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时空点上的某种假设
湖北保康 吕先觉
至少应该是在闹市,像森林一样长着楼房的闹市,市声稠密而尖锐,像有一万片破磁片同时划着玻璃。这是首要条件,否则假设便不会成活,更不会生动。
具体在哪一栋楼房,原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有墙,若是一堵百年老墙,再配上些岁月的斑斑驳驳,最好。那么,一座后园便应运而生,或者干脆说是为我而生了。
后园便隐在那一堵墙后。自然也有墙,四堵,皆长满绿苔;不高,却望不见闹市,也听不见市声,死静,出了奇似的。天却是看得见,看得清,高远蔚蓝在园的上方,间以碎云万朵,有如洁白圆润的鹅卵石,而蔚蓝色的天便如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了。被墙围严的园呢,也不大,顶多可以称为一隅,却称心如意,仿佛世界原本就这么大小。若在平常,这园是没人能发现的,也就不可能进入。而我却在某个时空点上得以轻松地置身其间,有如借了土遁。
确切地说,后园是一座典型意义上的花园,当然也有草,还有树,以及树上的果,虽说都似曾相识,却一时无法叫出名字。花形形色色,草形形色色,树与果也形形色色,俱各安静庄严,有如怀了禅意。可见后园不是凡品,后园的一切皆不是凡品。
园中有圆桌,一张,石的;有小凳,两个,也是石的。桌与凳都被谁打磨得光滑圆润,隐隐看得见岁月的纹理。桌上有酒,陶罐装的。杯两只,暗红色如琥珀的那种。而这一切近似巧合的摆设,正好成就了一个没有约定的约定,于是那个女子便穿越了我的梦翩翩而至,有如借了土遁。
女子古典而美好。一袭青衣如莲。凭空有古筝拨响,水一样荡漾,女子便踏了节拍落坐,在圆圆的石桌上构成咫尺天涯,和我。两只眼睛遥遥相视,片刻,陌生便与古筝结伴遁隐,悄然无声。于是女子浅浅一笑,嫣然。我也投桃报李,粲然。皆悄然无声。于是不约而同,举杯,各自饮了杯中古老液体;不约而同放杯,隔了咫尺天涯遥遥相视。于是两个世界开始在各自的眼中交融、叠合。然后心领神会,各自偏头,同一个方向看花,看草,看树以及果。而此时的园,越发安静庄严,如怀了禅意。天上碎云更白,天更蓝,越发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世界开始无限放大。世界开始远去。
在某个时空点上,应有某一片竹帛做如下记载——我和一个莲一样的女子静静地相处的时候,隔了五百万光年之遥的某个星座的某颗恒星正被某个黑洞撕裂、吞蚀。河一样流淌的白云蓝天外,某个国家的一艘宇宙飞船因某种不明原因正在坠毁。某个大陆的某个繁华的大都市的某条街道的某辆豪华骄车上,一颗威力强大的定时炸弹的秒针正走到最后的一格。
而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在某个时空点上,无限放大而远去的世界里,我和那个莲一样的女子正静静地在后园,静静看花,看草,看树,看果。那一刻,我和她都成了安静的风物。树上的果子原封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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