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老风口,令人恐惧。
最初听传说,老风口有座山,山中有个洞,洞里有条龙,一条巨大而阴阴鸷的老龙。老龙不同于别的大虫,它总在漫漫长冬大雪封山后,抬起它那蜇伏了很久很久的头,张开血盆大口,呜呜咽咽地怒吼狂啸。顿时,撼天动地,搅得方圆百里迷茫浑沌成一片,使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蓦然绝迹,连偌大的十轮卡车也会被囫囵吞噬。
听老风口的传说时,我还很小很小,并且在遥远而平安的老家,自然闻之色变,不寒而栗!随着长大,我总有一种冲动在心头鼓荡:这辈子不闯闯老风口,就枉做了一回男人。我倒要瞧瞧,老风口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个初冬的深夜。寒风,在空旷的西部原野上呼啸;白雪,在漆黑的夜色中映着亮光。高远而幽暗的天幕上,闪烁着几粒惨白的星辰。四周一片死寂,百里不见人烟灯火。我搭乘的“东风”牌卡车,幽灵一样,像奔跑在世界的洪荒时代,唯有马达声和车前两道雪白的灯光,才表明我们还算是活物。
“不要睡觉!”司机一声低吼,将坐在身边的我从梦中惊醒,“快到老风口了!”一听“老风口”三个字,困乏极了的我立即睡意全无,神经瞬间高度紧张起来,两眼死死盯着前方,耳朵狼一样地竖起。也许任何一丁点儿响声,都有可能使我胆颤心惊。一直乐活和善的老司机,此刻却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吓得我也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丝。偶尔,扫一眼公路两旁长龙般黑乎乎的山脊,总感觉死神就在不远的前方潜伏,等待我们自投罗网。
老旧的大卡车,像头不知死活的野兽,孤零零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横冲直撞,风驰电掣,无所畏惧。窗外的玻璃上,早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呼呼呼”的怪叫声,真恐怖得令人心里堵得慌。此刻,我才真正地体味到了,什么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摸约过了半个时辰,我看老司机冰冷的脸渐渐解冻,开始有了喜悦轻松的神色,才敢鼓起勇气,问:“老风口到了么?”“早过了!”他竞得意地嗬嗬大笑起来。尽管,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却蓦然感觉太没意思了。凶险莫测的老风口,就这样毫无悬念地过去了?
从此,我背井离乡,生活在了边远而陌生的老风口之北,相距老风口百十里。许多年间,每至隆冬季节,总能得到老风口出现险情的消息——有大隊人车被狂风暴雪围困,一困就是数天数夜;有车辆突然被风暴吞没,死去的人脸上,却露着诡秘的笑;有牧羊人骑马被冻死并且雪窖,直到来年开春才被发现……在西部寒冷而漫长的冬天里,老风口时乖时戾,反复无常。乖巧时,风平浪静,大路朝天,畅行无阻;暴戾时,风雪暴虐,天昏地暗,几如末日。然而奇怪的是,每当老风口大发淫威时,附近地区的城镇和乡村却风和日丽;每当这些地区风雪交加时,老风口却平静如美丽的女子。老风口,真是一个怪物,乖戾神秘地令人捉摸不透。
庙儿沟
庙儿沟并没有庙,却叫庙儿沟。至于它为什么叫庙儿沟,这似乎是个谜。我不想破译它,但愿它永远是个谜才好呢!其实,世间有许多谜都毋需破译。一旦破译,反而失却了它的神秘和魅力。比如,庙儿沟的那些石头。
庙儿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硕大而光滑,沉默而无语。这些石头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呆在这个叫做庙儿沟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来这儿干什么?每次途经庙儿沟,我最先看到的,便是这些谜一样的巨石。因为,它们这儿的一切都引人注目。也正因为它们像没有谜底一样,才更激发了我的丰富想象。
