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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葛山庄》中的人物塑造与读者认知图式研究

时间:2023/11/9 作者: 安徽文学·下半月 热度: 15821
袁泉

  摘 要:安妮塔·布鲁克纳是英国当代著名作家,与 A. S. 拜厄特、玛格丽特·德拉布尔齐名。她的小说《杜兰葛山庄》被誉为“最富原创与创新意义的布鲁克纳小说”,也被认为是所有布克奖获奖作品中最具有持久魅力的作品之一。布鲁克纳以擅长在小说中塑造一系列聪慧而孤寂的单身知识女性形象而闻名,《杜兰葛山庄》中个性复杂独特的女主人公埃迪斯便是其中的典型。本文从认知文体学下的人物塑造理论视角出发解读这部作品,旨在帮助读者更深入地认识作品中人物的思维特征,同时更深入地分析读者对人物形象的思维认知过程。

  关键词:《杜兰葛山庄》 认知文体学 读者 人物塑造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杜兰葛山庄》中读者与人物思维认知的建構”(项目编号:201710285059Y)的成果之一

  一、导言

  安妮塔·布鲁克纳是犹太裔英国女作家,迄今已发表小说近三十部。她的小说文笔优美,语言精妙,心理描写细致传神。就主题思想和人物塑造而言,当代单身知识女性的个人生活和情感纠葛,特别是在事业与婚姻、家庭责任与个人自由之间的两难选择始终是她创作的主旋律。[1]122由于布鲁克纳对女性生存状态的关注,尤其是她对女性个人身份与生存意义问题的关注,有评论者认为她是女权主义作家,并将其与弗吉尼亚·伍尔芙进行比较。也有评论者认为她并不是简单地在创作中体现女权主义,而是在更为深刻复杂的社会道德伦理架构中探讨女性的地位与自我。[2]86

  目前国内外对于《杜兰葛山庄》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现象学、心理学以及犹太性等视角,从认知文体学的视角对其进行解读的较少。认知文体学家卡尔佩珀的人物塑造模型为作品的阐释提供了认知思维系统。卡尔佩珀的人物塑造模型由五个部分构成,包括背景知识、情境模型、文本基表征、表层表征和控制系统。背景知识指储存于读者长时记忆中的知识或经验,其中包含了一部分与人物理解相关的信息,也被称为图式知识。文本基表征包含文章准确意义的一系列命题,是对文章所提供的语义及等级层次关系所形成的表征。情境模型则是在文本基表征和读者的背景知识相互作用下经推理而形成的内容或心理上的微观世界。表层表征是指语篇中的字、词、短语以及它们之间的语言学关系。阅读控制系统则调控整个认知过程,决定着读者对人物认知投入的程度及分配。

  卡尔佩珀认为读者对人物的理解是一个动态的循环过程,既有自上而下的处理过程,又有自下而上的处理过程。自下而上的认知过程是指读者首先理解文本的表层表征并形成对人物认知的文本基表征。文本基表征自下而上的文本提示直接导致人物印象的情境模型的形成,而情境模型则可以自下而上地激活读者的知识结构。如果这一知识结构与读者的图式知识矛盾或有偏差,读者会调整或更新原有的图式知识,形成新的图式知识。同样地,读者依据图式知识自上而下的推理可以直接形成人物印象的情境模型,进而到文本基表征和表层结构中搜索文本依据,即自上而下的认知过程。在实际的阅读过程中,这两个过程往往同时进行,来自文本和读者的信息共同参与人物心理模型的动态建构。[3]31

  卡尔佩珀的人物塑造模型建立在认知语言学理论的基础上。在解读人物的过程中,运用不同的理论有助于读者建构对人物的认知,加深对人物的理解。因此,本文将运用图式理论、归因理论和面子理论,同时结合小说文本的语言线索,对《杜兰葛山庄》中读者对主人公埃迪斯的认知过程进行探究。笔者认为,读者对埃迪斯这一人物形象的认知基于两个图式——“爱情”和“女权主义”。

  二、爱之曲线图中埃迪斯的动摇与坚守

  埃迪斯是一名爱情小说作家,勇于追寻并坚守理想中的爱情。她对爱情的态度经历了反复变化的过程:从起初的坚守,到面对乔弗里求婚时的放弃,逃婚时的继续坚守,放逐时的动摇,在内维尔的反复劝说和求婚下放弃,最后毅然选择回归,愈发坚定。由此可见,“爱情”是影响埃迪斯两次人生抉择的重要因素,是她命运变化的根源,也是情节发展的主线。

