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白云在蓝天上飘浮着。水在阳光下绿得发亮,这里一片绿,那里一片绿,那绿色已经开始向青绿和浅绿转变了。天放晴,秃秃的树枝已吐露新芽。田野里,油菜花惹人注目,香味浓郁。春天赫然登场了!柳树发芽,青色的嫩芽很是柔软。小草像潮水一样,把宽阔的田野洗得一片碧绿,呈现出一派柔和景象,就连那疙疙瘩瘩的茶树身上也滋生出了柔软的新叶,在阳光下伸展出青色的小羽翼。远处的小山也是一片温暖的碧色。
我沿着马路走。一边是栗江河口的农田,平坦,青葱。凤凰山,貌似一只凤凰碧绿的头眺着远方。有时上渡船,坐在船头用棍子划水,仿佛用剪刀剪开一匹柔软的丝绸。它是那么的纯情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立马扑入清水的怀中。有时沿着河岸往下游走,来到电灌站,踏上台阶,从第一级走到最高一级,几百步,坐在电灌站最上方,远眺湘江风光,看到了念想中的风景。有回水湾,有渔船,有日光。柏坊至松柏这一条水带尽收眼底。返回时,沿着渠道走。山上路边长着蕨草,叶片曲卷着棕色头颅,像是呼唤着什么。
空闲时也会携上几个好友去山上采蕨,既舒活舒活筋骨,又能尝尝鲜美的野菜。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难以见到几棵树的小山,也有几分豪迈情怀。开得正艳的山茶花,枝条上爆出的粉红桃,在日光中,在清风中,一并从我的耳畔吻过,擦过我的脸颊,我的鬓角。我追看油菜花,金黄金黄,亮亮堂堂,让人总想抓住些什么。如此活跃美丽的春天,真是舒适。一位年少友人手舞足蹈,大声道:“你们看,这么多的蕨!”一棵棵蕨紧挨着,嫩绿的叶柄直立地挺着腰杆,小叶苞迎风摇摆,似乎对我们的到来表示莫大的欢喜。下山就不像上山那么轻松,一脚踩准位置,小心翼翼地抬起另一只脚,整个身子向前倾斜,等站定了舒口气再走下一步,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摔倒。我是不敢向下看的。一不留神,一只脚滑下去,重重地坐在泥土上,也顾不上擦去裤子上的黄土。“这样才有趣。”好友哈哈大笑,“小心点,踏定好了才动步。”就像一把锤子敲醒了我,猛然抬头看看好友,她的脸上满是关怀。这几年,我只顾着向前冲,一路上地摸摸爬爬中印上我的青春热血,却忘了定好自己的位置方向。蓦地,我回转身子,铆着劲对着山坡大喊:“感谢你,春天!”这会是个幸运的开始。像这样的自我鼓励在春天时常发生。
三四月份的田间,绿意葱茏。童年的记忆中,一大片的碧绿绵延到很远,很远。目所及处,绿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缤纷。学校离家有几里路,放学路上,追逐,嬉戏。学着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妙趣横生。鸟儿天上飞,我们在布谷鸟的声音中奔跑。田间小路不宽阔,我们跑得飞快。田垄上也有丛丛青绿的胡葱,尖尖的,细长的茎秆开着淡紫色的花。一个人停下来扯一把,另外几个人也会来扯几根,手上立即弥漫出一阵阵的香气。春雷响过,胡葱就可以吃。洗净放在蛋中,烧油摊开煎成圆圆的蛋饼,喷香喷香。围着锅儿的小猴们口水直往肚里咽。经常吃葱也觉不出味,偶尔吃上一两回胡葱饼,又是自己亲手摘回来的,想着和同伴们吃着同一道菜,心中也乐开了花。那一条上学的山路,在我的印象里不断加深着,一直停在我的记忆里。当我穿着童年的衣裳在梦中奔跑时,一定离不开这条路。一溜云雀掠过天空。清脆的鸣声拉回我的思绪。我看向天空,云彩正在缓缓聚集。
清明节前,我常去田间走走。清明草挺立着,草叶像是秘密麻麻的幼虫在对蛙耳语着什么新的秘密。刚开始,我分辨不出清明草和艾草。一律青色,有白毛,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有一年,我把采回来的清明草摊开,拍照发到朋友圈。朋友圈极为热闹,点赞评论的不少。远方的朋友,甚是想念。儿时伙伴更是踊跃参与发言,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总会有些共同的记忆。也就在那时候,经过一番实证,我才知道,真有清明草和艾草这两种形似的野草。清明草,草尖嫩嫩的。艾草有一种浓郁的艾香味,稍微靠近,就能闻到特殊的香味。