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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色的『拉菲克』

时间:2023/11/9 作者: 北方作家 热度: 14734
闻 桑

河西走廊四月的夜风,宛若一把柔软而清凉的梳子,从玉门关西部的窗棂伸了进来,轻轻地梳理着凌亦雯那浓密曲卷的头发。长长的秀发像一道疏勒河的流泉,流过她玲珑的耳根和雪白的脖子,最后撒落在高高隆起的胸脯上。

  今夜,对于凌亦雯来说,是一个难以入眠的春宵。她又一次睁开长睫毛掩衬的大眼,梦幻般地忆起刚结束了的时装模特舞会。

  灯火辉煌的舞厅里,轻柔优美的旋律,身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凌亦雯轻盈地旋转着。她那涂着指甲油的纤手,轻轻地搭在舞伴的肩上,头项绾着—根明黄色的流行发扎。一曲终罢,当她挂着嫣然的笑靥,亭亭玉立在三千观众面前,掌声便如风暴般台下响起。

  她清楚地看见杨萍姐陪着那个外商坐在前排,不时地指点着自己,又不时悄然说上几句什么。

  凌亦雯的心弦颤动起来了。她感到—丝欢悦与惶恐,甚至还有点不知所措。外商名叫卡利布尼——是一家赫赫有名的跨国公司的经纪人。这名字在斯瓦希里语意思是“欢迎你”。据说出身在非洲大陆,现在移民于欧洲某国,是为数不多的巨商富贾。凌亦雯觉得有些好笑,卡利布尼千里迢迢踏上中国丝绸之路莫非就是为了欢迎自己?杨萍姐说,卡利布尼读过海外孔子学院,操一口流利汉语,是一名彻彻底底的“中国通”,此次内地之行是来洽谈一笔服装生意的,似乎是她创办的天马时装公司接到了一笔逾千万美元的大订单。

  对于杨萍姐一切都显得那么容易,在这种全球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杨萍姐和她旗下的时装公司逆势而上,进入国际市场。凌亦雯和杨萍姐一同杀入竞争激烈的时装界,一同走上众目睽睽的T台女妆广告,一同发誓冲出国门傲视群雄,但如今只有杨萍姐如愿了,自己却成了一个落伍者。每次电视荧屏上目睹杨萍姐的芳姿倩影,凌亦雯都冲动不已,曾好几次私下思忖:如果说她是东方百花园中的一朵牡丹,那么自己就该是—片翠嫩的绿叶?

  她不甘心自己的黄羊时装公司就这样小打小闹。卡利布尼是否选中了自己的时装?在这经济趋冷的全球市场,自己的公司如果能一枝独秀,岂不更能说明自身的实力。当时,身在舞池,凌亦雯意识到:情潮在撞击自己的心房,《蓝色的多瑙河》的音域在加宽加亮。是啊,姑娘不仅有卓尔不群的青春,而且有新颖超群的时装,尤为重要的高雅迷人的气质,决定了她有着超凡脱俗的表演才能,在这个红尘滚滚的空间具有所向披靡的征服魅力。

  果然,舞会刚刚结束,她就在咖啡厅接到了杨萍姐打来的电话:“密司雯,恭喜你啦。明早九点请你到曲桥湖大厦六号楼来,欧洲大亨卡利布尼先生要当面验货,和你洽谈一笔黄羊服装交易哟。”

  经不起兴奋的颠簸,凌亦雯—骨碌下床摁亮了电灯。梳妆台上映出一张嵌着两个深深酒窝的脸颊和一副用曲线写满曼妙的身材。她仿佛第—次认识自己是个漂亮的人儿似的,把挡在眉前的一缕刘海拨在耳后,这才发现自己是斜挂着乳罩在照镜子呢。深更半夜的穷照什么呀?别人是来看服装,又不是来看自己的相貌,多难为情哟!她羞得一头钻进席梦思里。

  到梦乡去吧,那里有理想的彩虹……

像一团红云飘到了曲桥湖大厦,凌亦雯的心儿不禁扑嗵扑嗵跳起来。这里的花园亭榭,小桥流水,一切,都给人以豪华、富丽、气派的享受。

  时钟才指向八点半,离洽谈的时间还差三十分钟。凌亦雯为自己的过度热忱暗自好笑。她把预先准备介绍的几个产品又在脑海里筛选了—遍,悠悠踱到一座假山跟前。晨光正透过林阴的空隙,淡淡地涂抹在假山峰顶那只奔跑的黄羊上。

