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永王都是权臣,永王一死,她一人独大。皇帝那般精明,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但只要能保沈临川,那她也不算白活这四年。
第一章
残阳如血,肃王府内一片素白。沈临川跪在母妃的牌位前,那双向来温顺的眉眼此刻充满了戾气。
他低着头任由不甘和愤怒在心中翻滚,化为一柄柄小刀在心上割出伤口。他真是没用!一直隐忍着苟且偷生也就算了,现在连母妃他也保护不了!
白烛默默地流着烛泪,似乎也为这位有名无实的肃王悲哀。明明儿时是极得皇帝宠爱的,可自从那人到了皇帝身边之后,母妃及家族被贬,他被封了个虚名后逐出宫建府,连母妃都一起被赶了出来……
肃王府的管家匆匆走近,在沈临川身边跪倒,道:“王爷,承欢郡主回京了。”
“承欢郡主”四个字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激起了沈临川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只见他突然起身极快地往外走,大有要杀人之势。秋风萧瑟,街上人影寥寥。沈临川纵马,踏碎了一地夕阳。
亲王规格的仪仗在郡主府门前停下,守门的小厮只消一眼便知道郡主回来了,忙搬了小踏凳交于那个衣饰明显高于一般随从的侍女。那穿着青荷色宫装的侍女将踏凳放在翠帘马车下,掀开帘子扶着郡主下车。
那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披着件织锦镶毛斗篷,越发显得娇小。任谁见她第一眼,也不会将这看起来弱不禁风又美艳异常的小姑娘同坊间传闻里那个心狠手辣的承欢郡主卫楚珏联系在一起。
一众侍女拥着卫楚珏进了府,她斗篷还未摘,方才扶她下车的侍女便附在她耳边道:“郡主,肃王爷来了,说要见您。”
只见卫楚珏皱了下细眉,挥手示意那些服侍的人都下去,然后才说:“沛儿,将肃王请到书房去。”那唤作“沛儿”的侍女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出,卫楚珏一个转身回内室换衣服去了。
沈临川被沛儿引到卫楚珏的书房,环顾四周,偌大的书房装饰品居然只有几幅水墨画。若是沈临川此刻不是处在愤怒之中且再仔细看看,他应该会认得,这些水墨画都是他前些年留在宫里的作品。
书房的檀木門被人推开,卫楚珏换了件暗纹长裙,外罩件纱袍,越发衬得她灵动美艳。
“肃王火急火燎地跑到郡主府,不光是来对着我发呆的吧?”卫楚珏转身关上门,径直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发钗上的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沈临川这次回了神,所幸他还记得眼前这女子不是他能伤的,他也只能压下即将喷发的怒火问她:“为何你知道我母妃无罪还要传旨?凭你的力量应该可以抗旨吧!”
卫楚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回答他:“西北军队哗变,我三个月前就离了京。”
“愤怒会让人出错,你今日本不该来找我。”卫楚珏卸下那仿佛嘲笑般的笑意,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她可以想象到,明日那些趋炎附势的言官弹劾沈临川的折子怕会堆起个小山。
沈临川见问不出什么,又没办法对眼前的人发火,只得摔门而去。
“沛儿。”卫楚珏唤来侍女研墨,铺开空白的纸张,开始提笔书写上报皇帝的奏折。
第二章
初元二十三年,承欢郡主以贪污军饷致使军队哗变之罪状告三皇子沈临琪,帝诏:废沈临琪皇籍,贬为庶人,囚禁于宗人府。
月色朦胧,披着织锦狐裘斗篷的娇小身影在肃王府的侧门前停下,抬起斗篷下玉白的手敲了敲门,从打开的小缝中溜了进去。那曾作为郡主府大管家的侍女沧澜此刻提着灯笼照亮肃王府昏暗的回廊为卫楚珏引路,神色颇为匆匆。
“郡主,李太医说王爷这是心病,见王爷病情越来越严重,奴婢才斗胆请郡主百忙之中过来。”沧澜的声音在冷风中有些颤抖,到了沈临川门前,她拉开门后就退到了一旁。
沈临川的房内只点了几盏油灯,被风一带险些灭掉。倚着床柱的沈临川面容削瘦,双目无神还咳得厉害。卫楚珏进门后去了兜帽,站在离沈临川几步远的地方,娇颜被昏暗的灯光映着,也看不清喜怒。
“沈临川,我不准你出事。”卫楚珏身边的油灯突然熄灭,在黑暗中她的声音多了几分被权势浸润后的无情和森冷。
闻言,沈临川无力地笑笑,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他反问:“权倾天下的承欢郡主,莫不是您已经无所不能到可以管阴间的事情了吗?”
