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水,把穿城而过的洛北大渠灌得满盈盈的,走在渠边小道上的邵建民想,现在的渠水应该有两人多深了,像自己这个只会两下狗刨的把式,下去肯定是外甥戴孝帽,没舅(救)了。邵建民想着,眼前就变得恍惚,就浮现出自己翻越护栏跳下去的幻影。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从后边走过来,说:叔叔啊,你在想啥啊?邵建民猛然清醒过来,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知道年轻人是在跟他说话,就嗫嚅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年轻人说,叔叔,我看你走得犹犹豫豫,总是朝着大渠看,是不是有啥心事?邵建民连说,我不会的,我不会的。说着就离开渠边小道走向里边的大道。回头看看,年轻人还在后边跟着,就快走几步拐进了路边的巷子里。
邵建民是找朋友借钱去了,依然是两手空空。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什么叫“一分钱难死英雄汉”了。此刻的他,肠子都要悔青了,想起了一堆关于后悔的成语来,嘴里念念有词:懊悔至极,后悔不叠,悔恨交加,悔不当初,番然悔悟,悔过自新,悔之晚矣……,世界上如果真有卖后悔药的该有多好啊。邵建民举起拳头捶着自己的头,“贪如火,不遏则自焚;欲如水,不遏则自溺”。自己归根到底还是吃了“贪欲”这俩字的亏。
邵建民在心里思忖,得把自己的所经所历告诉大家,让人们以后遇到此类事情要灵醒点,不能只看一个人的外表,有时候一个人外表的辉煌是像气球一样靠吹的,是驴粪蛋外面光,里边的东西很肮脏。想想当初展宏君的气势,那真是大得很,风光得很,具有很大的欺骗性。在市里开业的黄河商务宾馆,各单位送的花蓝把门口都摆满了,礼仪小姐清一色的俄罗斯姑娘,一样的个头,一样的苗条,还请来了省市级领导剪彩,光礼炮礼花就放了二十分钟,省市新闻媒体的记者也被请来了,做到了报纸有名,电视有影,电台有声,起到了铺天盖地般的宣传效果。邵建民在好友王金华的介绍下,曾到展宏君的家里去看过,那气魄真叫人乍舌,一楼是接待大厅,有前厅有后厅,有茶室有饭室有后厨。二楼是休息厅,有影视放映厅,有麻将室,扑克室,洗脚室,按摩室;三楼是住宿的地方,有总统套房,总理套房、省长套房。外边的人前来说事,不用出大院就能全盘搞定。对展宏君本人,邵建民并不陌生,展宏君是矿管局的一名职工,凭着自己对县内矿产分布情况比较熟的优势,投资矿产开发挣了些钱,然后就把这些钱拿来投资其它领域。至于挣了多少,知根底的说并不是太多,只是此人爱务名声,有一说五的,黄牛的价码硬是撑出个骆驼架势来。
邵建民还想告诉朋友,在现实社会里,人越来越功利,“朋友”这个词变得越来越抽象,朋友怂恿你干的事情,你要用脑子认真想一想,不要为了一点眼前利益就投上血本,否则血本无归的时候,你哭皇天没泪。当时,王金华动员邵建民拿出家里的钱投资展宏君的公司坐吃高息,邵建民曾有过犹豫。王金华说他已把家里仅有的八十万全取出来投进去了,利息是一万块钱月息三百块钱,每月坐在那儿身不动膀不摇就能得到两万多块利息,并且,展宏君会一次把一年的利息提前付清。王金华说,自己就是用展宏君提前支付的利息购买了一部本田越野车,想去哪儿就开着,十分方便。想想展宏君的气势,再瞧瞧眼前鲜活的事例,邵建民是看在眼里动在心里,他想起了“坐怀不乱”一词,心里说,钱这个东西,真不是东西,没坐到怀里心就乱了。
邵建民从大渠边拐进巷子,七拐八拐地就回到了家门口,刚进院门手机响了,是在省城工作的儿子邵亚非打来的。平时儿子都是在晚上打电话,现在晌不晌夜不夜的,怎么就打电话呢?邵建民接通电话,儿子在电话里问,爸,你现在在哪儿?邵建民说,我刚进到咱家院子啊,咋了?有啥事啊?亚非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大渠边逗留过?邵建民心里一哆嗦,说,是啊,消息怎么恁快,你可知道了?亚非说,我有个同学在大渠边看见你了,看你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跟着你走了一段路。