  黄羊服装厂是个小得可怜的街办企业,门市部加上缝纫车间,总面积不足一百平方米,正式职工加上临时工,才四十多号人马。自开张以来,黄羊服装厂连年亏损,濒临倒闭。前年金秋改制为股份合作制时装公司,凌亦雯毛遂自荐站出来揭了董事长的“招贤榜”,工厂才慢慢缓过气来,就像从死亡线上挣扎还阳的病人一样,“黄羊”始终跑不过“天马”。人家那耀眼夺目的大幅广告牌,那玻璃橱窗里婀娜多姿的模特儿,还有那规格齐全、款式新颖的精美时装,自然受到了四海客商的青睐,而自己横竖不过十米的门市部,别说模特儿橱窗,连个挂广告牌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给别人做贴牌生意打发日子。

  —天,凌亦雯从竞争对手那里得到灵感,郑重宣布:“从今天起,我带头穿公司新设计的衣服当模特儿,所有同用户顾客直接打交道的职工都必须穿黄羊的新产品,集体做活广告。

  这番话有点堂吉柯德斗风车的味道,令人哭笑不得。可她是这么想的:黄羊时装公司的工人都不穿得像样点,谁来买你的货?要想让别人不轻视自己,就必须首先学会自我尊重。

  凌亦雯是个心灵手巧,有一手祖传的裁剪技艺,最新颖的服装款式常常出自她手,也常常由她先行试穿。绣花甲克、银灰色鼠皮大衣、拷花呢毛料燕尾西服……她穿在身上总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令无心光顾这个鸡毛小店的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于是,信息从这里辐射出去,昔日门可罗雀的“黄羊”涌来了川流不息的顾客。

  姑娘爱美,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是那么引入注目,那么招人嫉妒,这也给她带来了许多烦恼。

  “瞧凌亦雯那个风流轻浮的样子,搽脂抹粉,穿得花里胡哨的,还带着工人出去跳舞。黑咕隆咚搂着异性跳蹦蹦嘎的,有几个是正经人?”

  “她哪像个经理?活脱脱是一朵交际花。一个女人跟—帮子男人这里跑那里颠,不出事才怪哩。”

  “你没有听说呀,人家前几天还去过妇产科打胎呢。这只黄羊肯定不是原装货了,老兄你敢跟我赌彩吗?凌亦雯日后肯定嫁不出门,嘿嘿,因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当个活王八!”

  —犬吠形,百犬吠声。飞短流长者捕风捉影尚不足为奇,更让她伤心的是个别领导干部也居然煞有介事地找她谈话:“小凌啊,你别太出格了——一个女人至关重要的莫过于名声哪!”

  凌亦雯怎么也想不过,难道—个女人图个好名声就不能穿得漂亮一点,当经理的罪过是打扮得精神了一些,出入舞厅宴会就败坏了贞节?

  凌亦雯不理睬那些闲言碎语。自信身正不怕影歪,要不了多久,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人们就会对她刮目相看。她认为:没有交际便没有信息。爱美的人,才能使人的生活变得更美!

“干爹,咱们该回去了。”

  “喔,都快九点了呀,回去也好哩。”

  夜晚很美好,凌亦雯正匆匆赶路。忽然,从一个僻静幽暗的角落里传出一娇柔—粗犷的话音,打断了凌亦雯的遐想。透过假山的一个不规则的菱形孔,她看到杨萍姐正挽着卡利布尼的胳膊从长椅上站起来,那个非裔男人暖昧地理了理女人的头发,又亲昵地拍了拍她那略施粉黛的脸蛋。杨萍姐妩媚地呶了呶嘴唇,样子性感极了,逗来卡利布尼一阵别有韵味的笑声。

  呀!这算什么?凌亦雯好像干了亏心事那样,顿时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她一掉头,小跑似地转进了附近的一片竹林。

  这是怎么了,偷看别人的隐私?凌亦雯心跳得怪厉害。他们不是买主与卖主的关系吗?可那神情—一哦,杨萍姐不是叫了他一声干爹吗?记得小时候,爸爸也是常常这样理着自己的头发,爱抚着自己的脸蛋,让自己不知不觉地进入甜甜的梦乡,那是多么珍贵的怀念哪。可这个外商顶多四十出头,看上去不过比杨萍姐大七八岁而已。杨萍姐和他的这种父女关系岂不是有点游戏的味道?

