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镜像理论视角下《无声告白》中华裔女性莉迪亚的离散身份构建

时间:2023/11/9 作者: 安徽文学·下半月 热度: 18384
周娇玲 万桂莲

  南昌航空大学前湖校区

一、引言

雅克·拉康的镜像阶段是指 6-18个月的婴儿没有整体感或者个体统一感,有的只是支离破碎的身体经验。当婴儿看到镜中的的影像能够慢慢辨认出自己,从而产生了最初模糊的自我意识,然后把自我身份跟镜中自己的影像认同,从而完成自我同一性和整体性的身份认同过程。拉康认为,“我们只要将镜像阶段理解为一种认可即可”。[1]同时,他认为人类自我意识的确立,是与他者联系在一起的。“而镜像不只是在婴儿时期发挥作用,作为他者,他对人类的塑造贯彻始终。由于本质的缺失,主体需要外在他者不断的充实和确认自己。”[2]也就是说,人的“主体”是在“他者”的干预下完成,是一个将“他者”内化的过程。[3]拉康对“他者”做了区分,即“小他者”和“大他者”。“拉康的镜像理论联结了从主体到身份的通道,主体是被消解了,但是自我通过镜像、父母他人的目光之网最后进入象征的语言世界所获得的认同,最终表现为不确定的主体符号,也就是身份。”[6]因此,社会中主导性群体的身份构建要依赖于其主体之于他者的构建。

  《无声告白》是美籍华人伍奇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主要描写的是一个处处受到排挤的混血家庭。父亲詹姆斯是美籍华裔,毕业于哈佛大学,在小镇的大学教美国牛仔使,对于自己的中国血统及文化都异常排斥;母亲玛丽琳是一个理想成为医生美国白人;儿子内斯是已经被哈佛大学录取的优等生;大女儿莉迪亚以及小女儿汉娜。大女儿莉迪亚“是全家人的宇宙中心,尽管她不愿意成为这个中心——每天都担负着团结全家的重任,被迫承载父母的梦想,压抑着心底不断涌起的苦涩泡沫”。[7]莉迪亚不想成为医生也没有美国朋友,但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望她假装自己热爱她讨厌的物理课程,假装自己有很多美国朋友,所有这一切使莉迪亚的身份建构困难重重。她的身份在成长的痛苦中无处找寻,在内斯被大学录取即将离开时,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用这种悲剧的手法构建了她的离散身份。

二、小他者对莉迪亚身份构建的影响

(一)母亲玛丽琳对莉迪亚身份构建的影响

小说主人公莉迪亚的母亲玛丽琳是一个美国白人女性,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从小没有父爱,父爱的缺失使她对母亲产生了敌对的态度,她认为母亲的软弱缺乏个性导致父亲的离开,所以她从小就想要成为一个和母亲截然不同的人。她要变得与众不同,与众不同成为支撑她成长的梦同时也是她成长过程中痛苦的根源。因为要变得与众不同她梦想成为医生,因为要与众不同她嫁给了华人詹姆斯组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家庭。而这个与众不同的家庭终止了她成为医生的梦想。玛丽琳成为了和她母亲一样的女性,。在母亲去世后整理母亲的遗物时玛丽琳突然发现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梦想之火在胸中重燃,她逃离了她的家庭重新开始追逐她的梦想。童年是个人身份建构的关键阶段,母亲作为“他者”对莉迪亚的身份建构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主体身份基础的“自我意识”必然是相对于“他者”而存在的。这时的莉迪亚正处于自我破碎的认知阶段,她需要母亲这个“他者”去引导她去认知这个世界从而建立一套完整的自我认知系统。这一时期母亲玛丽琳的离开给莉迪亚留下了深深的心理创伤。为什么短短一天之内一切都变了样,为什么她如此珍爱的人前一分钟还在那里,下一分钟就“走了”。[7]哥哥内斯自母亲离家之后沉迷宇宙星辰之中,母亲这一黑洞被航天梦想填补。莉迪亚却无法填补这个黑洞。“她注意到了一些事,这个没有母亲的家,发出了异样的味道。一旦发觉到这一点,就再也无法忽略。”[7]至此莉迪亚本就不健全的自我认知系统彻底坍塌,所以她被扑获到一个错误的自我认知系统当中那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母亲的再次离开。她默默地对自己做出了一个承诺只要母亲能回来她愿意实现母亲的每一个意愿。所以在母亲回来后莉迪亚盲目的顺从她的母亲,不停的做算术,看她看不懂的物理书籍。这时主体完全被“他者”的意愿引导建立了一个虚假的身份——未来的女医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莉迪亚与母亲的关系就是玛丽琳与母亲关系的镜像。莉迪亚作为镜前的我要成为镜中作为“他者”的母亲。而玛丽琳作为镜前的我则要与敬重作为“他者”的母亲完全不一样。她们都因为镜中的“他者”而有了错误的自我认识建构了一个虚假的身份。