邵建民“噢”了一声。亚非问,爸,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邵建民说,没有。亚非说,不会吧。邵建民说,真没有。邵建民说出“真没有”三个字,自己也感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儿子亚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说,爸,我这周末就回去,有啥子给我打电话啊,别闷在心里,那样对身体不好。邵建民的喉头一紧,眼里想流泪。老伴王月英从里屋出来了,问,谁的电话?邵建民忙换出一幅十分轻松的表情说,呵呵,是亚非的,不错,心里还有老爸老妈。老伴说,现在打电话咋?邵建民说,也没说啥事,可能是想咱老两口了吧。老伴看了老公一眼,说,没事就好。接着说,我看咱还是把投给展宏君的钱要回来吧,我总感到心里不踏实。邵建民心里一颤,平静了一下呼吸,说,好吧,我这两天就去找他。
邵建民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老伴王月英。老伴是个从苦日子里泡出来的人,多少年了,泡进去的苦汁也没有凉干,一分钱掉在地上还会拾起来吹几吹,图省钱可以不要命。为了省钱,她很少买新衣服穿,儿女们给她买,她会说,这个岁数的人图什么好看,遮着不露肉就行了。吃饭更是不讲究,什么便宜吃什么,张嘴会说,啥瞎好,再好的东西吃到肚子里就啥也不是了。邵建民和老伴一块出门,大都是步行,邵建民想搭车,她会说,跑两步能挣死啊,省几块钱不能买把菜。有时邵建民跑得窝火了,一气之下他会自个搭车回来,月英走回家会问,看看我不是走回来了吗?累死了没有?多少年下来,就这样身上省,嘴上省,脚上省,也省出了三十多万块钱。王月英的弟弟是个残疾人,靠一条腿和一个拐子走路,经邵建民托熟人帮忙,在一个私营浴池做卖票的,几年下来也攒了五万块钱,放在姐姐月英这里。邵建民不但动心想把自家的钱拿出来,也想到了内弟这五万块钱。一天,瞅老伴情绪不错,就把想法告诉了老伴。老伴的第一反映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嗵”地站了起来,连声说,不行不行不行,咱不要鼻脸凹磨镰,耍那悬。邵建民说,咱们不和展宏君直接照头,只与王金华照头,钱交给王金华,王金华是咱多年的朋友,又是展宏君的老领导,不管从哪一方面说,咱都应该放心。月英说,放心?能放心吗?人家到时候给不了你钱,你能把人家咋样?抱住吹吹,努起转转?邵建民说,现在展宏君的公司发展势头很猛,周围有好几个朋友都已经动了。王月英有点心动了,说,要不咱少投点试试?邵建民说,舍不得娃子套不住狼,我看就把咱那三十多万加上亚非他舅的五万,凑个四十万投进去。王月英说,不敢吧,少投点。邵建民说,人家那个不比咱贼,跟着他们,没事。月英说,咱跟人家不能比,咱是能挣起赔不起。再说,亚非他舅那点钱挣得不容易,他那点钱咱就不要投了。邵建民说,投吧,一个月的利息就够他家一个月的买菜钱了。王月英想了想,说,你要投了你投,我可把话撂这儿了,那点钱是我的命,钱要没了,我的命也就没了。邵建民说,我知道,我盯紧点,觉得不对,赶快抽腿是了。
第一年平安无事,到第二年的时候,王月英催邵建民说,人不能太贪,挣几个得了,多少是个够呢?把咱的钱抽出来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邵建民说,人家都没有抽,咱怕啥?一年就是十多万啊,这些钱你存在银行里,一年的利息撑死也就是不到两万。王月英说,那就再放一年吧。第三年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年初结不了利息了,王金华给大家说,展宏君手边有点紧,到半年头上再给大家结利息,大家不要怕。在邵建民的动员下,老伴月英答应再存最后一年。到半年头上的最后一天,展宏君准时给大家把全年的利息结了。大家都称赞展宏君说话算数讲究诚信,说一个大公司,利息结的晚几个月也属正常,单位的职工工资有时也还不能按时发放呢。
