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华兹华斯一直被界定为“消极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因此,他诗歌中的对人性美的积极追求少有人关注。本文将以华兹华斯的三首诗为例来解读他对人性美的积极追求,从而更加深刻的认识这位浪漫主义诗人。
关键词:人性美 积极 浪漫主义
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 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他的《抒情歌谣集》(Lyric Ballads) 更是浪漫主义的开端的标志,他在英国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被认为是继莎士比亚、弥尔顿之后的又一伟大诗人,评论界称他为“浪漫主义诗歌的宣言书”、“英国文学史上的里程碑”。[1]92由于受高尔基对浪漫主义的“消极”与“积极”划分的影响,在80年代之前,学者们都是将华兹华斯当做“消极浪漫主义代表”来研究的。那么,华兹华斯真的是消极浪漫主义者吗?90年代后,王佐良先生将华兹华斯与中国的隐居诗人联系起来研究,此后,便有无数学者认为华兹华斯表达的主题是“回归自然”。华兹华斯写诗的目的仅仅只是回归自然、寻求精神解脱吗?到底该如何解读华兹华斯的诗歌呢?他的自然诗歌到底传达的是消极的情感还是积极的?接下来,本文将结合华兹华斯的《泳水仙》、《孤独的割麦女》和《我们七个》来探讨这些问题。
一、华兹华斯积极反对古典主义
18世纪末,英国仍是古典主义之风盛行,古典主义学者们推崇的“理性”占主导地位,主张以理性主义来看世界。华兹华斯则认为“诗歌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他反感刻板的古典主义。华兹华斯的诗歌并非在一出版就得到好评,他最初出版诗歌时,几乎遭到了整个学术界的批判讽刺。《爱丁堡评论》的编辑杰弗利对华兹华斯的诗作不屑一顾,甚至发动了恶意攻击,认为华兹华斯的诗歌有“散文化和激情化走向”,破坏了诗歌应有的含蓄和优雅,这种诗平庸无味。在华兹华斯倡导诗歌界的革命时,杰弗利等古典主义维护者自然出来反对他。与华兹华斯同时期的其他浪漫主义诗人如拜伦也曾以“鄙俗不堪”来评论他的诗歌。在英国,对华兹华斯诗歌的抵制和批判运动长达二十年之久,在此期间,华兹华斯所发表的诗歌基本无人问津。他积极反对古典主义,主张推动诗歌界的革命,对收效甚微,但他并未就此而停滞不前。若不是华兹华斯直面逆境,反复修改,发表诗作,今天我们就无缘一睹诗歌的风采,他自然也不会是田汉在《诗人与劳动问题》中所称的“浪漫主义文学的第一登场人”了。“1820年前,华兹华斯的名字给人家踩在脚下;1820年到1830年,这个名字是战斗的名字;1830年到1835年,这已是个胜利的名字了”从评论家德·昆西的评论中可以看到华兹华斯是“战斗”的代名词,是反对古典主义的积极战斗者。[2]8而在中国,胡适在新文化运动中介绍了华兹华斯,他在《谈新诗》中表明华兹华斯倡导“文学改革”,倡导“语言文字的解放”,学者们注意到了华兹华斯倡导的浪漫主义诗歌中的积极变革精神。[3]57
二、大自然医治心灵创伤
自然,是华兹华斯诗歌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在华兹华斯的诗歌中,很明显地让人感到他与自然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千丝万缕的联系”。[4]87在中国,90年代后,在《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史》中,王佐良先生对华兹华斯的诗歌进行了高度评价,将其与老庄的道家思想结合。此后,学者们将华兹华斯与中国的隐居诗人归为一类来研究。汪解之将华兹华斯与陶渊明来对比研究,他认为“陶渊明、李后主、渥之渥斯(Wordsworth) 的幽静沉寂、淡若秋空、冷如止水,又何尝不深入人心?”[5]10然而,华兹华斯并非只单纯的描写自然美景,就如诗歌的第一句所写,“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诗人孤独地漫游,指的是他“孤独的精神漫游,他在上下求索,寻找心灵的归宿,探索自由精神的出路”。[6]40