知道沈临川在计较她当年逐他母子出宫,现下又没能救他母妃之事。卫楚珏上前一步,微微抬起下巴问他:“你信不信,若非我没日没夜地赶回,你母妃头七那日,你也活不了。”
床前烛火映着她精致的眉眼,沈临川想,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郡主已经长大了。见他出神,卫楚珏估摸着今日出来得也够久了,转身便走。
将出门时,她回过头来十分认真地说:“沈临川,云妃娘娘的仇我会替你报。”她想了想又说,“我会保护你。”
第三章
沈临川在小时候就见过卫楚珏。那时候的卫楚珏还是镇南王的掌上明珠,权势滔天的镇南王的嫡女。
秋日里,沈临川随皇帝驾临镇南王府,卫楚珏正扯着镇南王的衣袖央他带她到城东看皮影戏。镇南王头疼,皇帝却笑了。皇帝指着沈临川问卫楚珏:“承欢,让这个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小姑娘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见自家爹爹的确有事,而这哥哥又生得俊俏,便爽快地应了下来。卫楚珏穿着件镂金百蝶云缎裙,发钗上的流苏随她蹦跳的动作晃动。沈临川只有加快脚步跟上她。
“临川哥哥,你倒是快点儿啊!”卫楚珏有些不满地扯着他的衣袖。
沈临川有些为难,卫楚珏将护卫甩开了,万一她出点儿什么事情……
“楚楚,这不太好吧?”沈临川小心地拉着她,只觉得周围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都有几分危险。卫楚珏和他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呀,临川哥哥你不去我自己去!”卫楚珏气红了小脸,一跺脚便冲入那人来人往的人潮中。
“楚楚你别乱跑啊!”看着这个小祖宗在自己眼前消失,沈临川连忙追了上去,只是拥挤的人群中哪里还有她的影子?endprint
等到沈临川好不容易找到卫楚珏时,她正被几个中年男子堵在小巷里害怕地后退。偶尔有路过的路人,也都是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楚楚!”沈临川只觉得脑子里“轰”地炸开了,想也不想地抽出防身的刀子冲向那几个人。
“临川哥哥……”卫楚珏躲在他的身后,害怕地啜泣。
“楚楚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沈临川一手护着卫楚珏,一手拿着刀子对着那几个中年男子。
那几个人同沈临川周旋,目的却只想拉走卫楚珏。争斗止于那些被他俩甩掉的侍卫匆忙赶来。见那几个男子逃走,沈临川扔了刀子靠着墙大口喘气,汗水流到被擦破皮的地方,疼得他龇牙咧嘴。
侍卫见沈临川受伤,三魂吓丢了七魄,忙把这两位祖宗送了回去。
事情在卫楚珏的哭声中结束,镇南王也曾派人追捕,结果怎么样沈临川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再见到卫楚珏已经是两年后,镇南王夫妇在湘州遇刺身亡,十三岁的卫楚珏承袭爵位,入宫拜见皇帝。
她那日披着个红斗篷,脸色却是惨白的。自御书房中出来,她对着匆忙赶来一脸关切的沈临川道:“沈临川,我会保护你的。”
五个月后,卫楚珏入御书房替皇帝执笔,以失职之罪贬黜云妃母家,并将云妃母子逐出宫去,于宫外建府。此后的四年,是卫楚珏逐渐接手其父权势的四年,也是沈临川完全被排除在皇位争夺外的四年。
第四章
初元二十四年春,承欢郡主状告后宫敏贵妃买卖官位之罪和谋害妃嫔之罪,帝大怒,下诏将敏贵妃贬入冷宫。
拿着圣旨出了御书房,卫楚珏派人去请沈临川入宫。当他走近,卫楚珏颇为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明黄的布轴。沈临川沉默良久,见她眼下乌青,声音微哑地开口:“我在回京途中听闻母妃身故,有一瞬间真的以为是你做的。”
四年了,他亲眼见她一步步将他的兄弟废黜,他亲眼见她的势力迅速膨胀,他以为,她终究是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大权臣、大奸臣。
“敏贵妃那道假传的圣旨,本来要赐死的是你。”卫楚珏不管他心中有多么复杂,语气平静地陈述。
椒兰殿中,敏贵妃身着盛装坐在主位上,听到皇帝将她打入冷宫的时候她笑了。
“圣上曾说云妃乃他挚爱,可还不是为了让你抓住我的把柄由着我害死了她。”敏贵妃笑得花枝乱颤,突然语气凌厉起来,“卫楚珏!你与你父亲不过都是圣上的棋子,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眼见敏贵妃挥舞着尖利的指甲冲过来,沈临川下意识地挡在卫楚珏身前,却不想他护在身后的人已经叫来了侍卫。
