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协和学院
一、引言
从1970年她的第一部小说出版并蜚声文坛起,迄今为止,莫里森已经创作了十部小说。其中比较有名的有《最蓝的眼睛》《所罗门之歌》《宠儿》等,在她80岁高龄的时候写出了《家园》一书,也获得了较好的反响。众所周知,莫里森在作品中一贯关注的主题有黑人文化、种族歧视以及黑人对“家园”的孜孜追求等。“家”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神圣向往的地方,是温暖的港湾。对于被迫远离家乡的美国黑人来说,他们始终觉得在周围处处是白人的环境中没有归属感,所以他们对于“家园”的追求和向往比任何人都强烈。正因为如此,所以“家园”成为很多黑人作家关注的主题。从处女座《最蓝的眼睛》开始,莫里森就一直探求美国黑人所向往的“家”的意象,而在最新作《家园》中,莫里森所塑造的黑人似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家”,找到了归属感。本文选取莫里森的处女座《最蓝的眼睛》和最新作《家园》为文本,看莫里森怎样通过对“家园”形象的塑造来再现美国黑人的生存状况和残酷的社会现实。二、冷漠暴力的家园
《最蓝的眼睛》描写的是一个名叫科佩拉的黑人小女孩的不幸命运。在文中,她一心希望能得到家人和同学给与的温暖和爱,但是得到却是家人的冷漠以及同学的蔑视。当看到大家都宠爱白人小女孩时,她便认为自己的不幸命运是由于自己的肤色引起的,因为她没有一双像洋娃娃那样的蓝眼睛。为了得到别人的爱和关怀,她渴望自己拥有一双最美最蓝的眼睛。由于经受不住自惭形秽带来的心理压力,科佩拉逐渐精神失常,最后在自己虚幻的拥有最美最蓝眼睛的世界中死去。这是一部令人心碎的小说。11岁的黑人小女孩科佩拉心中认为白皮肤和蓝眼睛意味着幸福和善良,而自己是丑陋的。她觉得如果自己拥有蓝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自己的同学或者父母就会爱自己,也许父亲就不会那样对待自己,母亲也会是另外一种表现,而哥哥也不会离家出走,家庭会美满幸福。科佩拉从小生活在一个冷漠,而且充满怨恨和暴力的家庭中,在自己家中她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和爱,拥有的只有无尽的恐惧、疏远和憎恨。
科佩拉的父母早年被父母遗弃,生活中充满了艰辛和痛苦,奴隶制的创伤记忆让他们变得性格扭曲,并且人格分裂。但是当他们自己成为父母之后,他们没有让自己的孩子尽量避免遭受自己小时候受到的的伤害,反而他们将自己早年受到的这种痛苦转嫁给孩子,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伤害。佩科拉的母亲玻莉因为腿部的残疾被周围的人看不起,因此她痛恨自己黑人的身份,嫌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为人母,她没有在自己的家庭中担负起母亲和妻子的责任,而是跑到白人家里做仆人,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回到家之后,和丈夫喋喋不休的争吵、对孩子们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这一切逼迫自己的儿子离家出走,自己的女儿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父权制下的黑人女性命运更加悲惨,她们本该是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担着养育子女的责任,但是由于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的双重打击压迫让她们不能正确地了解和认识自我,从而失去了爱的权利和能力。在文中我们多次看到佩科拉撕心裂肺的祈祷:上帝啊,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消失吧!
在母亲那里得不到爱与温暖,在父亲那里能得到吗?父亲却利是在受压迫和种族歧视环境中产生的一个怪胎。他整日借酒消愁,只有酒精能麻痹自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提起他的兴趣了。在一个周末,醉醺醺地回到家里的却利把在水池边洗碗的女儿给奸污了。莫里森在文中揭示了这种怪胎形成的社会、经济和心理因素,让读者看到了一个痛苦扭曲的灵魂。
在《最蓝的眼睛》这部作品中,莫里森刻画的“家园”形象是冷漠的、没有爱与温暖的。人性扭曲的父母盲目接受白人文化,失去自己的信仰,没有用自己的爱为孩子撑起一片爱的天空。或许在文中“家”不能称之为“家”,仅仅是一个冷漠的物理空间“房子”而已,并没有像传统意义上的“家”一样,给孩子带来温暖、舒适和宁静,让他们缓解身心的疲惫和在外受到的痛苦,没有给他们提供精神寄托的港湾。
三、和谐温暖的精神家园
莫里森的第十部小说取名为《家园》,讲述的是从朝鲜战场回来的弗兰克饱受战争创伤的折磨,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朝鲜战争惨烈血腥的画面常常反复出现在弗兰克的脑海中,甚至还诱发出可怕的错觉和幻觉。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战场上的血腥画面让他似乎又重新身临其境,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痛苦和激烈的生理反应。在莲花镇,弗兰克觉得这里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比任何战场都糟糕,在这里没有未来,没有目标,整天浑浑噩噩生活,没有家的感觉,没有自己想要的归属感。除了星空,没有什么东西让他想念。