《咏水仙》中对自然的描写并非只停留在水仙的美景之上,还有诗人华兹华斯 “gazed”时的澎湃思绪。若华兹华斯只是一味采用消极浪漫主义的创作风格,只是隐居诗人,只追求消极避世,那他就不会写出如 “For oft when on my couch I lie/ In vacant or in pensive mood”这种表达感伤的诗句了。华兹华斯用 “oft”来修饰他的“vacant or pensive mood”,他经常躺在睡椅上,哀思绵绵、心情忧郁。为何诗人回到了他最爱的大自然美景中,他依然由此思绪?究竟是什么牵动了诗人的心,让他悲痛不已?隐居诗人不是应该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豁达吗?然而,华兹华斯并非只是一位简单的不问世事的隐居诗人。从他积极反对古典主义,反对理性主义,倡导自己的“情感自然流露”的诗歌写作方式中,就可看出,他对革命的热情。一开始,他对法国大革命满怀信心,追求自由平等,但是,但他看到了革命的残暴,革命派的疯狂之后,他极其失望,由此,他回到了湖畔,回到了大自然。他回到大自然就是消极的浪漫主义诗人吗?他并没有放弃找寻解救世人的道路,他在思考,在忧伤,在探索,因此,华兹华斯才会在躺椅上依旧被“vacant and pensive mood”所笼罩。华兹华斯在湖畔时,依旧放不下他心中的革命情怀,是对现实残酷的悲痛,是对法国大革命的失望。华兹华斯的“vacant or pensive mood”究竟是如何转变为愉悦的心态的呢?居然能使他的心“with pleasure fills”。从空虚忧伤到愉悦心喜,甚至心如水仙般跳起舞来“dances with the daffodils”。华兹华斯心情转变过程中,有一个媒介,那就是自然界的代表—水仙花。“I gazed—and gazed”,“gaze(凝视)”在同一诗行里重复,“彰显了诗人激情澎湃,欣喜若狂的状态”。[7]70为何华兹华斯有这种情感了?因为水仙“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 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卞之琳如此译这两句诗:“这景象便在脑海中闪现,多少次安慰过我的寂寞。”对华兹华斯来说,水仙是他孤独心境的一种“bliss”,能使他远离“vacant and pensive mood”,这就是自然的力量,医治了他心灵的创伤。究竟是怎样的自然美景,有如此大的魅力?华兹华斯在诗中描绘出了那片水仙花:金黄色的水仙花(golden daffodils),在湖边、树下、微风中fluttering and dancing,就如银河中闪亮的星辰。诗人对水仙花的描写极具画面感,给人描绘出了一幅“湖边水仙美景图”。此外,华兹华斯还使用了许多表达人的心情的词来描绘水仙,如:glee(兴高采烈),gay(愉快),jocund(快活的);他还用了tossing heads、sprightly dance等词语,以拟人化的手法来赋予水仙人的动作和情感。从这些词汇中,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在华兹华斯眼中,水仙花是换了愉快的代表,大自然以其独特的形式,用其美景治疗人的心灵伤痛,“在华兹华斯看来,大自然中的实景带有崇高和永恒的灵性,并且在人类心灵同大自然的沟通中起到了引导、爱抚与训诫的作用”。[8]70
三、歌颂人和人的劳动之美
华兹华斯在其诗歌中描绘了许多自然美景,更是表达出了自然具有治疗人的心灵伤痛的神奇功效。这是否能表明,在华兹华斯心中,自然便是人类最好的归宿了?在华兹华斯《孤独的割麦女》(The Solitary Reaper)一诗中,华兹华斯塑造了歌唱的割麦女的形象。“O listen! for the Vale profound/ Is overflowing with the sound.”华兹华斯用 “overflowing”来描写山谷中满溢的割麦女的歌声;他用了一个“O listen!”来表现出他听到这种旋律歌声时的小心翼翼的神态,更是向读者们传递出了他瞬间就被这种声音所吸引。紧接着,华兹华斯又写到“No Nightingale did ever chant / More welcome notes”。夜莺素来以其优美动听的歌声而受人喜爱,约翰·济慈曾写了《夜莺颂》,来赞美这大自然的精灵。此刻,华兹华斯却说“从来没有夜莺能唱出比这更美的曲调”。通过将割麦女的歌声与自然界夜莺的作比较,充分表现了华兹华斯对割麦女歌声的赞美。华兹华斯还以 “Breaking the silence of the seas/ Among the farthest Hebrides”来描写自然界中擅歌的杜鹃,卞之琳将其译为“惊破了远海的静悄,响彻了赫伯里斯群岛”。在这里,华兹华斯表现出了他对杜鹃歌声的赞扬。然而,在描写赞美杜鹃诗歌的前面,却写到“A voice so thrilling neer was heard/ In spring-time from the Cuckoo-bird”,华兹华斯写到,从杜鹃这儿,从未听到过这种类似割麦女所唱的荡人心魄的歌曲。华兹华斯用“no”和“never”这两个词来表明在他将割麦女的歌声和杜鹃的相比时,他对割麦女歌声的赞美和肯定,表现出他更偏好割麦女的歌声。夜莺和杜鹃都是大自然的宠儿,华兹华斯喜欢它们的歌声,也歌颂它们的歌声,但是,诗人却认为割麦女的歌声更胜一筹。在大自然与人自身的美好之间,华兹华斯偏向了人的美好。在田野里辛勤劳动的割麦女的声音比自然界的鸟叫声更好听,人能在大自然中治疗心灵创伤,更能在人自身的美好中找到希望。