我想象这些石头,是洪荒时代的产物。某一夜电闪雷鸣,轰隆隆自天而降。或者是大水的馈赠,或者是外星人运送它们来,另有用场。总而言之,庙儿沟的石头,并不仅仅是石头。它们也许是杰作,也许是留念,也许是历史。
我比关注石头,更关注庙儿沟的树。最早途经庙儿沟时,整个庙儿沟看不见一棵树。当时我就奇怪,这么大一个地方,咋就长不出一棵树呢?后来,庙儿沟开始有了树,也就是那屈指可数的几棵白杨树,孤独零落,却挺拔结实。
也许,庙儿沟很难绿树成荫,不过,家家户户的电视天线杆子,却密密如林。在古驿站一样的庙儿沟,人们除了看电视,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消闲娱乐项目?电视天线,对庙儿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神经,是雷达,是一种渴望和猎取。庙儿沟,尽管地处交通要冲,南来北往的人与车多得数不胜数,然而,他们哪一个不是浮浮躁躁,行色匆匆,有谁愿意停下来,娓娓讲一些外面的精彩给这儿的寂寞听呢?比如我,每次南往或北返,都盼着快点迫近庙儿沟。不过,是为了快点通过庙儿,赶快离去。在庙儿沟,我总是很少下车,连一碗拌面都不想吃。望着那些七零八落的石头,总感觉这里从前肯定是无人区,现在也没什么意思。竟然,还有人生活在这个鬼地方,谈情说爱,生儿育女。
我的一位校友,当年被分配在庙儿沟工作,连我听了都深为他伤感。据说,他也闹了好长时间情绪。然而,他毕竟还是去了。不过,离家前他曾诅咒发誓:三年内不调出庙儿沟,就不姓刘!谁知,多少年过去了,他仍斯守在庙儿沟,并且据说干得不错,还取了一位美丽的土著始娘,过起了幸福的日子。似乎,他要在庙儿沟生根了,因为再没有逃离的举动。
有次他来我家,我问他为啥那么恋爱结婚?他幽默道:在庙儿沟,除了找个女孩谈恋爱,还有什么其它的乐趣?呵呵,原来如此。不过,他又诚恳地告诉我,说,他的妻子非常漂亮,是庙儿沟清冽甘纯的水土养育了她。她也从来就没想着离开庙儿沟,甚至认为庙儿沟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就像我的校友,认为妻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一样。爱屋及乌,他自然也舍不得离开庙儿沟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个好女人往往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如今的庙儿沟,房子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现代繁华了。只是山上依旧没有一棵草,周围堆满了历尽岁月沧桑的石头。途经庙儿沟,总能感受到愈来愈浓的人间烟火,只是不知哪一缕出自校友温馨的窗口?
柳树沟
三十年前。初冬的一天。我搭乘一辆卡车,从乌鲁木齐赶往一个叫“额敏”的边境县。
作为初闯新疆的“口内娃”,我既胆怯又木讷。一路上,不但没想到给开车的老乡买烟买酒,逢饭都是跟着他白蹭。好在老乡人不错,和蔼可亲,从没耍一丁点儿态度,还带我去他的一个朋友家,吃了顿“拉条子”。那顿“拉条子”,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味道好极了!因此,终生难忘。
记得那天黄昏,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风很硬很冷。车到一个两山夹峙的地方,停下。这是一个极其荒凉的地方,几栋平摆着的土房子,一根冲天的大烟囱,形成绎站的模样。司机将车停在右侧半山腰一排住人的房前,叫开一扇红漆小门。门一打开,扑出一股温热的气流,顿时令人产生了一种到家的感觉。从外面看,房子并不咋样,但进了门,才发现房间布置得挺漂亮:墙上是挂毯,炕上是地毯。黄泥火炉上正咕咚咚煮着一大壶水,火墙被烧得暖烘烘的。这是平生第一次,我见到慕名已久的“火墙”。
