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分享:历史长河中,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事情很多。因此正本清源,揭开历史的面纱,还原历史真正的面目很有必要。这篇小文清晰地阐述了关于竹简的来龙去脉,引用大量史实论据,令人信服。语言也有些俏皮幽默,不是干巴巴的如同嚼蜡的说明文,读来有趣,不觉得闷。(特约教师:湖北省蕲春县张榜中学 陈俊)
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些人信誓旦旦,有的还比较有名,说在先秦、秦汉时代,中国人写字不是用毛笔,而是用刀在竹简上刻,所以有“刀笔吏”这个词。
这个知识“科普”险些没笑得我打栽,因为稍微有点文化常识的人都知道,“刀笔吏”的意思完全不是这样。在先秦、秦汉时代,也就是后世那种便宜好用的纸张发明以前,字都是用毛笔写在竹简上的。那些在官府处理文书的小吏,一旦写错了字,就直接用书刀削掉重写。所以,对那个时代的小吏来说,书刀是不可或缺的一个日常工具,就好像裁缝离不了针线。
不过用刀在竹简上刻字这种误会,古人也犯过。《考工记》里说:“筑氏为削,长尺博寸,合六而成规。”就是说,筑氏这种官,专门制造“削”这种小刀,长一尺,宽一寸。汉代郑玄注说,削,就是“今之书刃”。他没有说是刻字的刀,说明他还是明白。但唐代的孔颖达就不懂了,他说:“古者未有纸笔,则以削刻字,至汉虽有纸笔,仍有书刃,是古之遗法也。”可见,他已經完全不知道所谓“书刃”,不是刻字的,而是挖改错字用的。
孔颖达这么一说,后世很多学者都这么认为。宋代的林希逸写过一本《考工记解》,说得更引经据典,绘声绘色:“古人用竹简,先以火灼后,以削刀刻而为书,汉人犹曰刀笔吏,孔安国所写尚书,犹用竹简,是古制犹在也。”
用刀在竹简上刻字,也不符合逻辑。竹简使用之前,都经过削治,去除了水分,除掉了篾青,刀刻上去,字迹哪里看得清?日常公文要这么干,还有什么效率?古代书生闭门造车,胡思乱想,可见一斑。
学者之所以会误以为早期用刀刻字,估计还是受了一则传闻的毒。《古今注》里说:“秦蒙恬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谓苍毫也。”于是很多人以为,毛笔是秦代的蒙恬发明的。其实战国早中期的信阳楚墓已经出土兔毫笔,比蒙恬要早两百年呢。商代肯定有毛笔,只是年代过于久远,腐朽不存罢了。
在竹简时代,有笔必有刀,就像现在小学生,有铅笔必有橡皮擦。所以在秦汉时代的书中,“刀笔”一词常见。《汉书·朱博传》里说,朱博任左冯翊(长安附近行政长官),听说府中的功曹(省组织部长)为人不地道,收受贿赂。于是召见,丢给功曹竹简和笔,说:“仔细想想,你自己一生中犯过什么错,全部写下来,敢隐瞒半个字,我要你的命。”功曹吓得要命,把竹简写得满满的,朱博讯问了一番,知道对方没敢隐瞒,于是让其坐下,扔给他一把书刀:“这回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再犯,把刚才写的,都削掉吧。”功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一听,感动得屁滚尿流,从此勤勉做事,再也不敢马虎。
到了晋代,纸张开始普及,越发便宜,从此小吏屁股上那把书刀就逐渐消失了,“刀笔吏”这个词也流进了历史的大河,再也没有回来。
(彼岸花开摘自《深圳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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