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墓疑云
甘肃酒泉秦国顺
东晋时,中国进入大分裂时代,出现“五胡十六国”混战局面。“五胡”指:匈奴、鲜卑、羯、氐、羌民族。其中羯为匈奴的分支,氐是羌的分支。黄河流域成为这五个主要游牧民族争杀的战场,并分别建立了自己的国家,相互争霸,不断有国家成立和灭亡。建都酒泉的西凉国就为十六国之一。
西凉国于晋隆安四年(公元400年)建都敦煌,后于义熙元年(公元405年)迁都酒泉。李为首任国王,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病卒(病因不详),享年六十七岁。死后谥为“凉武昭王”。李死后,他的二儿子李歆继任,改元“嘉兴”。嘉兴四年(公元420年),李歆与北凉沮渠蒙逊交战阵亡,酒泉失陷。后其弟李恂主政敦煌,改元“永建”。永建二年(公元422年),北凉攻陷敦煌,西凉彻底灭亡,历时二十四年。
《重修肃州新志》载:“西凉公李,陇西人,段业之臣。隆安四年,据敦煌、酒泉。先自称凉公,后奉表于晋,受晋封。子,歆嗣,弟,恂继之,为沮渠蒙逊所灭,传三世,二十四年。”
又载:“西凉武昭王李墓,在肃州西。《十六国春秋》:王葬建世陵。《元和志》:在酒泉西十五里。”
多年来,肃州文博人员一直在关注和寻找李墓。一九九九年,肃州果园乡丁家闸村农民在浇灌耕地时,一处形似小土山的地方出现明显塌陷,并显示出沟道迹象,有关方面组织人员进行初步清理发掘,但因多种原因清理未结束而回填搁置。二零零一年再次抢救性发掘清理,结果如下:
此地下建筑距地面二十米,进出通道长约八十米,宽近四米,通道左右各有五个小龛。室内全长二十一点六米,总面积九十多平方米,由照墙、外室、甬道、前室、两侧耳室、过道、后室等构成。花岗岩门,门两侧镶嵌彩绘砖,门上方镶嵌两块力士下蹲状画面砖雕。室内有骨物,经专家鉴定,均为牛骨和羊骨,除此再无发现任何物件。有关方面根据周围一千米处墓葬年代和地理位置,草率作出结论为西凉国王李墓。如今,此处已建成西凉王陵,作为旅游景点对外开放。
但笔者一直存有疑义,认为此地下建筑并非李墓,其理由和根据如下:
方位与史书记载不符
《重修肃州新志》援引《元和志》的记载,李墓在“酒泉西十五里”,但现在新建的西凉王陵却在城西北位置。从汉代至清代的漫长历史时期内,由于从中原大量移民等原因,道教始终是河西地区的一股重要宗教力量,并深刻渗入到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左右和影响着人们的所作所为。道教的核心是八卦,八卦的主要组成是天干地支及自然界中的八个方位。那时人们在建房和葬人时特别讲究风水,都要请道士用罗经仪(民间称罗盘)看方位、选地方,对于东、南、西、北及东南、西南、西北、东北这些方位的界定是非常清楚明确的,无半点笼统和模糊,否则与卦象大相径庭。所以史书记载的“西”是一个确定方位,不是大概方位,李墓在城西,而不在城西北。没有出土任何物证
在考古领域,物证是最有说服力的,没有物证的任何推测和估计都是不严肃、不科学的,也会歪曲历史和误导后人。在对丁家闸小土山地下建筑的发掘中,室内没有出土任何有纹饰的器物,也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是西凉国和李墓的物件,就连通道左右的小龛也全是空的。地面上,也未见到任何一块曾修建的“兴圣皇帝祠”和“世陵”的土木瓦砾。地下建筑内只清理出部分遗骨,经权威专家鉴定均为牛骨和羊骨。在晋代,墓葬有严格的等级区分,并流行厚葬,况且李暠为一国之王,其墓中更应有诸多陪葬物,即使后来被盗墓者多次盗掘,也不会清理的空无一物,不留任何蛛丝马迹。规模形制与葬俗不符
在酒泉民间建筑和葬俗中,自古人们讲究“高庄子暗坟”、“大庄子小坟”,庄子以高、大为尚,坟墓以暗、小为佳。而此地下建筑总面积达九十多平方米,与现在城市一般居民的住房面积相当,这超乎寻常。其内部形制也非常特殊,结构异常复杂,远远超出晋代墓室的特征。晋代时的酒泉墓葬,多为结构简单的土坑墓,贵族官员的一般为单室砖墓或前后连体双室砖墓,没有多室墓。而此地下建筑有外室、前室、后室、耳室,且各室面积大小不一,室与室相互串套,之间有过道或甬道,排列布局错落,摆布有转角,不是紧密型的连体。另外,李主政期间先后两次派人向东晋朝廷奉表,以求得晋对他所建西凉政权的承认,但始终没有得到晋的封号。他自己始终以丞子的心态处事,并非飞扬跋扈、好大喜功之人,所以不会耗资劳民给自己建造规模宏大的墓室。建造质量与王墓不符