女主人很年轻,也很漂亮,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她与司机仿佛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了,却并没讲多少话,只一任我们坐在炕头上,不停地喝浓香醉人的奶茶。她面含善良的微笑,忙着给我们做“拉条子”。吃过饭,我们又急火火离开赶路。离开了那个地方,司机才告诉我:那就是“柳树沟”。柳树沟,咋不见一颗柳树?这疑问困扰我至今。
此后多年间,无论从额敏去乌鲁木齐,还是从乌鲁木齐回额敏,我几乎每年都有机会路过柳树沟。每到柳树沟,我都想跑上半山腰那排土房子,找到吃过“拉条子”的家,向那位美丽的女人,道一声谢意和问候。可惜,但总缺乏勇气,且总是在想:她也许早离开了柳树沟。即便还在,恐怕也早忘了我是谁。
然而,我将永远记着美丽的她,以及她可口美味的“拉条子”。并且,永远心怀一份感激。尽管,我并不喜欢荒凉落寞的柳树沟,从不在这儿的路边店和饭馆吃饭、住宿,尤其对这条光秃秃的山沟被叫做“柳树沟”心存困惑,但每次到柳树沟,都油然而生出某种温馨亲切甚至浪漫的感觉。人的一生中,常常会遭遇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产生这样难以言状的感觉。
荒山秃岭的柳树沟,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那根高高耸立的大烟囱了。红砖砌就的烟囱身上,用白灰书写着“红旗炼钢厂”几个大字,还标明是“1959”年。火红的年代。
铁厂沟
铁厂沟,绝对不是个好地方。甚至可以说,它是个坏地方。哈萨克人叫他“铁米他木”,意思是“刮大风的地方”。铁厂沟人都幽默地自嘲:“这里很少刮风。一年只刮一次,一次刮半年。”
我去的那天,铁廠沟意外地没刮风,阳光灿烂,但四面的山顶,跟和尚的光头一样。再细细揣摸,又活像女人赤裸的乳,这都是风的杰作。我想爬上去,但最终还是决定不爬了。山并不高,但光秃秃的一株草都没有,风那么大,万一爬不到山顶或下不来了,岂不被困死?我这人天生胆小、怕死,更不想怕无谓的死。记得有一年,朋友撺弄说:咱们去“骆驼脖子”吧?我听得直打哆嗦:大冬天的活腻了?去那儿找死!
神诱鬼催,还是来到了“骆驼脖子”。从塔城到铁厂沟,“骆驼脖子”是必经之地。也就是说,“骆驼脖子”卡着铁厂沟的咽喉。冬天一刮暴风雪,别说人和车,鬼精灵的鸟兽也休想翻过去。铁厂沟人冬天想去趟塔城,只好放弃过“骆驼脖子”,得往南绕道克拉玛依,再过“104”,再过柳树沟、庙儿沟和托里……偏偏过托里,半路上又有个老风口。唉!多跑三、四百公里,还不顺溜。这,只能怪铁厂沟命不好。
好在我过“骆驼脖子”时,是秋天。也刮风,但风不是很大,可以吹歪人的脖子,却还掀不翻车。司机跑着跑着,突然停下车来,下去站在路边,撒了泡尿。我没多想,也跟下去撒了一泡。见前面的路破烂不堪,一星点柏油都没有,就奇怪道:咋一下子就成了这破路?司机说:这是“骆驼脖子”呀!噢,这就是“骆驼脖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就七扭八拐的一个弯嘛!
从铁厂沟返回时,过了那段尽是沙石和尘土的“骆驼脖子”,到了撒尿的地方。司机又停下来,站在路边撒了泡尿。我困惑又好奇,问:为啥总在这儿撇尿?他神秘地笑笑,简短地回答:“想尿呗!”他不再吭声,我也不好多问。再问,就没意思了。就像在铁厂沟时,你就不能老问山为啥赤裸,树为啥都歪着脖子,人为啥皮肤黝黑且粗砺……一问,就显出了幼稚和愚蠢。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风,是不是一天到晚一年四季从古到今一直就不停地刮?“不一定。”铁厂沟人说,“我们这儿的风,是‘溜尻子风领导来视察时不刮,贵客来游玩时不刮。因此,领导和贵客离开时都无不赞叹,铁厂沟,真是个好地方啊!”