  凌亦雯轻舒一口气,走到了竹林的尽头。她觉得眼睛被太阳的强光刺得有些难以睁开,抬腕细看坤表,不才是九点一刻吗?

  “哎呀,小凌,你怎么才来?迷路了吧?”

  站在小院外的夹竹桃旁,杨萍姐拖着嗔怪的语调。才离开一刹那,她就已经新换了一套装束:一袭黑色透金落地长裙,米色高跟鞋似有似无地蹬在脚丫上,手指上的一枚宝石戒指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典雅别致的胸针与鸡心项链相得益彰。

  是啊,杨萍结是个女中豪杰。她坐拥亿万资产,豪华“玛莎拉蒂”纵横驰骋,别墅俨然商界沙龙,贵客如云,家庭舞会常常开到通宵,狂热旋律搅得人神魂颠倒。

  这座西北重镇虽说离汉代玉门关还有上百公里,离清代玉门县旧址也有约七十公里,可它高高地蹲伏在祁连山绵延重叠的余脉上,依靠着白雪皑皑的雪峰,是典型的低纬度高海拔地区,紫外线的强烈让人的黑红黑红的,风沙的侵入又使人的皮肤粗糙,很难见到像杨萍姐这样来自内地的女人:皮肤白嫩透红,一笑两个酒窝。人们都说,她和凌亦雯一样,是这块土地上的异类,上苍给了她们展现自我的先天条件,和我们站在一起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杨萍姐说,人生本身就是一个舞台。如果放弃一次出风头的机会,那就是罪孽深重!

  看着杨萍那春风得意的脸,凌亦雯似有点那个,便笨拙地撤了个谎:“我,我,我换了一件衣服,来晚了。”

  说到衣服,杨萍姐忽然神神秘秘地拉了她一把,低声责备道:“小凌呀,你穿这件袄子也不嫌太俗?又宽大又不赶时髦,与外商打交道要注意仪表,第一印象至关重要。我提醒你—句,卡利布尼先生最看重线条咧。”

  线条?凌亦雯不由得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自已的装束:雅姿衫裹着匀称的腰肢,下身着一件女装宽背带工裤,显得潇洒轻盈。棉袄缝线针脚均匀,熨烫相当考究,羽毛花集中布局在下摆和袖口上,胸前略有点缀,面料选用的是圈圈图案富春纺,垫子是定型棉,衬垫是挺括的涤毛,窄腰,圆摆,贴袋,摆脱了历来棉袄的臃肿之感。这种薄型女袄是黄羊时装公司最近推出的新产品之一,既有民族风格,又突破了传统款式,别具—格的顼链领能显示内衣的领式,小开叉窄袖可以翻卷自如。虽说有几分自然朴素,倒也吻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意境。

  “嗳,谁说春风不度玉门关啊?生在巍巍祁连山麓,长在茫茫西羌古镇,你这么好的体形,这么好的肤色,这么好的脸蛋,全让这套倒霉的衣服给白白糟蹋了,真可惜。不是大姐我说你,你应该穿得紧身一点,透气—些,别人都兴穿比基尼了,我们还停留在穿这中世纪的破棉袄时代,真跟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个王铁人似的,你也不嫌太寒酸了。”杨萍姐连比带划说,“你的玄色系绊吊带衫呢,还有那件薄如蝉翼的透明睡衣呢?你的那些东西穿在身上不是显得楚楚动人吗?”

  凌亦雯无言以对。杨萍姐如数家珍所提及的东西都不是她自己的产品,在外商面前推销那些玩意儿,根本轮不到她来当模特儿。

  她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小凌呀,你看是不是回去修改一下自己的包装?对了,我把卡利布尼先生给我买的这套落地长裙借给你试穿一下,怎么样?”杨萍姐把高高耸立的胸脯使劲向前挺了挺,两眼—蹬,双臂交叉,做了一个浪漫女子的姿态。

  凌亦雯还在犹豫。

  杨萍姐说:“你不要怕误了时间,你还是回去换套行头吧,这里有大姐我给你圆场。得!谁让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哟。”

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放射着灼热炽烈的光芒。

  凌亦雯挑选了一条两侧开衿钉的七分裤和一件玉蝴蝶型丝绸短衣,外套一件紫红色小腰大摆的风衣敞开着,拎一真皮坤包,在阳光下信步,街上不时有异性投来轻佻的目光,难怪杨萍姐常常抱怨:这东方古国的遗老遗少多如牛毛,他们的封建主义意识根深蒂固。此刻,凌亦雯就深有体会,感到挺不自在。

  来到曲桥湖大厦六号楼前,她用口水润了润嗓子:“卡利布尼先生在家吗?”