高额利息已把大家的感觉喂麻痹了,当大家灵醒时已经晚了。消息是从市里传来的,有人看见展宏君在市里的酒店关门了,门上被锁上了二十九把锁子,一把锁子代表一个帐主。展宏君人跑得没影踪了,锁门的人指望以酒店抵帐呢。邵建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映是,赶快对老伴王月英封锁消息,就对老伴说,最近一些日子小偷特别多,有好多家的屋子都被小偷光顾了,你就给咱守在家里哪里也别去,需要到外边买什么东西由我去跑腿。邵建民还在心里筹划,得赶快去哪里弄四十万回来,这样即是老伴知道展宏君跑路的消息,也可以告诉她提前已把钱抽出来了。
一下子要筹借四十万块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邵建民跑了几个朋友家,切身感受是,一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家的日子都不容易。有的是正在为在外工作的儿女们筹措卖房子的钱,现在房价这么高,筹措的都不是个小数目,哪还有多余钱外借?有的是儿女们背着父母在外边赌博了,欠了一个大窟窿,儿女们吓跑了,父母正在发愁。有的是车撞了别人,赔付多少还不定呢。有的是家里老人有病,正在医院住院治疗。邵建民每到一家,总是先聊聊家常,聊着聊着就知道了朋友家的难处,就张不开要借钱的嘴了。
邵建民接罢儿子的电话后,和老伴说了几句话,就躺在床上,他的头有点痛,想休息一会。老伴问,咋了?邵建民说,觉着不得劲,想躺一会。老伴说,要不,去找医生看看,弄点药吃吃。邵建民说,没事,躺一会就好了。邵建民身子躺在床上眼闭着,心里并不平静。看样子很快借到四十万块钱不容易,不能很快借到钱,老伴知道钱没影了怎么办?邵建民想到了儿子亚非,想想儿子亚非在外边也不容易,参加工作时间短,挣的又是公务员工资,现在还在外边租房住,心想给儿子添些钱,在省城买套房子,儿子说不想给自己增加那么大的压力,要过几年再说。这下可好,把准备添给儿子买房子的钱放飞了,这可怎么给儿子说啊。可是不说又怎么办,自己的马力已经跑尽,一点成效也没有,儿子毕竟在省城工作,认识的人多,办法也可能会多一些。邵建民的心里很难受,给儿子捅下这么大个窟窿,刮大风吃炒面,真的张不开嘴啊。老伴月英说得不夸张,这些钱真的是她的命,为了救他妈妈的命,邵建民决定向儿子求救。老伴月英见邵建民不睡了,从床上起来朝外边走,就说,咋不睡了?邵建民说,我去找医生弄两样药吃吃。说着就出了门。邵建民并没有到药铺去,而是寻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给儿子亚非打电话。
邵建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亚非在电话那头说,爸,咋了?邵建民说,老爸对不起儿子,老爸混帐啊,老爸给儿子扒了个大豁子,没法给儿子说啊。邵建民的声音有点哽咽。儿子亚非说,看看,我同学说你心里有事,没错吧?爸,你快说有啥事啊。邵建民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儿子听完,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邵建民在电话这头说,爸爸该死啊,给儿子弄下这么大个麻烦事。儿子在那端说道,事情确实不小,是个大窟窿,不过,老爸啊,这事你首先要想开,再大的事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首先你和我妈一定要好好的,你做为家里的顶梁柱,一定不能乱了阵角,先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事情压住,别让我妈知道。我在这边想钱的办法,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想办法尽快贷款,如果一时贷不到款,第二个办法就是借高利贷。邵建民说,尽量贷款吧,高利贷的利息太怕怕人。亚非说,我知道了,你和我妈一定要好好的,别再给我添乱,让我一心主正地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邵建民在电话这头“嗯”了一声,眼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哽咽着说,难为儿子了。