说这话的人,没见过铁厂沟的大风,更没见过铁厂沟的暴雪。冬天的大风,能把“骆驼脖子”一带的积雪,一股脑儿全搬进铁厂沟,让铁厂沟躺在深厚的雪窝里取暖。据老铁厂沟人说,先前的雪,有时比门窗还高,早晨出不去,只好拉开门在雪墙中开洞。铁厂沟人家的屋门,基本没有向外堆的,就是怕冬天被雪堵住。
就这么个屁大点的铁厂沟,居住着几千口人呢!不少人在铁厂沟生活了一辈子,而且,有了儿子和孙子。儿子、孙子仍生活在铁厂沟,又播下了草木和新的种子。真的,我很敬佩他们。他们确实比草木伟大,生命力更加旺盛。
在铁厂沟,“种活一棵树,比生个孩子要难的多啊!”铁厂沟人都这么说。我本不信,但讲这话的人无不一脸肃穆,不由我不信。在这儿生活的人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好在铁厂沟,已经生长起了不少树——柳树、榆树、白杨树,以及各色花草。
既然有这么多人生活在这儿,这儿又有那么多人心安理得地安家落户,生儿育女,就说明铁厂沟并非一无是处。而且,这地方是一座宝库,地下储满苍凉丰厚的煤炭。铁厂沟的煤炭,一直供养塔额盆地三县一市越冬取暖。因此,当地人给这些黑家伙起了个浪漫动好听的名字——“太阳石”。
正因为有储量丰富的太阳石,铁厂沟早就建起了一座火电厂,规模不小。它借燃烧不尽的“太阳石”,将巨大无穷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遍广袤的塔额盆地。然而,没到过铁厂沟的人,哪知电厂环境的艰苦,工作条件的艰险。据说有一年,隆冬的一日。风大雪暴。有个工人在车间外取一张铁皮,竟然被风呛住迈不开脚步。不慎,又划破了大腿动脉,一时血流不止。他一头栽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只能慢慢地爬呀爬,直至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待被人发现,他早已僵硬。其实,从死亡现场到车间门口,还不足50米。区区50米,断送了一条命。可见铁厂沟的风雪,是多么地冷酷无情。
然而现在,每年都有一群群大专和技校毕业生,满怀梦想而来,有的待一阵走了,更多的却选择了留下。留下,就是一种坚守。坚守者,有男也有女,个个风华正茂,就成双成对地恋爱、结婚,生儿育女,过起了甜蜜的日子。他们无不自豪地告诉外来者:铁厂沟,真的挺好!
铁门关
铁门关,坐落在南疆名城库尔勒之北八公里处,从市区出发,驱车或步行,没有多远。
距库尔勒市不远,但距内地就远多了。距内地远,无疑就距现代文明远,距繁华热闹远,距成名成家的机遇远,距开发且吸引游众的赚钱噱头远。远得连我们这些顺道来看它一眼的新疆人,都感觉清冷寂寞得很。世人只知东有山海关,北有雁门关,中有居庸关,南有娄山关,西有嘉峪关。谁能想到西天之西,还有这座威风凛凛的铁门关。
铁门关气势不凡,左侧的南天山,壁立千仞,寸草不生;右旁的孔雀河,激流狂奔,水声滔天。历史,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迹。北魏郦道元在其代表作《水经注》中,称铁门关所在的峡谷“遮留谷”;明末清初书画家谢彬,在其《新疆游记新疆游记》中,形象生动地描述道:“两山夹峙,一线中通,路倚奇石,侧临深涧,水流澎湃,日夜有声,弯环曲折,时有大风,行者心戒。”铁门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西汉时,张骞出使西域,曾途经铁门关;东汉时,班超也曾饮马孔雀河。西晋之后十六国时,偏踞西北的前凉割据政权,仍积极经略西域,派遣大将张植进屯铁门关,并一举击溃不可一世的焉耆王;盛唐时,诗人岑参曾戍边登临,苍凉赋诗道:“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关旁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至今,铁门关旁的山坡上,还留有古代屯兵遗址;绝壁悬崖处,镌刻着“襟山带河”4个隶书大字。1935年,中国内地战火纷纷,狼烟四起,惟有远离纷争的南天山深处,风平浪静,别有洞天,如一方世外桃源。驻守“遮留谷”的张旅长,不愿白吃国家兵饷,干脆率将士搬木运石,重修颓楼废墙,苦干了不知多少时日,终于使古老的铁门关,焕发了今日的雄姿。
铁门关半山腰的那孔石窟,也许就是当年兵士们栖息的简陋营房。如果有机会能再来铁门关,我想最好一个人,在洞窟住上一夜,也许能梦游千年,古人月下神聊呢!
作为天山南北交通的天險要冲,铁门关就卡在“遮留谷”中央,扼古丝绸之路中部咽喉,正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便从建筑风格看,也并不逊色于其它声誉赫赫的天下名关。因此,位列中国二十六座名关之列,当之无愧。
然而,说铁门关是长城最西的一座关隘,可能有人不信。但信不信由你,这是铁的事实,库尔勒人都这么说。至于历史教科书上究竟写了没有,老百姓才不管呢!
