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民族大学
论《占卜者》中的女性书写
蔡奂 刘珊
云南民族大学
加拿大女作家玛格丽特·劳伦斯小说《占卜者》是当代加拿大文学中的经典。小说对叙事主题和叙事形式的突破,体现了作者对女性追求自由平等权利的思考。本文运用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家埃莱娜·西苏的“女性书写”理论,分析小说中的身体写作和非线性叙事所构建出的多元、发散、流动的女性主体文化,揭示作者反对性别两元对立,提倡性别身份及社会文化多元的观点。
玛格丽特·劳伦斯 《占卜者》 埃莱娜·西苏 女性书写
一、引言
玛格丽特·劳伦斯(Margaret Laurence,1926-1987)被誉为“加拿大的托尔斯泰”,在加拿大文学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以自己的成长地尼帕瓦为原型,虚构了西部草原小镇“马纳瓦卡”,创作了“马纳瓦卡五部曲”:《石头天使》(1964)、《上帝的玩笑》(1966)、《火中人》(1969)、《屋中小鸟》(1970)、《占卜者》(1974)。其中《占卜者》是压轴之作。该小说文笔洗练,优美雅致,讲述了主人公莫拉格从底层少女到实现灰姑娘之梦,又从“锡安圣殿”的金丝雀到“娜拉”出走,最后成为了一名作家,用心去审视生活,占卜人生。小说自问世以来受到国内外研究者的积极肯定。国外的评论主要从叙事学及多元文化等角度出发。例如,斯托弗在其专著中,从“元小说”角度,分析了《占卜者》中莫拉格所写的五部小说,并指出《占卜者》这部小说也完全可以命名为《一个中年女作家的画像》。[1]格林则称赞玛格丽特劳伦斯是现代四大主要作家之一,主要探究了《占卜者》中有关苏格兰和梅蒂斯人的民间传说。[2]国内研究相对缓慢,评论界的目光主要集中在小说中的意象和边缘人物。其中也不乏关注小说中女性主义的研究。本文试图在前人经典解读的基础之上,从埃莱娜·西苏的“女性书写”“会飞的语言”理论出发,对《占卜者》进行解读。
二、女性书写之身体书写
埃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1937-)是当代法国著名的思想家和文学理论家,她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提出“女性书写”这一概念。“女性书写/阴性书写”指的是女性作家以表现自我、挑战父权制文化传统为目的的一种女性写作方式。西苏的女性身体书写强调一种更亲切、更丰富地情感表达,所表达的是女性独有的生命感悟。女性书写旨在解构男权意识形态对女性身体的控制,颠覆男性中心主义二元对立思维范式,建构女性新的文化向度与书写空间。[3]借助女性书写叙述策略,劳伦斯在其小说《占卜者》中成功地刻画了一位颠覆男权社会、男性话语,大胆追求爱情与激情的女性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改写了女性被凝视及被书写的命运。身体书写是西苏女性写作理论的核心。“身体书写”中的身体是一种对抗菲勒斯中心主义的文化策略,是作为一种解构策略而存在和起作用的。西苏的身体书写理论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第一,身体书写是女性作家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和书写女性自己的身体和身体感受;第二,身体书写有女性政治的意味。西苏认识到在父权社会,女性被迫与她们的身体分离,被教导要忽视它们,赋之以性的谦和与节制。[4]1907对此,西苏倡导女性通过“身体写作”这一写作样态,改写其被凝视、被书写的命运。[5]她指出,“几乎一切关于女性的东西都有待于妇女来写:她们的性特征,即她无尽的和变动着的错综复杂性,关于她们的性爱,她们身体中某一微小而又巨大区域的突然骚动。”[6]201
劳伦斯在其作品中关注女性身体描写,作品中小说主角多为女性。她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审视女性,她笔下的女性散发出美丽的神韵,形成了不同于男性作品中的女性群像。《占卜者》中对女性身体和欲望的大胆描述可以视为是对男权社会的有力反抗。劳伦斯独特的女性叙事视角为《占卜者》带来了强烈的叙述张力。例如,记忆库电影:山谷下,第二幕中,“莫拉格很惊愕地发现自己并不害怕……她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她的躯体、胸脯、修长的双腿和平坦的小腹,在她眼里忽然变得格外美丽,她想把自己呈现给他”。[7]188可以看出,在《占卜者》中,女性身体和欲望都得以解放,这里的身体概念摆脱了女性身体一直以来所处的被描摹的客体地位,成为表达意义的、能动的主体。除此之外,传统小说中女性身体总是被放在观淫男性凝视对象的位置上,但本小说中却刚好相反——莫拉格处于凝视者的位置,被凝视的对象是男性身体。小说中有多处关于男性身体的描写:“腹部宽广,褐色的皮肤温暖光滑……”[7]141“修长的身躯结实宽广,肌肉发达,皮肤下的肋骨隐约可见……”[7]205。劳伦斯借助身体书写策略改写了女性被凝视的命运。