儿子亚非在省城白天黑夜不停地跑,用了四天时间,筹得四十万块钱,没让钱在手里暖热,就赶快打进了老爸邵建民的银行卡上。中午吃饭的时候,邵建民对老伴月英说,你可以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在肚子里了,不用再胡思乱想了,咱投给展宏君的钱,王金华给咱们要出来了,已打到我的银行卡上。月英说,这就好,这下我就可以睡个安慰觉了。邵建民说,别出去乱说啊,人家只给咱一家退了,谁问什么你就一推六二五,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王金华说,这种事情最怕看样学样,要慢慢退,如果唿啦啦大家都要退钱,会影响人家公司正常经营的。月英说,我才不管别人家的事呢,只要把咱家的钱给咱退了,就是人家挣个金娃娃我也不眼乞。
邵建民只是略微松了一口气。老伴月英这一关蒙过去了,儿子这个难关怎么办?这笔钱会不会是儿子借得高利贷呢?儿子说是从银行贷得款,邵建民在银行贷过款,手续麻烦着呢,能有这么快吗?邵建民愈觉得儿子是借得高利贷,愈觉得不安。邵建民知道高利贷的厉害,白天黑夜都在生钱。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注意打听展宏君的消息,也得给王金华施加点压力,能尽快把钱退出来,把儿子挖得窟窿补上,别把儿子再愁出个什么好歹来。
邵建民去找王金华了几次,一到他家就坐着不走,有次还流出了眼泪。邵建民说,当时我是相信你,才把钱拿出来。王金华说,兄弟啊,我比你们哪个都急啊,你找我没用,大家都放灵醒点,发现展宏君的踪迹就赶快告诉我。这天,邵建民的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给邵建民打电话说,他看见展宏君了,在县宾馆三零五房间。邵建民就赶快叫上王金华一块去了,王金华看见展宏君就说,你这些日子躲到哪去了?让大家好找。展宏君说,到北京去见了个朋友,想通过国务院的一个关系,再弄点资金,最近手里有点紧,已经和总理秘书见面了,钱很快就能到位。王金华说,你就吹吧,你怎么不说是去联合国找潘基文弄钱去了。今天把话撂这儿了,通过我手借给你的那些钱,你今天必须给我,否则,你就别想出这个门。展宏君说,你想要钱总得让我出去弄钱啊,你把我堵在这屋子里生不出钱啊。邵建民怕事情弄僵,就放缓口气说,大家的钱来得都不容易,是省吃俭用省出来的,看你当时的架势很厉害嘛,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展宏君说,不瞒你叔说,都怨我太贪了,在澳门赌城玩,开始赢了一些,就想大赢,把家产全砸进去了。王金华“嗵”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扬手就给了展宏君一个耳光,骂道,你个赌棍,接着又踢了一脚,说道,你要坑我啊。展宏君说,你打吧,你只要能打出钱来,你就打吧。今天建民叔在这儿,我把实话说了,你王金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建民叔啊,我给你们付得利息都是月息六分,他王金华给你们付得是月息三分,他从中又剥了一层啊。王金华恼羞成怒,说,你说吧,我也不怕你说了,你只要能把钱给我,我就让你说。王金华的声音近乎乞求,展宏君啊,这些钱你要是不给我,真要出人命了。展宏君摆出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架势,朝座椅后靠上一躺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赶快报案吧,把我送进监狱更好。
邵建民回到家时,老伴王月英从菜市场卖菜回来时辰不大,她看见邵建民进屋,就神秘兮兮地对邵建民说,听说展宏君跑了。邵建民一惊,说,哦,你听谁说的?老伴说,我刚才在菜市场见到宣传部纪部长的老婆了,听她说的。她问我,听说你家也在展宏君那儿放钱了,这人没了,去找谁要钱啊?邵建民说,你怎么说?王月英说,我说,我不知道,男人的事情,我从不过问不打听。邵建民点了点头。老伴又问,咱家的钱真的要回来了吗?邵建民说,这么大一笔钱,我能骗你,要不咱现在就到银行去查一下,看卡上是不是四十万?老伴说,给咱退了就好。这么大一笔钱,我想你也不会骗我。其实,邵建民给老伴说着话,心窝子里像针刺一样的痛。
