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王福友

哪里能买到命运的抓手

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街，空无一人

　　喧嚣和热闹此刻都已回家

　　或躲进暖暖的被窝

　　我把一些念头和想法，往回收了收

　　最后干脆把它们统统缩进衣领里

　　西北风很嚣张，我不敢和它硬碰

　　赶紧转了个身，不小心又把影子踩痛

　　孤零零瘦长长的一条影子

　　在零度以下的寒夜里

　　在闪烁变幻的霓虹灯下，没有一丝热气

　　这个冬夜，脑袋肚皮和口袋一样干瘪

　　我掏出仅有的一枚硬币

　　问整个夜晚，哪里能买到命运的抓手

谁放养我在人世间

我是一条蛇，游进农历九月

　　那时菊花正开，那时

　　树叶开始凋零，草也在枯萎

　　风慢慢变硬，月色很冷

　　母亲带我到这世上，母亲只是个载体

　　我开始游离九月，在人世间爬行

　　在人丛里游窜，多疑而又警觉

　　本是草丛中的命，注定了一生的游走

　　本就胆小懦弱，又惊恐于打草惊蛇

　　缺乏起码的攻击性，具有一定的反抗性

　　在我忧郁的眼里，人丛无异于草丛

　　而我只是个爬行动物

　　难以在命运里直立起来

我想把我卖掉

我想把我卖掉，很多个夜晚

　　这个念头从脑壳里爬出来

　　在漆黑的房间里，与我面对面坐着怪异地打量我

　　我想把我卖掉，我冲我大喊大叫

　　就算我竭力压抑，不大声喊出来

　　就算我很小声很小声地嘀咕

　　夜晚也会被我吓一跳

　　甚至，夜色也会被吓得失色

　　已经想了很久，绝不是开玩笑

　　如果不卖掉，早晚也会输掉

　　那还不如趁早，最起码

　　多少能换回几个钱，聊以糊口

　　我想把我卖掉，为贫瘠的我

　　开一道细小的门缝，为苍白的我

　　加一点润滑的油水，为我空濛的望眼

　　植一片青翠的绿痕，为我的我

　　赎一根摆渡命运的竹篙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哪怕贱卖，哪怕一块钱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