听发小谈起跟老婆的私房话、枕边事,再看看他老婆装扮的风姿绰约,就觉得在这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当下,似这般靠劳作度日的平淡夫妻,还能两情相悦、诗画唱和,及时偶尔闹点矛盾或遇到难心事,也是性心性不改,此生夫复何求呢?
发小就这么平淡着、快乐着、滋润着,居然越玩越新鲜。去年元旦,夫妻俩聚了一帮同学,沐浴更衣、梳妆打扮齐整后方才见客。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绣花旗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片簇新,舞文弄墨、莺歌燕舞、喜气洋洋,还自称是新婚再现。今年新春,他们带着读博的儿子、从天水回来过年的八十高寿老妈和已经带着孙子的妹子,游览过博物馆、奇石博览园、嘉峪关城楼后,又到了林场的一片荒草地,伴着音乐翩翩起舞。祖孙三代、老少五人,虽然舞姿乱七八糟,却是各得其乐、妙趣横生。视频发到微信,招来一片喝彩。
人生苦短,其实也很简单。年少时,海阔天空,无忧无虑,多一份梦想,就多一份激情,多一份难忘的记忆;成年后,工作、家庭,父母、妻儿,责任在肩,由不得你天马行空、肆意妄为,多一份平实,就多一份安心和快乐。如果再能保持一点童年的纯真,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让本来平淡或者灰暗的生活,增添一抹色彩、一抹光亮,那就是诗意的人生。无所谓高低贵贱、也无所谓富裕贫穷,更不要计较别人说什么?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不能左右别人,总可以改变自己;不能改变命运,还可以左右心情。
在这点一下鼠标就能眨眼间连通世界,打开手机就可以聊天、看电影、遨游无限空间的时代,越来越快的节奏,让人们无所适从,心浮气躁。因此,喜欢安静,就远离闹市,多亲近一下自然;喜欢花香,就开一间花房,剪枝、插花,优雅自在;喜欢陶艺,就开一间作坊,寂寞为伴,随性而为。不喜欢胖,就减肥;希望健康,就锻炼。即使身处底层,每日为生计奔波劳累,也会抽空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具备了优雅、高贵的品质。
杜牧诗咏“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活在此刻、活在当下,有梦想但不自惭形秽,有追求但不好高骛远。尽管生活中有哀有悲有痛苦,但也有乐;幸福、美满的人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财富、地位能够造就的,只要你明白,你就是你,就做你该做想做又能做的事,就会不负每一天,快乐到永远!
作者简介:张正彬,男,酒泉人,现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酒泉市书协理事,肃州区文联专职副主席。出版散文集《路的尽头是村庄》,专著《酒泉百俗》《肃州民俗文化专辑》《超群出众——企业家成功之道》,小戏剧《老娘家中宝》曾获甘肃省第四届敦煌文艺奖戏剧类二等奖、酒泉市“五个一”工程奖,首届“魅力甘肃”最佳原创奖,酒泉文艺奖。个人获得过甘肃省文化艺术优秀人才飞天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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