  “爱情”(love)在作品中频繁出现,是读者解读小说情节和主题的重要依据。譬如,内维尔曾试图说服埃迪斯放弃对浪漫爱情的执著,遭妻子背弃的耻辱使他放下了一切。他信奉彻底的利己主义,并不断劝诱埃迪斯。埃迪斯却坚持己见:“没有爱,我就是活不下去。” “失去爱情,也就失去了全部力量,我会感到自己被逐出活生生的世界,变成冰冷的僵尸,我的内心会爆裂。”[4]113

  从词源看,现代英语的love源自古英语的lufu(“爱的情感;浪漫的性吸引力;喜爱;友谊”)和原始日耳曼语的lubo,而lubo则可追溯至印欧词根leubh-(“关心,渴望,爱”)。Love可作名词,意为爱情、爱好、喜爱的人;可作动词,意为爱、关爱、喜欢或喜爱。[5]272当love作“爱情”这一概念理解时,《韦氏词典》的阐释如下:“通常,爱情是指一种被强烈吸引的,带情绪依恋的情感。”(“Most commonly, love refers to a feeling of strong attraction and emotional attachment.”[6])现代读者对“爱情”(love)这一概念并不陌生,通常都有相关的预存知识或过去经验,阅读时文本的语言文字信息便将读者记忆中关于“爱情”的图式知识激活了。其后的阅读理解过程,便是读者头脑中的知识结构体系与文本材料提供的信息交互作用的过程。当“Love”用作名词且意为“爱情”时在整部作品中共出现13次,其中8次关于内维尔、5次关于戴维。每次出现,在不同语境中有不同涵义,意味着随时过境迁,埃迪斯对爱情的理解愈发深入,对自我的认识也愈发清晰。

  第一次出现是在第四章,那时埃迪斯初来乍到,逃婚的沮丧愧疚碰上杜兰葛山庄灰暗清冷的气氛,身处其间更觉孤寂疏离。幸好爱交际的普西太太母女邀请她共进晚餐,她才重展笑颜说了第一句话。山庄正值淡季,平日里只有埃迪斯、普西太太母女、莫妮卡和博纳伊太太以及一些散客。此时,由于日内瓦召开会议,一时间许多宾客入住山庄,包括内维尔先生。一日午后,女人们正喝茶闲聊,内维尔走过来帮埃迪斯拾起了无意间掉落的笔记本,甚至问她是不是作家。普西太太调侃埃迪斯,“你一进来,那人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你”。[4]62虽然埃迪斯觉得那一幕更像是嘲弄,却也撩动了她的心扉,激起她心底痛苦的欲望。她焦躁不安起来,渴望冲上楼去,打通戴维的电话。“一想到这儿,埃迪斯的心一阵紧缩,既有爱,也有怕。”[4]63埃迪斯深爱着戴维,但也深知这是为世俗不容的。她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份爱情,不愿向现实妥协,也不愿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伤害。她清楚戴维何时会和他妻子在一起,何时又会准备来找她。他经常让她一个人孤独地度过周末和假期,又经常会在约定的最后一秒临时取消。尽管如此,她仍坚守着理想中的爱情。这时,乔弗里的追求使她面临爱情与婚姻的第一次抉择。就在周围人纷纷感叹,埃迪斯真是个幸运儿,嫁给乔弗里后前途将一片光明时,她却在婚礼当天临阵逃离。这疯狂之举惹怒了众人,而她却仿若置身事外,首先想到的是拨打戴维的电话。身处异国,埃迪斯仍每天给戴维写信,汇报点滴见闻感想,可她从未收到他的回信。埃迪斯对戴维的爱甜蜜中夹杂着苦涩,这份爱情使她忍受着近乎绝望的漫长等待,也是这段孤独的放逐之旅的导火索。因此,读者也就不难理解埃迪斯爱怕交织的复杂心绪了。

  第二至七次和第十一次,“爱情”(love)一词都出现在埃迪斯与内维尔的谈话里。内维尔不断地劝说埃迪斯放弃对爱情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传授彻底的自我中心主义的人生信条。