  “噢,密司雯,快过来!”竟是杨萍姐那卷舌的普通话在答腔。

  尽管她在进门前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不能想象进来第一眼所看到的情景。杨萍姐穿着三点式从浴室迎出来:“你还挺准时嘛,比电子石英钟还准!哈,这一打扮可要真正赛过天仙了。”

  杨萍姐半裸着身子,还能那样谈笑风生,真叫人惊愕不已。不过,凌亦雯很快发现,整栋房子除了她和自己之外,再无他人,这才红着脸问道:“这是卡利布尼先生住的,还是你……”

  “傻妹妹,当然是人家外商的呀?我住在旁边哩。”

  “那你……”

  杨萍姐听懂了姑娘的潜台词,嘻皮笑脸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个封建小脑瓜,把你大姐看成什么人了?卡利布尼先生出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趁这工夫我帮他整理—下行囊。大热天的,冲个凉穿少点不是挺正常吗?”

  “哦?”凌亦雯稍稍抬了抬眼睛,在一张沙发上落座。她不想伤害自己与杨萍姐的和气,杨萍姐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见她欲言又止,杨萍姐套上那件落地长裙,压抑不住喜悦:“小凌呀,大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啊?你说出来,让我也分享分享!”

  “卡利布尼先生说他返回欧洲后,以他们公司的名义出资为我举办个人时装表演舞会,届时将请我去一展才艺。”

  “嗯,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如果你在欧洲走红了,就有机会到巴黎时装之都去哩,你的天马就将更上一层楼了!”

  “当然。你想想,我刚刚三十,风韵初露,性感迷人,卡利布尼先生说我一双眼睛带钩,就如同一骑无人匹敌的天马一样,很有开发潜质。”

  凌亦雯听得十分羡慕,强烈的决胜欲望又在心中骚动。杨萍姐所说的,也正是姑娘朝思暮想的啊,可自己直到现在仍旧还在那座宫殿外徘徊,让人徒生郁闷。她脱口问道:“杨萍姐,依你之见,我们的黄羊时装还有没有希望国际市场一博呀?”

  杨萍一本正经说:“完全可能。只要你小凌肯出马,那些洋毛子没不心甘情愿拜倒你石榴裙下的。”

  似懂非懂,凌亦雯眨了眨眸子,沉湎在深思之中。

卡利布尼回来了。人高马大的,站在娇小玲珑的凌亦雯面前显得壮硕威武,地地道道的非裔人种,汉语说得比杨萍姐还要流利,缎面一般的皮肤黑黝黝的,一开口就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长长的鬉发衔接在粗黑的胡髭上,组成了一道坚实的环形堤坝。

  杨萍姐还那么甜腻腻地叫了声干爹,然后转过身来,把凌亦雯介绍给他,接着倒了两杯“敬酒”,近乎撒娇地提议去找服务生要点水果回来解渴,悠悠然一阵风似飘走了,高跟鞋踏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玉门敬酒,老熟醇厚,取天然雪水,采用人工老窖,酿五谷精华,芳香浓郁,绵甜醇和,清冽干爽,享有东岗小茅台之美誉,酒行天下,回味悠长。我如今来到中国玉门关如果不喝这正宗的敬酒岂不是枉此一生哪!”卡利布尼如同背广告词一般地说这话,端起一杯“铁人故乡精品至尊酒”,打量了一下凌亦雯,接着,饶有兴趣地说,“昨晚我有幸看了小姐的时装表演,觉得你既是难得的美人,又是难得的才女——嗯,多大了?”

  “今年二十六。”

  “好!好!芳龄韶年,风华正茂。请问,你对我们的合作感兴趣吗?”

  “我们黄羊时装公司这一小小作坊若能得到先生的提携,自然是感激不尽喽。”她迫不及待地倒出了自己的心思,同时也感到不是先前那么拘谨了。

  “哦,难为小姐一片诚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你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服装好吗?”