这天下午,老伴月英说要到县医院去看个娘家亲戚,去了一会儿就失急慌忙地回来了,进了屋门就问邵建民说,你给我说实话,咱家的钱到底展宏君给退了没有?我今天在医院见司法局赵局长的女儿腊梅了,她说她妈住院了。我说啥病?她说心病。然后就把我拉到一边说,她妈知道展宏君跑了,她爸投给展宏君公司的钱要打水漂了,就病倒了。腊梅给我说,她听她爸说,咱家也投进去了四十万,腊梅劝我想开一点,身体要紧。我说,我们家你建民叔叔抓得紧,钱已退给我们了。腊梅不信,说,不可能,昨天晚上我听我爸还说,还有你家呢。说这件事把王金华愁死了,经他手投给展宏君的钱有六百多万呢,都是在一块的好朋友,王金华现在就不敢在家呆,人瘦了好几圈。老伴王月英看着邵建民的脸说,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邵建民说,我骗你做什么,要不信,咱现去就去查验一下。老伴犹豫了一下,说,去查验一下也行,让我心里踏实点。邵建民办得是农行卡,两口子就一前一地来到东街农行营业部,营业部里办事的人不多,邵建民把银行卡递给营业员说,麻烦查一下卡上有多少钱?然后就把老伴让到他的身前。营业员将银行卡在机器上扫了一下,声音清脆地说,四十万。就把卡递了出来,邵建民接过卡说,放心了吧。老伴点了点头。邵建民嘴咧了一下,笑得很勉强,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像刀子在一点点地割肉,痛得直吸气。老伴问,怎么啊,嘴里吸溜什么?邵建民说,牙有点痛。
晚上的时候,儿子亚非电话打过来了,先是老妈接的电话。月英问了儿子儿媳最近工作忙不忙,问了小孙子乖不乖,然后就难掩高兴地告诉儿子说,你爸最近办了一场漂亮事。儿子问什么漂亮事?月英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电话是免提的,邵建民只听儿子在电话那端说,老爸真棒。
夜里三点的时候,邵建民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老伴说,这个时候谁打电话?肯定是谁拨错电话了,要么就是喝酒喝晕了,不接。电话铃声响得很执着,一直响个不停,邵建民就拿起了听筒,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建民啊,我是玉茹啊,金华走了。邵建民心里一震,急忙问道,什么?打电话的是王金华的爱人李玉茹,她说道,还不是因为他牵头借得那些钱,挨千刀的展宏君跑得没影,金华觉得压力太大了,就走这条路了。邵建民心里发冷,嘴上发颤,牙齿上下“得得”地打架。连声说,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玉茹,你节哀啊,我们现在就过去。
王金华家里已经去了不少亲朋好友,开始商量处理后事,王金华躺在草铺上,脸上被盖着一张纸,邵建民取下蒙脸纸,只见王金华的脸苍日阴冷,已有点肿胀变型。邵建民说道,伙计啊,你怎么能走这条路啊。王金华的老婆李玉茹和女儿忍不住又放声哭了起来。
从王金华家里出来,东方已经放亮了,一片鱼肚白正在向上扩散,邵建民一声不吭地走在前边,老伴王月英跟在后边说,金华这一死会把好多人坑了,哪一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的。好在你抓得紧,要不是,肯定先死的人是我。
邵建民的身子在哆嗦,哆嗦着声音对老伴说,你快别说了,我身子有点冷。
任耀榜
曾在《安徽文学》、《奔流》、《河南日报》、《洛神》等报刊发表短篇小说《嘴》、《老杠头和他的女婿》、《必须嫁给他》、《心》、《坚守阵地》等,后辍笔多年,于二零一二年再度开始创作,其创作的短篇小说先后在《天津文学》、《短篇小说》、《当代小说》、《牡丹》、《岁月》、《辽河》《参花》、《北方作家》、《牧野》等文学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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