  埃迪斯当然知道他这种理论的缺陷,也不屑为了迎合别人而降低自己的道德门槛。为此,他们就人生的意义和爱情的价值展开了几次争锋相对的辩论。内维尔觉得埃迪斯太过浪漫,爱情是她获得人生乐趣的最大阻碍。内维尔仿佛能洞察埃迪斯的内心,他断言埃迪斯一定是在恋爱,而爱情非但没有带给埃迪斯好处,反而让她“偷偷摸摸,藏头露尾,有时可能还要编瞎话骗人”。[4]115他认为埃迪斯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社会地位,是婚姻。的确,20世纪尤其是二战后的英国,虽然女权运动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唤起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婚姻仍然是女性获得社会认可的必要途径。埃迪斯这样的单身知识女性,纵使经济独立、思想自由,终究难逃被边缘化的命运,在男权社会中无法获得真正的独立和话语权。接着,内维尔一针见血地问:“爱把你送到了这家杜兰葛山庄,却是在旅游旺季已过,生意冷淡萧条的时候,跟一群女人坐在一起,整天谈来谈去不离穿着打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4]115他预言埃迪斯最后会发现,自己的命运同怨妇没有本质区别。埃迪斯在争辩中似乎缴了械,内维尔的追问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插上一刀,使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病入膏肓。埃迪斯悲哀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今后的人生竟惨淡至此,因此,对内维尔的分析她没有争辩,竟答道:“我知道。”[4]116

  内维尔的一番话使埃迪斯开始反思自己当下的生存状态,觉得眼下的虚假日子完全没有意义,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夜深人静时,她倦意全无,心底感到不安和躁动,这一切都是如此无聊而无奈,她沉入痛苦的反思中。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这萧条冷寂的时节,孤身一人来到这座瑞士小城,住进这家旅馆。其实,埃迪斯是父权制社会中追求自由和浪漫爱情的单身知识女性的缩影,她内心的痛苦挣扎和对人生意义的叩问,象征着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反抗。她渴望获得依附于婚姻的社会地位,又不愿放弃理想中的爱情与自由。她在夹缝之中不解地思索,身后是整个时代与社会亟待填补的鸿沟。

  内维尔的求婚进一步动摇了埃迪斯坚守爱情的决心。第十一章中,内维尔向埃迪斯提出了一桩互利式婚姻:建立一种开明的合作关系,埃迪斯嫁给内维尔,她可以继续写作,还能拥有社会地位和众人尊敬,不必忍受孤独、保持谦恭温顺;而内维尔则得到一位永远忠贞不二的夫人,他那幢空荡荡的精美古宅的女主人。这似乎是一桩双赢的交易,普西太太和莫妮卡那样的物质拜金女想必会欣然接受。面子理论认为,每个人都有面子,即个人形象或自尊。面子分为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两种,积极面子是一个人想得到他人的喜欢、欣赏的愿望,而消极面子则是指一个人不想受他人打扰、干涉的愿望。交际中的一些言语行为会对面子造成威胁或损害,例如,“批评”的言语行为威胁积极面子,“命令”的言语行为威胁消极面子。[3]53在第十章中,谈及内维尔先生,莫妮卡曾对埃迪斯说:“我觉得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那位内维尔先生对你不是有点儿意思吗?……只要不出错牌,他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当然,这也是一桩交易。”[4]171可埃迪斯并不是那种人,她自然不肯为区区金钱折腰,更不认同莫妮卡将婚姻视为交易,不在乎爱情的价值观。埃迪斯为了表示自己强烈的否定,答道:“……我自己会挣钱,人长大了就该自己挣钱,一想到有些女人把男人当成锦衣玉食的工具,我就想呕。”[4]171埃迪斯这一回答采取了不礼貌策略,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莫妮卡那类在男权社会中依赖并屈从于男性的传统女性,表明自己并不是她所说的那种人,认为女性应当经济独立。这是埃迪斯女性意识的直接体现。

  真正动摇埃迪斯的是内维尔精心伪装的关心与善意。他的言行举止使埃迪斯单纯地相信他能给她提供全新的生活,又黯然感伤,戴维可能并不理解她付出的一切,只是看中自己为人低调小心,在烦闷生活中寻一段插曲而已。于是,在内维尔的劝慰中,“爱情”一词第十一次出现:“我并没有要你为了爱而放弃一切,只不过要你看清自己的利益之所在。”[4]192“现在,埃迪斯,你太孤独了。”[4]193几经考量,埃迪斯彻底动摇了,她打算放弃与戴维之间无望的爱情,接受内维尔的求婚。

  在她写给戴维的最后一封信中,“爱情”一词最后两次出现。“内维尔向我保证,在他的引导之下,我会变得信心十足,活力四射……在这方面我一直很差,可自己居然会与一个这方面极为成功的男人坠入爱河,真是讽刺到了极点。”[4]207字里行间流露着埃迪斯对婚姻的憧憬,对内维尔的信任。她期待着能过上平淡安宁的家庭生活,想同过去,同戴维,一刀两断。信末,埃迪斯写道:“我全部的爱都给了你,直到永远。”[4]209她不爱内维尔,也知道内维尔不爱她,这样的选择是她无法抵挡婚姻诱惑的无奈之举,理性和尊严使她想要放弃那份世俗无法接受的爱情。

