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当我看见落叶四处飘零,看见街巷满地晾晒打瓜、油葵之时,就很自然升腾回湘西大山的念头,去静静感受山村秋色的静美。
十月初的一个傍晚,我从新疆溜回了山村。离开山村十多年,首次在秋天回到山村。一条纤细的水泥路嵌在高低起伏的山脉上,低姿匍匐般地向着褶皱里的山村爬去。山村不大,住有十来户人家,其中有两户姓彭的,其余住户都姓张。车在一个坡度较缓的垭口停了下来。我痴呆地俯视着山村的安详,既愉悦又伤怀。
回家之事,事先没有跟父母提起过。所以,父母不会想到,我坐在屋后的山坡上,正看着山村的秋色。一抹夕阳,把村子染上了颜色,半黄半暗。山坡上的野花开始枯败了,淡淡的清香四处奔走。山风吹来,繁密翠绿的樟树叶子,暗香浮动。樟树下那饱受岁月摧残的枯草,像老人那满是皱褶的脸,强露着微笑。低矮的草丛中,黝黑的蛐蛐,蹦蹦跳跳地唱着歌,歌声悠扬缠绵。
我坐的山坡脚下,是一片梯田。小时候,我在梯田上,放过牛,拾过稻穗,还跟小伙伴在梯田上放过风筝打过架。有时,父亲会带我去梯田,抓黄鳝抓泥鳅。秋天的黄鳝泥鳅,膘肥,是山村一道绝佳的菜肴。等到稻谷收割后,父辈们会把稻草扎成一把一把的,在梯田上晾晒,晒干后就挑回家。然后找棵粗壮笔直的大树,在离树根1-2米左右的地方,绕着树杆搭上一个架子,把稻草绕着大树堆放在架子上,到了冬天,黄牛就有稻草填肚子了。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从远山石壁上传来赶羊的吆喝声,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眼前的梯田,尽写山村的苍凉。梯田很少看见稻茬,杂草却恣意的生长着。有些杂草高出了我的个头,梯次向梯田中央蔓延,侵吞这片梯田,指日可待。透过杂草丛生的细缝,在梯田最下方的位置,有三丘稻田种过水稻,稻田中横七竖八的堆放着稻草。稻草上残留着未打尽的稻谷,渗出一缕缕的稻香,好闻极了。其实,我家的稻田也在这片梯田当中。在好几年前,我家那几亩稻田,也就不种水稻了。父母舍不得稻田抛荒,就改种起了花生、玉米、黄豆等之类的农作物。这样,我家那几亩稻田算是躲过了长杂草的命运。
在离梯田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耕地。耕地紧挨着林地,郁郁葱葱,察觉不出秋的味道。这片林地先前也是一块耕地,后来国家要求退耕还林,大伙儿把偏远的、土质不好的地,统统种树了。几年的光景,树木一根比一根长得笔直,长得粗壮,枝叶繁茂,绿树成荫。而就在林地环抱之中土质松软,较为肥沃的耕地,有空着的,也有种蔬菜的。山村秋天种的蔬菜品种也不是太多,像甜菜、香菜、蒜苗、青菜、小葱等等都可以种。不过此时,是辣椒收获的季节。辣椒,山里人家家户户都种,种的还比较很多。山里人把吃不完的红辣椒,一部分拿到集市上卖,一部分晒干储藏起来自用。
而像山里人种的玉米、花生之类的作物,在我回到山村之前,已经归仓了。不过,在山脊上,有一片黄豆还鼓着干劲,忘情地生长。一株株的黄豆,叶子靠着叶子,豆荚贴着豆荚,像一对对恋人,画面极其和谐美好。从黄豆叶脉颜色来分辨,黄豆是两个不同时间段种下的。先种的黄豆,外壳已深黄深黄的,丰韵的体形逐渐外露。而后种的黄豆,特别柔嫩,手指轻轻一掐,豆浆汁就流了出来。像这样的黄豆,拔上几株,来过爆炒黄豆,肉炒黄豆等家常菜,味道也是相当可口的。
夕阳渐渐走远了,炊烟袅袅升起了。秋忙过后的山里人,终于清闲了一点点。不再像农忙时节,天天吃着月光晚餐。炊烟浮动,鸟雀归巢,大雁南飞,一阵晚风拂面而来,略有微凉。在夜幕来临前,一层碧浪,翻滚了起来,像一朵朵细细的浪花,述说岁月的柔情。
我家屋前有棵柿子树,往年听母亲说,柿子树上的柿子又大又甜,结的又多。想吃柿子了,现摘个柿子,坐在柿子树下吃完了再走。有些熟透的柿子,你若不及时吃,青鸟会过来帮你把柿子吃了。而就在我从新疆出发前,给母亲打电话,问母亲门前的柿子红了吗?母亲说,今年柿子只结了几个,还被鸟吃了。听到此消息,我是哭笑不得。原本想坐在柿子树下吃柿子的想法,像天际的云霞,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消失。
山村的夜色逐渐浓了,但秋色不是很浓,可能山村的秋色,就像路上的行人,有的走远了,有的刚来,有的还在来的路上。不过,时隔多年后,第一次静静坐在山坡山看秋,秋不浓,却暖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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