(二)父亲詹姆斯对莉迪亚身份建构的影响

当孩子被带到镜子面前的时候,镜中除了母亲以外往往还有父亲的身影。所以父亲也是主体在自我认识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他者”。

  莉迪亚的父亲詹姆斯在异样的目光下及没有归属感的环境中长大他最渴望的就是成为“大家”,最害怕与众不同。他太想要融入美国社会但在这个种族歧视严重的社会环境下身为“异族”的他这一愿望显得苍白无力。为了成为真正的美国人,他排斥中国食物,四十年不讲中文,甚至认为中国血统害人不浅。在有了白人妻子玛丽琳后詹姆斯错误地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身上异类的烙印融入了美国。而玛丽琳的失踪犹如当头一棒,将他拽回残酷的现实。玛丽琳失踪后负责此案的警察告诉詹姆斯:“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有的人就是这么特立独行。”他没说“不合群”,更没有断言这是“种族差异”或者“婚姻不合”的结果,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提及这些。不过,詹姆斯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7]这触碰到了詹姆斯心中的隐痛,尽管他在美国长大能说流利地道的英语,进入美国的顶级学府学习美国历史,但他仍然没有一个被认同“美国身份”。以至于后来他把这一期望完全投注到继承了玛丽琳蓝眼睛的莉迪亚身上。所以莉迪亚除了要帮母亲实现成为医生这一梦想,还要为了父亲变得合群。莉迪亚的父亲相信她能摆脱身为黄种人的命运,被白人完全接纳成为一个“纯粹的美国人”。“纯粹的美国人”成为莉迪亚的另一个虚假身份。

三、大他者对莉迪亚身份建构的影响

(一)种族歧视对莉迪亚身份建构的影响

虽然美国人推崇自由平等,但种族歧视依然司空见惯,纯正美国白人由于自身的优越感,对于其他种族抱有歧视态度,所谓的自由平等也就局限于美国白人。亚裔族群当然也逃脱不了被歧视的窘境。在种族歧视之下平等当然就如水中月镜中花。詹姆斯和玛丽琳这样的跨种族婚姻是不被人接受的,而他们的混血孩子就更难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找到明确的自我定位。在他们俩的婚礼上玛丽琳的母亲就说“想想你们将来的孩子,你们要住在哪里?你们在哪都不会合群。你会后悔一辈子”[7]大部分美国人和玛丽琳的母亲一样根本不能接受跨种族婚姻的混血。全能的上帝从未打算让白种人,黑种人,黄种人以及棕色人种通婚,不应该出现混血,也不应该丢掉种族自尊。幼儿园开学的第一天,斯泰茜曾经问她:“中国人庆祝感恩节吗?”还有:“中国人有肚脐眼吗?”[7]这就是对中国人的一种讥讽。在学校莉迪亚没有朋友,她以为是因为她经常发呆担心母亲的离开导致她错失了交朋友的机会,但其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种机会。她没有朋友的真正原因是她是“与众不同的中国佬”。莉迪亚和哥哥内斯是米德伍德仅有的中国人,她的哥哥小时候去游泳被白人孩子嘲笑“中国佬找不到中国了”,自此他就再也没有去交白人朋友,莉迪亚没有朋友的原因也和他一样。然而她的父亲詹姆斯因为她的蓝眼睛在她身上给予了建构一个纯美国身份的厚望,时时刻刻提醒她应该多结交朋友,多参加聚会,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合群。受欢迎。适应环境。”[7]为了融入白人社会莉迪亚主动结交杰克,只要能坐上杰克的车就能成为焦点,成为真正的“美国人”。在和杰克相处的过程中她意识到了自己一直逃避的华裔身份,她想假装自己和白人一样但这几乎不可能。“走廊对面的女孩在看你,药剂师盯着你,收银员也在盯着你,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形象,格格不入。他们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每次站在他们的视角看自己,都会再次体验那种感觉,想起自己的与众不同。”[7]混血的孩子不仅仅是两种基因交流的产儿更是两种文化碰撞而擦出的火花。文化的差异让他们很难找到自己的定位。他们的外表和思想与周围的大环境格格不入。他们渴望和大家一样,不愿去承受别人不加修饰的打量,被人当做动物园里的动物,听着别人窃窃私语品头论足。与众不同是他们脑门上的烙印在他们两眼之间闪闪发光。“他者的凝视”作为一面镜子引导和调节主体对自己的看法。在这白人为主流的美国社会这一“大他者”的凝视下中黄种人是一个“异类”,异类是不被象征界的秩序所接纳的。