  为了寄信,次日清晨,埃迪斯轻推房门,恰好看见内维尔从詹妮弗的房间闪出。原来如此,埃迪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补,去补全他缺掉的那件东西,同他那古宅里的收藏品别无二致。回忆起内维尔冠冕堂皇的自我中心论,她明白了其中深意,也明白内维尔的一举一动都是冰冷的伪装。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回到自己从前的生活是最好的归宿。至少,那种生活是她自己想要拥有的人生。小说最后,她撕碎了信,给戴维拍了份电报,写下“即归”二字。面对种种诱惑与阻挠,埃迪斯再次放弃了步入婚姻的机会,这番波折体现出埃迪斯对爱情的执著追求,更反映了男权社会中现代单身知识女性被边缘化的生存困境。

  三、女权主义图式中埃迪斯的独立与觉醒

  小说开篇即介绍了埃迪斯爱情小说作家的身份,以及她本人对自己的评价。“霍普是写小说的,浪漫爱情的那种,她的笔名可要比她的真名响亮多了”、“事事较真、创作勤力”、“我是个认真严肃的女性”[4]4、“不止一个人说过,我长得挺像弗吉尼亚·伍尔芙;我是一家之主,經济上是顶梁柱……我拥有公民的全部权利,无论什么放在我面前,我都有权署名……”[4]5英国现代主义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是女权主义的代表人物,在女权主义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对于绝大多数现代读者而言,文中这些描述都极有可能激活他们脑海中关于“女权主义”的图式知识。

  美国政治学与女性研究学者玛丽·霍克斯沃思对“女权主义”定义如下:“女权主义是指一系列有着共同目标的政治运动、意识形态与社会运动:定义,建立并实现政治、经济、个人和社会的两性平等。其中包括力图为女性提供与男性平等的教育和职业机会。”(“Feminism is a range of political movements, ideologies, and social movements that share a common goal: to define, establish, and achieve political, economic, personal, and social equality of sexes. This includes seeking to establish educational and professional opportunities for women that are equal to such opportunities for men.”[7])

  阅读这部作品之前,假若读者对布鲁克纳的创作风格有所了解,会更容易理解埃迪斯作为现代单身知识女性的形象,以及她在现代社会中被边缘化的生存困境。当读者发现,埃迪斯的人物特征与自己社会知识结构中关于“女性主义”的部分匹配时,就会应用这些知识范畴来理解她的形象。没有相关知识但受过文学训练的读者,往往会激活文学批评方面的图式来帮助理解。譬如,惯用女性主义批评理论的读者会将埃迪斯理解为在男权社会中受压迫、损害的女性形象。

  埃迪斯的外貌描写体现着她作为女性的独立性。她对弗吉尼亚·伍尔芙推崇备至,而且穿着也刻意模仿她。她身穿长得可怕的开襟羊毛衫,特意显示她与弗吉尼亚·伍尔芙的相似。社会礼仪为女性设置了诸多限制,就像巴特克所说的:“妇女的空间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可以认识和支配的领域,而是囚禁她的监狱。”[8]80传统女性在对自己形象的塑造中处处遵循男性的标准,而埃迪斯却敢于按自己的审美来装扮自身,与小说中总是穿着华丽、精心打扮的普西太太母女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体现出她的独特与个性,是女性独立意识的一种外在表现。

  卡尔佩珀认为人类具有因果图式的认知机制,因而常常会将人物行为归咎于性格原因,即内因。他整合了琼斯(E. E. Jones)的对应推断理论和凯利(H. H. Kelley)的協变理论,形成了新的归因理论。他宣称,如果某行为满足以下条件,则可以说是与行为人的性格特征相对应:第一,不受外界压力影响。第二,模糊性低,指对象之行为共同原因很少,理由很清楚。第三,偏离常规,即偏离感知者的预期。第四,满足部分下列行为模式:低区别性、高一贯性、低一致性。[2]41行为描写是一种间接的人物塑造方法,在《杜兰葛山庄》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埃迪斯第一次结婚对象是乔弗里,大家公认的好男人,对母亲孝顺,家庭状况甚佳,人人都说能嫁给他有多幸运。最后连埃迪斯自己也认为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但是后来,埃迪斯在去结婚登记处的路上决定逃婚。这一反常的举动令众人非常愤怒,指责她品行轻浮、意气用事,完全与女性应有的温柔体贴、举止得体相悖。内维尔是埃迪斯在杜兰葛山庄的追求者,家底殷实,受到普西太太母女的追捧和青睐。他利用埃迪斯渴望摆脱孤独并获得社会地位的弱点,使埃迪斯决心放弃浪漫,步入婚姻。然而,目睹了内维尔的出轨之举后,她毅然决定放弃并回到了情人戴维身边。面对不同的结婚对象,埃迪斯做出了相同的抉择:拒绝婚姻,回到情人身边。她的行为符合卡尔佩珀归因理论的三个条件,因此读者可以将她的两次抉择归因为她的性格特征:她拒绝传统婚姻或交易婚姻,渴望爱情,敢于挑战传统的社会观念。