三、女性书写之非线性叙事
二十世纪是语言的时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身处这种大氛围中,自然会受到影响。西苏认为,语言是控制文化和主体思维方式的力量,颠覆父权制必须从语言批判开始。女性要想获得自由和解放,就必须形成一套不同于男性作家的叙述技巧和叙事语言。就如她在其代表作《美杜莎的笑声》一文中,直言不讳地宣称:“写你自己,必须让人们听到你的身体。”[6]194书中提出“会飞的语言”这一概念,指出“飞翔是妇女的姿态——用语言飞翔也让语言飞翔,我们都已学会了飞翔的艺术及其众多的技术。”[6]201“妇女必须通过她们的身体来写作,她们必须创造无法攻破的语言,这语言将摧毁隔阂、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6]201西苏所说的无法攻破的语言不同于男权社会的象征语言。男权社会的象征语言是建立在逻辑和理性基础之上的线性叙述,而西苏认为女性写作应该是修辞的、诗性的,所编织的语言应是“会飞的语言”即一种能够挣脱牢笼,颠覆父权制中心话语的“新”语言。她主张女性作家创作要形成一套不同于男性作家的叙事形式和叙事语言即诗意的语言以彻底摆脱并摧毁禁锢她们的“清规戒律”的束缚。通过细读发现,劳伦斯作品中的多元叙事和诗意语言与西苏“女性书写”中对女性作家创作中独特叙事形式和诗意语言的主张不谋而合。其作品《占卜者》在语言运用上对男权社会的语言及写作方式进行了大胆的颠覆。劳伦斯在《占卜者》中运用独特的叙事方式和语言技巧,她所编织的正是西苏所描述的“会飞的语言”。首先,小说运用了元叙述的写作方法穿越小说的不同层次,打破连贯的叙事流。小说一开始,就讲述了莫拉格所遇到的两大问题,一是女儿的叛逆离家出走,一是自己正处于写作瓶颈期,文思枯竭。莫拉格的作家身份,使《占卜者》具备了元小说(metafiction)的特征——关于写作的写作,展现了小说的创作过程。而小说结尾“莫拉格转回屋里,把构思好的小说的剩余部分写完,并记下小说的题目”[7]466,暗示当莫拉格完成她的小说时,她同时也讲述完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其次,小说中劳伦斯用“快照”“记忆库电影”等反传统的叙事技巧,通过时空交错的叙事方式使主人公在回忆与当下时空中穿梭。人物,场景及历史故事随着莫拉格的讲述如电影蒙太奇一样,不停地切换。再加上叙述声音的交替、意识流技巧的应用使小说叙事呈现女性主义小说“碎片式的”、“非线性”的叙述特点。从叙述形式上解构了男权中心的语言和文化,构建出多元、发散、流动的女性主体文化。这种语言是对男性语言的挑战和突破。
四、结论
埃莱娜·西苏在《美杜莎的微笑》中提出的“女性书写”理论对女性作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玛格丽特·劳伦斯《占卜者》无论从身体书写还是叙事形式和诗意语言方面都是对西苏所提倡的“女性书写”的典型再现。本文运用了西苏的“女性书写”“会飞的语言”相关理论,为小说阐释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女性主义视角。此外小说中的马纳瓦卡的小镇生活其实体现了一个时代、一种生活方式。而小说中塑造的女性形象鲜活真实,让众多女性读者感同深受。劳伦斯的小说文本提供了一个能够重新审视女性地位的全新视角,呼吁女性应拥有自己的空间,掌控自己的身体,发出自己的声音。[1]Stovel,NoraFoster.DivingMargaretLaurence—A Study of Her Complete Writings[M].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2008:245-264.
[2]Greene Gayle.Changing the Story:Feminist Fiction and the Tradition[M].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1.
[3]林树明.身/心两元对立的诗意超越[J].外国文学评论,2001:2.
[4]Hélène Cixous.The laugh of Medusa.Trans.Keith Cohen and Paula Cohen[M].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89:1097.
[5]谢纳.空间生产与文化表征—空间转向视阈中的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232.
[6]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7]玛格丽特·劳伦斯著.占卜者[M].邱艺鸿,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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