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与流云
河北承德 北野
大雪照亮燕山
大雪照亮夜色和燕山北坡星辰替下灯光,皮靴
换走烟雾和马蹄,胡人面色
红润,弓刀已旧,他们
藏身寄骨塔中,一动不动
腐烂的木柄翻山越岭,在南坡
长成一棵大树,被虔敬的人
挂满哈达和红布
江山浩荡,万里无云
忤逆天意的人,在梦中乱转
顺从春天的人,正在河边
敲碎薄冰,取出时间的波纹
欢度情人节的人,都在
暗中羡慕神仙眷侣,而留在
元宵节的女孩,已怀抱
灯笼,飘过山顶
春天来了
人心回暖,太阳到达黄经315度冰雪下传出流水声,燕山
向阳的部分发生倾斜,正用一面
巨大的镜子,照亮平原上的北京城
也照亮龙鱼陵和十三陵;东夷人
在《山海经》东侧的大荒中敲瓦片
西狄人在涿鹿之野流血痛哭
其中有黄帝、简狄和一群
大脚女人飞翔的身影。草地滑下
阳坡,泥蛙跳出深井,土獾
正在阴影里发情。古幽州
开阔的平地上,芳草萋萋的四野
获得了幻境。空气里不再停留
灰尘和发呆的人,一小块河中的
浮萍,突然伸出翅膀,变成了
一百只天鹅恋爱的芳洲
死去的人不能长久躲在空中
重新焕发生机的人,也无法随时
进入草木。大地正以深渊为缺口
把失魂落魄的人引入命运深处
像一个愚蠢的猎人,既专注于心灵
安慰,也专注于守株待兔
春天的好消息如同毒药,让相爱的人
和怀恨的人,都在寻找借口
春天就是这样,更多景象和荣誉的
降临,像一场细雨,既让人
欢喜又令人忧愁。如果我
有漫长的一天,我一定要坐在
草垛之上,等着天空中那只
温柔的野兽,突然用闪电和大风
把我捆住,然后分成两个寂寞的人
一个如鲜花盛开,一个像落英凋零
需要
澎湃的林涛需要多少喧嚣的幽灵才能掀起?
漫长的黑夜,需要多少白天
才能照亮它高耸的山顶?
而要击倒整个人类
需要多少流行病毒?
老死在山中的岁月,需要谁的
启示,才算完成其中的虚无?
我自己需要多大力量
才能挤出人群,在时间的
自由之境里到处漫游?
而我一个人埋藏在心中的喜悦
需要多少人间的好消息
才能把它巨大的寂静吹拂?
当你们开始握手言欢,我相信
幸福生活又派出了另一个运动员
而我的长跑,已经结束
到挪威去
我虚构的女人,要恰好在那里出生,阳光缓慢,明媚
而树林,正透出阵阵白雾
那是一个仙境必须要有的节奏
让她在草地上长大,渐渐
聚拢一颗善良的童话之心
像细雨中一粒刚刚睡醒的小蘑菇
这些都不要太快,太快的
事情,往往变质
照镜子,贴花黄,云鬓高挽
读竹简书,偶尔在红叶上题诗
也可以顺着流水外出一两次
或在月光中竖直梯子
但不是红杏出墙,是眺望远处
等着我:一个落魄的举子
像迷路的游人一样,突然在
半夜敲响屋门……那个遥远
而亲切的国度啊,用一片
虚无的森林代替了西厢
用寓言中的夜莺代替了鸿雁传书
而我的“一首野蛮的癫狂之诗
也变成了另一首的赝品”
谷雨之诗
布谷放下山岗,吐出墓碑它心中高高的树冠,根本无法
超过裂开的头颅,那些灰色石头
仰卧在草地上,像闪耀的脚步
山谷越来越窄,闯进天空的人
是因为受到了河流和白云的追逐
田野通向天空,村庄通向流星
拥挤的播种人连着大地上的阴影
燕子穿过密林中绿色的窗子,向树林里
飞
而我在暖风中,慢慢变回了自己
还有比春天更大的广场吗?
我需要在那里再生、赴死或安居
今天所有在我体内露面的人
都将听见我沉睡和奔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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