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佛教徒,但虔诚。
虔诚,不单单是此刻当下的应付形式,更是庄严自己,亦是肃穆人生。诚如庙宇中的神像般坚如磐石、谦卑自洁。
与精神、信仰、本真同在。
清泉寺坐落于长江边的崖上,靠山垄一字排开。佛堂一座,禅房几间,香火百年。寺庙前一眼望去的江上悠悠白云,不问来去,不闻声色,不分清浊,静纳着世间所有的因缘际会。
正像东西南北中的人流,徐徐走向某个疑惑的中央,只为叩问真相。
然我不是。
因毗邻清泉寺,偶去小坐。
清泉寺独一庙门,石墩砌之,三五米直立,门坊深厚,连襟往下是石径,婉转并两人出入。
逢佛节,摩肩接踵总是蹭下灰扑扑小石粒,错落的斑驳,沉寂的苍老,因而联袂兴起。它们轻轻拂过行者的衣裳,刻下古朴与沧桑,留影流踪与夙愿。
一并融入清泉寺行云流水的两副楹联中:正果因缘佛果;清泉涌注心泉。又:清沏心田方是悟;泉归佛海永无波。
墨香悠远,烛火正亮。
和门右侧的佛、居士、点燃的高香一把把,接轨这尘世的喧嚣。
佛前红尘。如是也。
沿青石板铺就的两边滋蔓着青苔的石阶而下,是一条折弯的微窄的小径。
立于阶上,前方豁然开阔。
有藤蔓、芜草延绵生长,它们循着剥落的墙垣,蔓蔓伸向苍朴的木窗棂,以及更深更高的砖瓦上。
小片的杏黄色的初阳,此时刚好降落在雾霭的凉薄里,穿过几粒清脆欲滴的鸟鸣,抵达晨风、几朵黄花儿的腹部,油嫩嫩的,潋滟正好。
它们的歇脚处,关老爷在石屋子里,可起早?
但见门前一撮香灰,薄薄的断续的。许是香客们忘了,这么一位迎来送往的神,他时刻注视着来去的步履,或沉重、或蹒跚、或轻快、又或匆匆吧……
人人忘了叩首——人神。
石阶尽头,抬眼处是迂洄的逝水或缓或湍涌动向前,回头无岸。
往左,转过身,庄肃一座门立眼前,庙宇轩昂,圆柱高楣,佛图禅物,翘檐飞花,无处不静美,无处不静穆,让人由生敬慕与敬畏。
佛在庙堂里,人在庙门前,身在此处,佛是佛,人是人,迈进去,谁是谁呢?
千百年来,多少俯首,多少诉说,多少祈愿,向着佛堂,向着菩萨,向着心语心愿的方向,跪拜,叩首。反反复复再叩首、再跪拜!
是在救赎本心,是在企望方舟,还是在泅渡彼岸呢?
人、佛;佛、人;彼此默默地凝视,默默地低眉,彼此在一面研磨的镜面中,张望彼此,张望来去,张望真相。
若拈花一笑,你便是佛呢!
于此,心生妄念,想要知道佛堂无佛是佛庙吗?想要明了神龛上的果子,是供奉的虔诚还是“贿赂”的礼物?想要知道这些果子是鲜果还是仙果?想要知道果子是不是少了尘世的烟火味,还是多了一份自由和放逐?
这些许萌生的疑惑,断断续续湮没在了居士们絮絮悠悠的念叨中。瞬间无痕。
再转阁,循石梯。楼上佛,居一阁,一字排开静肃着。
他们不诉不说,不言不语,空洞在这宏阔威严的庙宇间,一恍百年。
这百年的光阴,他们想了什么,许了什么,笑了什么?
佛说:慈无量、悲无量、喜无量、舍无量。人在修,神在为。万世菩萨他们修为何为呢?
佛不哭,人何悲?
苦乐人间,无非来去一遭,因果早料,因缘已定。
许是堂上那尊佛,人人皆是。人是未来佛,佛渡未来人。
佛端坐,不闻不问千年不变。
佛在佛堂清静。这会儿我在这里清净。
此刻,居士敲着钵,轻声提点我道:“请上香火!”
零錢备着,一佛一供。许了。了了。愿了。
跨过庙门,里外如一。
上石阶,正赶上金色的朝阳薄薄铺了一层,暖暖地打在清泉寺的门楹上,笔墨飞舞,诗意翩跹。
离寺。外面车水马龙。循着窄窄的路径,回返中。
江晓英,笔名紫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月若有情月长圆,最痴不过张爱玲》《林徽因:民国最美的女神》《不为回首,只为阑珊》《山水问君心:古诗词中的山水世界》《苏青:风从海上来》《最好相思不相负:古代才女的情与诗》《乐山乐水:历代山水小品》等。出版百余万字,网络发表五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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