  男人抿了一口“敬酒”,放下高脚酒杯,随意地将两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挪动了一下,又跟着腋下滑落到了腰间。訇然,姑娘就像触电一样不自然了。

  “玉门从商伊始便为西羌之域,秦朝至汉初为月氏、乌孙国和匈奴地。汉元狩二年始置玉门县,隶属酒泉郡。西凉置会稽郡,北魏置玉门郡,后屡有变更,但丝毫不妨碍它成为长安以西的都会,中西交通的咽喉,丝绸之路的重镇,民族融合的熔炉。悠久的历史孕育了灿烂绚丽的敬酒文化、羌族文化、石油文化、风电文化和民族民间地域文化。”卡利布尼头也没抬继续背广告词一般说下去,“在你们有着这么悠久文明史的丝绸之路重镇,人们对于衣着依然非常讲究,不是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掌吗?唐宋以后,中国女同胞着裙之风大兴,男子则以袍为常服,不过那时裙也好,袍也罢,缀带繁多,衣袖宽大,谈不上什么形体美。杜甫老夫子的那句态浓意远淑且真不过是夸张之词,直到你们的国父孙中山日本归来,中山装和长裙短衫始得流行。从此,掩掩攒攒了多少世纪的东方睡狮,才露出肌肉细腻骨肉匀了。”

  杨萍姐说得不错,卡利布尼不愧为一代儒商,一席颇有见地的话就说得她惭愧不已,都怪自己阅历太浅,在这关键时刻太过于敏感,也许会因为自己举止谈吐不慎而致使好端端的一笔交易夭折。要想挽回局面,从眼下起必须学会掩饰,至少在精神上不能坍塌。再说,人家完全是在例行公务,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派头,压根儿没有那种无聊至极的流氓嘴脸。于是,凌亦雯脸上有了甜甜的笑容。

  接着,卡利布尼站起身来,按了一下液晶彩电遥控,“西班牙斗士”随之震动起来:“凌小姐,我们听听音乐轻松轻松一下好吗?”

  不待凌亦雯首肯,卡利布尼就把手伸了过来,搂定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挥洒自如地在房内旋转开了。他是那么内行,那么精力充沛,跳完慢三步,又跳快四步,尔后便是探戈。尽管姑娘的鼻尖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却没有一丁点儿要小憩的迹象。

  “凌小姐,我很想同你们中国内地的姑娘交朋友,你愿意做我的拉菲克吗?—个富有东方女性味的胭脂色拉菲克!”

  凌亦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在服装界做贴牌生意这么多年了,她曾跟来自非洲的客人打过交道,知道“拉菲克”在斯瓦希利语里是朋友的意思。

  渐渐地,姑娘感觉到,卡利布尼壮硕的胸膛与自己小山似的乳峰越贴越近了。

  慢慢地,姑娘似乎能够触及到男子汉那频频抖动的心率。有生以来,她还没有跳过这么紧张的舞。她想开口说不跳了,可又难以启齿。唉!莫非女性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瞧瞧,你今天穿的这套衣服要多靓有多靓咧,真像一只活灵活现的玉蝴蝶,既有东方女性古代亵衣的浓郁色彩,又兼西欧女郎现代乳罩的鲜明特点,珠联璧合,巧夺天工。这是你们黄羊的产品吧?我决定用最优惠的价格订购一百万件,不知凌小姐意下如何呀?”卡利布尼轻言轻语地说罢,便肆无忌惮地将胡子拉碴的臭嘴巴贴了过来。

  “不!卡利布尼先生。”姑娘惶恐地抽出一只手来,挡住了仲到唇前的那张嘴巴。啊!那黑刺刺不亚于钢刷般锋利的胡子,别说贴在她那白嫩的脸上,即使碰到手上也难以忍受。什么意下如何,原来竟是这样的引诱!

  “你怎么了,难道不想向推销产品了吗?我的拉菲克,你们的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我投之以桃李,难道你就不能报之以琼瑶吗?”好像抓住了姑娘那根脆弱的神经,卡利布尼自信地微笑着。

  凌亦雯在晕眩中很快平衡了自己的身心,奋力挣脱了卡利布尼那热烘烘的怀抱。

  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种交易,是与自己的人格不相符的。他们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她在用手掌挡住他嘴巴的那一瞬,就已经完全把自己拒之于“希望”的门坎外了。还好,她还没有交过“门坎税”,当然也犯不着去刀劈门坎。

  “凌小姐,你的那一百万件玉蝴蝶不卖了?”卡利布尼很困惑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卖了!我们黄羊也不是任人宰割任人欺凌的。”凌亦雯回答得掷地有声。作为—个流淌着铁人血液的玉门少女,她已经够后悔的了。拢了拢披肩长发,她毅然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

  在曲桥湖大厦一转弯处,她正好与迎面走来的杨萍姐撞了个满怀,椰子、香蕉和葡萄滚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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