(二)性别歧视对莉迪亚身份建构的影响

20世纪60-70年代也是美国第二次女权运动的热潮,父权社会长期以来都是历史的主流。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女性都只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性几乎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女权运动之所一兴起是因为女性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她们觉得自己不应该只禁锢在家庭这个狭隘的卷子里,而是要和男人一样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展现自己的社会价值。

  在莉迪亚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女权意识已经觉醒但性别歧视依旧屡见不鲜,女医生凤毛麟角。玛丽琳已经不可能再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所以女儿莉迪亚成为了她梦想的载体。因此,莉迪亚收到的生日礼物都是听诊器之类的东西,而不是普通女孩都喜欢的洋娃娃饰品等正常礼物。在学校上着她不喜欢的物理化学课,还要取得全优的成绩。就连暑假的时候也是忙个不停,学习代数、旁听生物课。和当年的母亲一样莉迪亚也是这些理科课堂上唯一的女生。白人女性的女权主义在那个时代已经是荆棘丛丛了,可想而知一个黄皮肤女性想要实现女权主义更是难如摘月。

  自我先通过作为镜像的父母、他人的目光之网之后再进入象征的语言世界所获得的认同,最终表现为不确定的主体符号,也就是身份。[6]而莉迪亚通过父母这一镜像所获得的身份是不被她所在的语言世界所认同的。在莉迪亚走向死亡之前她的种种行为都在试图证明“我是谁”,而“我是谁”只有在特定的社会环境和制度里才会被赋予一定的意义。所以在美国社会这一带有种族和性别歧视的目光的凝视下莉迪亚无法找到这一答案。内斯也就是莉迪亚的“理想自我”的离开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匆匆踏上了赴约之路,不过那是死神最后的邀约。

四、莉迪亚的离散身份建构及其意义

小说的最后莉迪亚的家人终于接受了她已经不在这一事实,也开始真正的理解她,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莉迪亚的悲剧根本上是源于家庭环境,社会背景等因素的综合作用导致主体身份构建的失败。她通过对自我的最后一击来确证“我”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莉迪亚最后对死亡的认同是把那个脆弱的“我”升华到不死的“我”的境界,通过杀死自己来证明“我”是不死的是不可毁灭的。而相对于读者而言这个不死的“我”才是一个真正的莉迪亚,是莉迪亚成功构建出来的离散身份。她的悲剧是对美国社会的呼唤,呼唤一个尊重差异,更具包容性的美国社会。也是对广大美籍华裔女性的警示,在身份建构的过程中以一种更加开放的心态对待自己的民族文化身份才是理性的选择。

五、结语

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们只有通过外在于“我”的他者之镜,才能对自己有更加全面的认识。拉康的镜像理论告诉我们,人只有对外在的“他者”有一定的认识,才能更好地认清自我。在人类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避免地进入了现实所形成的“他者”状态中。在拉康看来,自我要想确立自己的身份,必须要征得“他者”的承认。[9]拉康无情的告诉我们,我们不可能轻易的得到他者认可从而确立自己的身份。那么拉康“镜像”理论对我们而言到底有何意义?拉康并不是要我们放弃生活放弃我们自己的文化和思想。有些东西就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犹如我们不能摆脱他者的控制一样我们也无法摆脱自己固有的文化。因此,离散族群真正要做的就是选择性的接受环境那个大他者给予我们的种种期望也不摈弃与之冲突的本国文化,以轻松潇洒的姿态让矛盾共存。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