晋代,酒泉贵族墓多为砖室墓,即用小型长方形砖砌筑墓室,顶为覆斗型,其中许多墓内绘有彩色壁画,内容有天象、四神、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及车马出行、饮宴百戏等。而此地下建筑发掘后无顶,是几个相连的夯土坑室,内壁无墙皮,无粉饰,粗糙不堪,酷似普通农家之墙。即使西凉国当时为一小国,经济不够富足宽裕,但李毕竟是开国皇帝,一国之王,且文武兼备,加之儿孙满堂,德高望重,死后不会葬入如此掉价落魄的墓室内。真正的李墓或许高雅精致,其棺木豪华,陪葬器物众多,且种类丰富,墓室建造精美,壁画精湛,色彩纷呈,异彩流光,让人瞠目结舌。彩绘砖人物服饰特征与时代不符
此建筑的花岗岩门一侧镶嵌方形彩绘砖(另一侧的可能脱落遗失),砖胎青灰色,边长三十厘米,厚约六厘米,从砖泥及制作工艺看,与明清时期装饰常用的方形青砖相仿。砖面所绘主要人物体形高大微胖,戴幞头,身着深青色长袍,系腰带,为一官员形象。古代,以服色定官位等级大小,皇帝用黄袍,他人用视为犯罪。三品以上为紫色,五品以上为绯色,六品为深绿色,七品为浅绿色,八品为深青色,九品为浅青色。可见,画面主人公为八品,等级较低,与朝见国王的级别相差甚远。从服饰特征看,晋代虽然服装已推行汉制,但酒泉一带少数民族的胡服仍然很流行,其主要式样为广袖、大口裤。文官皆戴笼冠,其像帽一样罩在头上,顶平,两边有耳。多用黑漆细纱制成,也称漆纱笼冠,戴于头上显得十分挺拔庄重。而画像砖上的人物服饰和帽子均不具备此时代地域特征。另外,镶嵌在石门上方的两块雕刻砖工艺也与时代不相吻合,晋代雕刻砖制作时,先做好泥胚,晾晒一下,然后再按事先确定的图画进行雕刻,刻好后装入炉窑烧制而成。其画面自然,立体感强,无刀痕。而此石门上方的雕刻砖是在烧制成的红砖上手工雕刻,线条粗劣,刀痕明显。那么,此地下建筑当时到底做何用呢?根据其特征推断有以下几种可能:
一是可能为地下居室。自汉代到明清,酒泉一带战争频发,筑长城,建关城,夯墩台,旌旗猎猎,狼烟滚滚,成为中原与西北少数民族争杀的前沿阵地和主要战场。在民国,土匪抢杀烧掠也时有发生。这种年景百姓深受其害,特别是一些大户富裕人家,他们为了躲避战争带来的灾难和不幸,靠山的进入山中掘洞居住,平原地带的挖筑地下室居住生活,此建筑或许就是战乱年代的地下居室。也可能是朝廷发配或避难官员的避难所。那长而缓的通道,是马车的进出通道,足够两辆马车并行。通道两边的小龛,为点灯照明所用。
二是可能为地下指挥所。古代,此地靠近边界地带,中原大批部队来到边关作战,大漠戈壁荒无人烟,一时难以落脚驻扎,地面搞建筑速度慢且目标太明显,容易暴露,易被攻击和包抄。为靠前指挥,增强隐蔽性和防御性,常常把指挥所建在地下。另外,也可能是土匪或叛乱团伙的据点。
三是可能为地下仓库。古代,酒泉除官方建有多个粮仓和军需库,如肃州大仓、筹边仓、常平仓、军储仓等以外,一些大户人家也建有专门的仓库,且多建在地下,用以存放粮食和金银财宝,此建筑或许为当地某大户人家的仓库遗迹。
另外,有人推测为外星人探测点。这虽不可信,但在八十年代此地发生过奇异的一幕:一天傍晚,附近有农民浇灌小土山边的玉米地,突然天空无比明亮,抬头一看,空中一个形似盘子的飞行物向西划过,转瞬即逝。次日,地里的玉米全部向一个方向倾倒,地边还留有两尺长的脚印,脚步跨度约六米。到秋天,此地中的玉米棒子又大又饱满,产量是往年的两倍多,人们感到怪异。
那么,真正的李墓在什么地方呢?根据多种资料记载情况判断,应在城西十五里的戈壁沙石滩中,即现在的酒泉西郊工业园区一带。据《肃州新志》古迹篇载:“城西十五里沙石滩中,筑土台四座,队列亦如墩形,但不甚高。相传先年此处樵采获金牌,上有字,今不可考。”魏晋时期,墓有圆锥形土堆墓,也有覆斗形土墩墓,李墓很可能为覆斗型墓。城西沙石滩中排列如墩形的四座土台,很可能为李墓地,因为那时十分流行陪葬墓,至于谁来陪葬有待考证。金牌可能为墓志铭,记载被葬者姓名、身份地位、生卒年月等。后来修建的“兴圣皇帝祠”应在距墓地不远的现在的西峰乡西峰寺村一带,因为那时这里有西峰寺庙,而那时的寺庙祠堂往往相对集中在一个区域,祠堂并非就建在墓地附近。如今,西峰寺村农民耕种犁地时,常常会捡到青花瓷片、雕有花纹的青砖瓦砾和孔雀绿釉的红粘土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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