但是当他得知妹妹陷入险境有生命危险时,弗兰克立刻觉醒,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解救妹妹茜同时也是自我救赎的旅程。这是一部关于自我救赎的小说,讲述了主人公弗兰克通过不断的身心挣扎,寻找生命意义的过程。20世纪50年代,在美国,种族歧视大肆盛行,每个黑人都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让他们远离种族暴力的港湾。弗兰克的继祖母以拥有房子为荣,但她只认金钱,不认亲情,小时候对弗兰克兄妹各种虐待,最后落个中风时无人照料的下场。弗兰克的女友渴望拥有自己的房子,但在种族歧视大肆盛行之下,少数族裔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几乎不可能。弗兰克的妹妹茜梦想着与爱人共同建立自己的爱巢,但最后得到的是欺骗,并且梦想破灭。在黑人同胞被长期剥夺了人权和享有与白人平等权利的文化语境中,莫里森一直思考和关注的话题是是如何让“出生于暴力和创伤的房子,能带着其记忆和历史被转换为家”。拥有房子并不意味着拥有一个家。家不仅是生活起居的物理空间,更是能让住在其中的人感受自由与安全之地。莫里森曾坦言,她所有的作品都致力于,“如何将一个种族主义的房子,转变为一个充满特定的族裔氛围,但却没有种族歧视的家园”。
在解救妹妹的过程中,弗兰克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这其中不仅仅有黑人同胞,也有善良的白人朋友。弗兰克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会的温暖,看到了社会的光明。在面对白人医生的时候,弗兰克没有用黑人惯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只是用眼睛瞪着他,让白人医生不寒而栗,乖乖交出了妹妹茜。救出妹妹后,兄妹两人回到了故乡莲花镇。莲花镇是文中象征性的精神家园,莫里森在《家园》中也延续了她一贯的理念,认为黑人社区才是黑人同胞真正的归属地,才是他们精神的支柱和乐园。莫里森在作品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往往与他们所生存的黑人社会有冲突矛盾,弗兰克也是如此。因为小时候受到继祖母的虐待,看到黑人同胞受到的种种迫害,他对自己的家乡——莲花镇充满了厌恶。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和希望,从小到大一心想逃离让自己心碎和厌恶的家乡,所以他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下战功。本以为回来之后能受到和白人一样的待遇,但是社会的现实让他的希望一次一次破灭。正当自己整天浑浑噩噩过活的时候得到了妹妹有生命危险的消息,他立刻清醒过来,踏上了解救妹妹的征程。兄妹两人经历了千辛万苦回到了故乡莲花镇,受到了故乡人民的热心帮助。在社区居民的帮助和悉心照料下,妹妹很快恢复了健康,重拾信心,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而且社区里的人对妹妹茜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非常感动,这让他对家乡的看法有所改观,觉得它不再是“世界上最糟的地方”,而是他需要贡献力量去建设的家园。随着观点的改变,弗兰克开始意识到逃避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自己要做出改变,而且改变从面对自己开始。无论是坦白自己在朝鲜战场上杀人的罪行还是和妹妹重埋被3K党活埋的黑人尸骨,这些都是弗兰克在伦理道德的意识下对自己重获男子气概、重建自我、重获新生所做出的选择。以前沉闷可怕的社区此刻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弗兰克兄妹准备用自己赚的钱翻新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准备定居下来。小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把黑人同胞居住的社区描绘成了人人向往的精神港湾和家园,是一个邻里和睦,人人幸福的和谐家园。
四、结语
通过两部作品的分析比较发现,莫里森在创作的过程中对“家园”的追求和关注从未减少,而且其内涵的深度是逐渐加深的。从最开始的充满伤害、没有依靠的冷漠的家园到从受到伤害到精神回归并感受到愉悦的家园,莫里森刻画的家的形象是从抽象越来越具体的。和早期的《最蓝的眼睛》相比,《家园》的进步之处在于作品中的人物在刚开始的时候与整个黑人社会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厌恶自己的社区,感受不到温暖,但是最后他们通过自己和社会的救赎和帮助认识到黑人社会所承载的是整个种族的精神、传统和信念。直到重新认识到这一点后,他们才调解了和整个黑人社会的矛盾冲突,并最终爱上了自己的黑人社区,融入了充满了传统、历史和文化的社会中,得到了心灵的回归,找到了精神的乐园。莫里森的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和深刻的政治意义,瑞典学院在授予她诺贝尔文学奖时,称赞她的具有丰富想象力和充满诗意的小说中淋漓尽致地再现了美国现实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他们所指的重要的一面是美国黑人的生存环境,以及在逆境中仍不屈不挠地维护自己民族的传统和尊严以及独立的自我,这也是莫里森作品的政治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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