四、歌颂童年,回到人类最初时光
虽然华兹华斯在许多诗歌中描写自然、歌颂自然,但他更多的是歌颂人的质朴、善良和纯真的本性,就如他在《孤独的割麦女》中所表现出的割麦女的歌声比夜莺和杜鹃的更好听一样。在《我们七个》(We Are Seven)中,华兹华斯展现出了孩童们的纯真善良。“But they are dead; those two are dead/ Their spirits are in the heaven!”,华兹华斯以问答的形式来写孩子眼中的死亡。成年人眼中,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人死之后,就不复存在了。然而,小女孩却回答道“Nay, we are seven!”在小女孩的眼中,无论生死,他们兄弟姐妹七个永远在一起。“Seven boys and girls are we/Two of us in the churchyard lie/Beneath the churchyard tree.”如小女孩所说,他们七个中确实逝去了两个,她依旧认为他们七个还在一起。或许,在成年人眼中,会觉得有种观点太幼稚,于是想纠正小女孩的观点,于是说出“If two are in the churchyard laid/Then ye are only five.”由此可见,成年人和小女孩有不同的看待生死的观点。在小女孩看来,她仍能看到两个小伙伴的“green graves”,她们就在一起。“My stockings there Ioften knit/My kerchief there I hem/And there upon the ground I sit/And sing a song to them.”从小女孩的这几句话中可看出,她在坟堆旁玩耍、唱歌、嬉戏,她们依旧在一起。“And often after sunset, sir/When it is light and fair/I take my little porringer/And eat my supper there.”夕阳西下,小女孩在坟堆旁吃晚饭,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在一起的方式。然而对于死亡,小女孩所了解的就是“God released her of her pain/And then she went away”,死亡是一种解脱痛苦的方式,在她眼中,似乎是善良而非可怕的。当成年人再次问小女孩,若两个逝去了,他们现在有几个在一起时,小女孩快速回答道“O master!We are seven.”无论如何发问,小女孩始终坚信 “We are seven”。而“O master”则表现出小女孩对成人世界的不理解,她或许在诧异,为何关于他们有几个在一起的这个问题,会问了她这么多次。这诗中,小孩间的童真与爱超越了生死的限制。华兹华斯以小女孩与成年人对话的形式,对比了两个年龄的人的思维方式的差异,让读者看到了孩童眼中的天真纯美的世界,借此,他表达了回到美好童年时代的愿望,也展现了在他眼中,人本性的美胜过大自然。
五、总结
华兹华斯因对古典主义束缚人自由表达情感的不满而积极主张文学革命并克服了重重困难,成为了“浪漫主义第一人”。他因对法国大革命的血腥和暴力的失望而回到湖畔大自然中找寻解救思想与心灵的道路。在水仙花中,他找到了治疗心灵创伤的力量。然而,他并未就此停滞脚步,在歌颂自然之美的基础上,他在割麦女身上找到了比自然更美的人性之美,重新燃起了他的希望之火。因此,华兹华斯并非消极浪漫主义代表,相反,他一直是积极的,在积极的反对古典主义,反对大革命的血腥暴力,在积极的探索解救人的思想的道路,是一位积极向上的浪漫主义诗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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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张宏峰.重返精神的伊甸园——华兹华斯诗歌中的拯救观[J].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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