采摘的次数多了,仅看叶片也能区分。不过我还是喜欢有股清香气的清明草,洗净,碾碎,和上糯米粉做成粑粑。淡淡的绿色,清香滑糯,真有视觉、舌尖双重的享受。采清明草的人大多是妇人。采摘的时间也要把握好,一般在清明节前后。早一点去,清明菜放置冰箱时间较长,不保鲜。晚一点去,嫩芽已被捷足先登。清明节,大多城里人回乡祭祖,乡下亲戚热心地分发野菜。绿色食物总会引来惊喜,引发心头的温暖,那是一种静静地流淌。乡下人家早已熟悉城里人的喜好,清明菜自然也就成了抢手货。我流连于片片碧绿中,又懒于动手做成好吃的糯米粑,也就很少采摘种种野生小草,只是惊于大自然的杰作。近前嗅闻,或者摸着绵绵的草叶,舍不得松手。
春天的天气,乍暖还寒,如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春雨潇潇,纷纷扬扬,终日不见阳光的日子突显几分忧郁。推开窗户,探出手,一阵晚风,润湿。清凉凉的雨丝,缠缠绕绕。真的,雨还在下着。在雨天,料料峭峭,似乎感觉不到春天的来临,焦虑,烦闷。轻拈一阙阙诗词小令,漫步,驻足,守望,聆听那颗颗诗心。听听,春雨,看看,春雨,点点滴滴,滴滴点点,仿佛一首隽永的小诗,婉约,动人,一切风花雪月,宛然其间。时光无语,诗词有声。读诗,读作诗之心,读诗人之心。早些年,我看过张恨水同名小说拍成的电视剧《金粉世家》,而今还清楚地记得金燕西为了博得冷清秋的好感,声情并茂地吟起柳永的《雨霖铃》的风流肖像。“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一读到女主人公的名字,金燕西更显情意盎然,而冷清秋也是小鹿乱撞。虽然结局有点伤感,但这份由诗词而生的情意却撩人心怀。
潇潇暮雨,阅一卷诗书,煮一壶往事的茶水。何谓诗心?诗人的心理?诗人里尔克说诗心就是寂寞之心,顾随先生也说诗心是真心。无不如是。或者有更丰富的外延。妞妞跟随奶奶回乡下小住。春雨,时而滂滂沱沱,时而点点滴滴。走廊上的她,或坐小马凳,或走近吃食的鸡。雨,不断地下。她,不停地说。看飞过的鸟,望走来的鸡,数着“嘀答”的雨声。似船帆,飘过水面;似大雁,掠过天空。一抹色彩,一点情调,点缀了小屋,点缀了乡村。不远处的山,如眉黛,树密雾浓。在妞妞的眼中,那里是城里的公园。有山坡,独立,安静。山上有郁葱的树,树是美丽的,花也是美丽的。有红的,白的,喇叭形,蝴蝶形。一个美丽的花園,十分清新,十分自然。在妞妞看来,处处是风景。
早起,依然是浓阴的天。微风细雨,地上一片潮润。我撑着一把雨伞,行走,聆听。雨打伞上,“嘀答”有声。几声清脆的鸟鸣,牵扯着我的视线。远远望去,塘堤岸边,一湾清水,一帘柳枝。杨柳依依,柔润袅袅,似真似幻,迷人,醉人。绿了堤岸,醉了心湖?是柳枝打扮了塘水,还是塘水让柳枝写满风情?或者柳枝点染了其他的梦?春天又装满了谁的心?可以说,春最先钟情柳枝。春风初度,渐渐地,柳枝有了难以察觉的变化。淡黄,浅黄,嫩绿。几天时间,柳枝全绿了。如果说早些时日春天是朦朦胧胧的,那么此时的春天已完全展现,在鸟儿的软语呢喃中,花花草草蓬勃倾泻。春天翠绿着,鲜活着,清盈着,存在着。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春雨轻洒,柳枝绿了,花儿开了。哪怕阴雨绵绵笼罩,哪怕灰暗愁云遮掩,草木依然勃勃生机,依然舞动柔柔的衣袂,捎来一分又一分的春讯。一如春天应有的坦荡,明亮。当然,这是季候的意思。
而人呢,每人各有自己的世界。在这春天里,谁又不想着或轻盈,或矫健,或步履匆匆地走过四季?我深信不疑,一切都有着应该有的存在,就像春天总是会有的。
作者简介:王春凤,湖南省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六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员,衡阳市中学教师。在湖南日报、衡阳日报、晚报等数家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有散文多次获奖。散文《我和鱼在一起》被评为湖南省2015年度副刊作品好新闻金奖。常坐窗内读窗外的世界。爱上文字,在平淡中寻找一种力量,勾勒千般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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