老阎是库尔勒本地人,他对铁门关自然了如指掌。指着铁门关外循谷坡而来的那条羊肠小道,老阎自信地说,这是长城第27座关,也是最后一道关。古丝绸之路,就是从这儿通过的……果真这样,我们就不得不佩服先人了。当年,他们赶着载满货物的驼队,从这人们很难站稳的羊肠小道上,餐风宿露,跋山涉水,远天远地地去阿拉伯,去印度,去更多的异域他国,开拓新的市场,认识外面的世界,并将那些长相奇特服饰怪异的波斯人友好地招来。作为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设一道铁门关的用途,就不言而喻了。
尽管如今,这冷冷清清的铁门关,再不闻驼铃的叮铛,颦鼓的急促,刁斗的寒碜,但仍有水流哗哗啦啦,不舍昼夜。闻名遐迩的孔雀河啊,见到和记录的传奇故事,恐怕比任何文字都翔实、丰富、永恒和久远。铁门关,至今仍流传着”塔依尔与卓赫拉”的凄美故事——
传说很久以前,焉耆国王的公主卓赫拉和牧羊人相爱,阴险毒辣的丞相卡热汗,唆使国王抓住塔依尔并欲将其处死。卓赫拉得知后,机智地设法救出了心上人。丞相卡热汗发现后,立即派兵追赶。这对情人夜奔出关时,不幸连人带马坠入了深涧。为缅怀这对为爱情和自由而死的恋人,后人在铁门关对面的公主岭上,专门为他们建造了一座“麻扎”。(阿拉伯语音译,原意为晋谒之处或陵墓。在新疆,特指伊斯兰教圣裔或知名贤者的坟墓)
交河古城
交河古城,实际是一座废弃的家园。
历史远去了,辉煌湮灭了,所有的喧嚣与热闹、情爱与虔诚、争斗与厮杀,都随交河流向永不可迄及的远方,剩下的除了死寂一片,就是寸草不生的荒凉。
你不敢想像一千多年前的交河城,是怎样的一种情景。作为大汉王朝安西都护府的治所,它要比40公里外的高昌古城诞生的早,兴旺的早。经数百年的扩建、兴修,到盛唐时这里早已城坚墙固,相当的繁荣昌盛。城外田园如织,庄稼丰茂,牛羊成群,民众安居乐业,共享祥和;城内屋舍俨然,大街小巷,四通八达,商贾云集,叫买声不绝于耳。当然,最引人入胜并顶礼膜拜的还是佛寺:大佛寺,小佛寺……寺寺金璧辉煌,香火袅袅,经幡飘扬。
那是一个礼佛的时代。佛,成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共同信奉的梦。持续数百年间,这梦始终在一种虚假的繁荣中,蒙蔽和麻醉着人们的心灵。当然,也有人不敢懈怠斗志。“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唐·李颀《古从军行》)而这些人无论会不会舞文弄墨,吟哦咏叹,因为都是军人,都来自千里万里之外的中原,铜盔铁甲,枕着城堞却不敢酣睡,他们必须恪守天职。那些征伐厮杀习以为常的年代,总有狼烟燃起烽火,惊破百姓乃至帝王香甜的梦。
偌大的中国,自古就在烽火狼烟的逼仄间,保持着一段又一段难得的安宁与鼎盛。交河城也不例外,它像儿子与母亲一样地同呼吸、共命运。直到公元790年后,盛极一时的交河城,终于被吐蕃人的金戈铁马攻陷。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无论多么回天有术,也挽回不了昔日的繁盛与辉煌。
一千多年后。这个夏日的正午。在火洲吐鲁番暴烈的阳光下,我站在这片凹凸不平的历史废墟上,遥望一左一右两条从远古流淌至今又最终交汇一处的河流,伤感丛生:逝者如斯夫啊,不舍昼夜。这一大一小的两条河流,始终滋养着两岸茂密的绿村、茂草,农田和城乡,却为何不能使这座中央古城生长一棵树、一株草,进而恢复昔日的勃勃生机呢?这是个永难破解的谜。
(本文荣获“绚丽丝路·魅力文博”征文二等奖)
西北平原 本名王峪台,男,生于上世纪60年代,原籍陕西成阳。曾做过干部、报刊社记者、编辑,自由撰稿人。新疆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华语作家协会终身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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