“沈临川,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她走远,始终没有回头。
沈临川似乎看到有一条鸿沟横在他与卫楚珏之间,她已经不再需要他。
到了初夏,定河决堤,洪水肆虐定安府,皇帝震怒,派承欢郡主卫楚珏和五皇子沈临川一同前往,进行调查。
第五章
鸟鸣阵阵,马车微颠。卫楚珏倚着刺花软枕百无聊赖地翻着那本《杂谈》,最终把书扔到一边。
“定河决堤的事情你可了解清楚了?”卫楚珏执着纱扇轻摇,微皱的秀眉中透露出她此刻的浮躁和不耐。
“嗯。”沈临川浅浅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将一旁冰盆中冰镇的果盘端到她面前。
明明是极降身份的事情,沈临川却好像并不在意。卫楚珏拿了块瓜小口吃着,眯着眼打量沈临川。愤怒过后,他又变成这般隐忍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是逆来顺受的模样,连当初被自己一朝从云端打入谷底也是这样。
当那打量和考究意味过于明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沈临川也只是垂下眼眸。
卫楚珏勾勾唇角,问他:“沈临川,你说我会不会万古流芳?”
沈临川在心里细数卫楚珏这几年办的事情,认真地回答:“只怕是遗臭万年。”
如所想般惹来她不屑的笑,沈临川也不与她计较什么,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把扇子为她驱热。
“沈临川,你不必为冤枉我内疚。”卫楚珏别过头不再看他,一句话将二人稍有缓和的关系打回原点。
“我帮你、保护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否则一旦永王或其他皇子继位,遭罪的首先就是我。”卫楚珏用纱扇的扇柄轻轻地去戳沈臨川,一双深褐色的杏眸盛满了笑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对权利的贪婪。
早在卫楚珏出京时便放出了来定安府巡视的消息,于是一到定安府,卫楚珏和沈临川就被迎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府邸。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定堤?”沈临川皱着眉头,看悠哉悠哉喝着冰镇酸梅汤的卫楚珏,问出自下了马车就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问题。
“是你去,而不是我们去。”卫楚珏慢悠悠地放下青蓝瓷碗,见沈临川仍不明白,微笑着命沛儿关了门给他解释,“明日我会传消息出去,承欢郡主不顾民生只顾享乐与五皇子发生冲突。这是你收揽民心的好机会。”
沈临川嘴角抽搐,最终也没说什么。
第二日,承欢郡主与五皇子发生争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定安府。
第六章
长达二十日的巡查,沈临川安抚了灾民又处置了一批贪官,刚回到定安府就被太守诚惶诚恐地告知郡主染了疾,正四处寻他。
沈临川来不及回答太守拔腿就往外跑,一路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明明他走的时候郡主还好好的……
沛儿正用半湿的方巾给卫楚珏擦手,外面突然一阵嚷嚷声让闭眼假寐的卫楚珏微微皱起了眉头。
“准是那些没长心的拦住了沈临川,沛儿,你去叫他进来。”卫楚珏拉拉外袍遮住白纱包裹的右臂,吩咐道。沛儿应了一声,小碎步往外走,喝退了那些外厅侍奉的小侍女,将沈临川带到了卫楚珏的床前。
一进内室便有一股药草味扑面而来,月白纱帐被掀开,她往日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现下披着件外袍靠在软枕上,脸色白得吓人。
“楚楚,你……受伤了?”沈临川目光落在卫楚珏包裹严实的右臂上,不自觉地握紧了拳。endprint
卫楚珏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阴沉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并没有回答。沈临川瞧她神色不虞这才在心里骂自己笨,明知道她要强还去问她这些。
眼见气氛冷了下来,沈临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口给卫楚珏讲述这次前去安抚灾民的所见所闻。卫楚珏认真地听着,偶尔点评一两句。末了,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沈临川,你喜欢我吗?”