  其他人物对某一人物的评价也是读者建构对该人物认知的重要信息来源,而读者是否接受其他人物的评价,主要取决于评价者的可信度及其在叙事语篇的虚构价值体系中的位置。如果读者认同评价者,可能会接受其对其他人物的评价。[2]56埃迪斯的房东邓普特太太这样评价埃迪斯:“这丫头一半时间在做梦,编她的那些故事,有时候,我疑惑她是否知道自己到底在写什么。”[3]148这在一定程度上使读者了解到,埃迪斯作为一名女作家专注于写作,以至于有些脱离现实生活。当埃迪斯逃婚后,“大家都觉得,从今往后,埃迪斯就只有靠自己的脑子,靠笔杆子过活了。”[3]155这说明,埃迪斯是一名经济独立的现代知识女性,写作是她敢于反叛传统观念、拒绝婚姻的物质基础。

  除了作品中其他人物的直接评价,还有一些信息是作者在叙述中提到的,即作者的提示。《杜兰葛山庄》中提到,每当有人说埃迪斯像什么人,又一时想不起来时,她都会说“是不是弗吉尼亚·伍尔芙”[3]70,并引以为豪。像伍尔芙一样,埃迪斯勤于写作并以此谋生,喜欢在属于自己的房间安静地写作。完成一天的工作后,她会坐在花园里的旧柳条椅上,静静地欣赏落日,享受花香。这与伍尔芙在《自己的一间屋》中的话相契合:“女人想要写小说,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子”[9]4,还需拥有“雌雄同体的睿智头脑”。[9]584由此可见,埃迪斯身为一名作家,她希望婚姻不是规范与束缚,她希望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独立自由地写作。埃迪斯的笔名是瓦妮莎·维尔德(Vanessa Wilde),与伍尔芙的姐姐瓦妮莎·贝尔(Vanessa Bell)同名。这也体现出埃迪斯对伍尔芙的推崇,侧面反映出她女性意识的觉醒。她不是男权社会中理想的女性形象,而是追求独立的职业新女性。

  四、结语

  综合上述分析,读者很可能会在小说开篇激活关于“爱情”和“女权主义”的图式知识,进而与文本提供的新信息交互作用,在不断修正重组的过程中建构对人物形象的认知。埃迪斯在面临两次抉择时都有过妥协和动摇,因此不能简单地将她视为女权主义者。然而,不同于杜兰葛山庄中其他女客,她没有向男权社会中婚姻与物质的诱惑妥协,最终选择坚守爱情,明知结局惨淡,却坚持走向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因此,埃迪斯是矛盾而复杂的。她虽是一名经济独立的知识女性,但在某种程度上不满自己被边缘化的状态。一方面,她渴望步入婚姻,从而拥有普西太太那样的社会地位和自信,这也是她动摇的关键原因。另一方面,她执著于爱情,但又不满自己对戴维的依附状态,努力寻求自我身份和生存意义。因此,在解读埃迪斯这一人物形象时,读者需要建立以个体为基础的印象,将各种因素组合在一起,使之成为复杂的“圆形人物”。

  注释

  ①文中译文为作者自译.

  参考文献

  [1] 杜业艳,探寻单身知识女性本真的自我——评安妮塔·布鲁克纳的《欺骗》[J].当代外国文学,2012,4:121-128.

  [2] 蒋雪,安妮塔·布鲁克纳小说中单身知识女性群像分析[J].怀化学院学报,2015(2).

  [3] 宫英瑞.叙事语篇人物塑造的认知文体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32.

  [4] 安妮塔·布鲁克纳.杜兰葛山庄[M].叶肖,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5.10.

  [5] 哈德.牛津英语词源词典[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12.

  [6] Merriam-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M].Massachusetts: Merriam-Webster, Inc,2000.

  [7] M. E. Hawkesworth.Globalization and Feminist Activism.[M] Maryland: Rowman&Littlefield; Pub Inc,2006:25-27.

  [8] 蒋雪.论《湖边旅社》中男性对女性独立意识的影响[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5,24(5):79-81.

  [9] 弗吉尼亚·伍尔夫.伍尔芙随笔全集[M].王义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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