沈临川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的目光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许久,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的绿树上,轻声回答:“不喜欢。”
卫楚珏笑了,笑声清脆,如同她发钗上铃铛晃动的声音。这次定安府之行以承欢郡主病情加重为由提前回了京,而卫楚珏回京后连郡主府都没回,就派人看着沈临川,自个儿一路就进了宫。
“委屈你了承欢。”皇帝看着面色苍白的人,知道这都是为了他那不长心的儿子。
“圣上,下旨吧,赐婚于臣和永王。”卫楚珏面色阴沉,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如果在没有前往定安府的时候她还有所犹豫,现在倒是豁出去了。
“为什么如此匆忙?”皇帝微微诧异,尽管这次卫楚珏被百姓恨毒了,也不至于如此吧?
“永王已经派人刺杀五殿下了,臣怕再晚就来不及了。”卫楚珏收敛了一贯的狂傲,神情中带着不安。
她突然就想起了父母遇刺后她被接入宫。皇帝问她,是要做他的棋子,接替她父亲成为权臣;还是自此出宫去,生死自顾。卫楚珏没有任何犹豫地选了前者。
于是皇帝惯着她,任凭百官如何状告卫楚珏,还是给了卫楚珏莫大的权力,借她之手,一步步铲除掉那些可能危及社稷的人。
“……朕会封临川为太子,你安心去吧。”皇帝的话将她拉回现实,她接了那明黄的布轴,突然有些想哭。
太阳早已经不那么晒人了,虽然有些燥热却不会太过不适。
“临川……”卫楚珏抬手遮住双眸,却没能止住顺着眼角流下的眼泪。
第七章
初元二十四年秋,帝赐婚承欢郡主与永王。
此诏一出,满朝哗然。永王盘踞京外,承欢郡主把持京内,如今二人成婚岂非危及社稷?然而那成堆的折子,皇帝是不理的。
沈临川来郡主府的时候,卫楚珏正命人搬了火盆和小凳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撕着折子往火盆里扔。他就那样站在小院门口看她撕了扔,扔了撕。
“楚楚,你说过你要帮我的。”沈临川满腔的苦涩和酸楚在出口的时候只化为一句责怪般的话语。
“永王已经答应我,成婚后我二人一同掌权。而你,上位后少不得要打压我呢。”卫楚珏用染了指甲花的纤细手指指着他,一副世故的模样。
沈临川知道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曾陷害老臣使之全家流放;她收受贿赂在六部安插耳目;她在荒年提高粮价又在丰年一路压低……
但是他还知道,她一直在保护他,保护他免受兄弟的残害。可现在,她为了权力,连他也不信任了吗?连他也要抛弃了吗?
“楚楚,权力于你,真的这样重要?”沈临川后退一步,逆着光站着,阳光碎钻似的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在问她,也好像是在问自己。她不回答,沈临川最终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了。卫楚珏凝视着沈临川离开的方向良久,突然站起一脚踢翻了小凳子。
日子一天天逼近,卫楚珏却越权调了一支禁军将肃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留了个沧澜照顾沈临川。那天,永王娶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将卫楚珏从郡主府迎到城北枫林那头的皇帝新赏的府邸成亲。
听着外面锣鼓声喧天,沈临川只是将一坛烈酒又喝得见了底。直到夕阳西下,外面又恢复一片寂静,沈临川本打算就这样睡过去,却不想被一阵砸门声惊醒。沧澜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双目含泪,一见沈临川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沈临川面前,哀求道:“王爷你快去救救郡主吧,郡主要和永王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沈临川被惊得缓不过神来,猛地起身又跌坐回椅子上,耳边嗡嗡直响。楚楚要……
“奴婢方才接到了沛儿的消息,她说她在郡主府为郡主收拾东西时无意间见了郡主今早用来染唇的红纸,上面有断鸢毒!王爷您快去救救郡主吧!”沧澜早已经泣不成声,她也顾不得这样是不是犯了杀头大罪,只知道若是郡主杀了永王,永王的部下怎能放过郡主?皇帝怎么會放过郡主?
“什么……楚楚莫不是疯了?”沈临川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却在王府门口被禁军士兵拦下。
“王爷,郡主有令,没有她的命令您不能出府。”士兵一横长枪,面无表情道。
沈临川气急,与他们理论,可不管沈临川说什么,那些人都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沧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生拖硬拽才将沈临川从王府门口拽走,拉到一旁的莲池旁。
“王爷!郡主调兵围住王府就是不想让您去阻止她,您硬闯怎么出得去?再说了,城外枫林那么远,您跑着过去怎么来得及?”沧澜声音还在颤抖,小小的身子却牢牢地拽住了沈临川,不让他再做无用功。
“沧澜,你去引开他们,我这就去后院找匹马赶过去!”沈临川转身就往后院跑,沧澜也不敢怠慢地提起裙子往门口跑。
沈临川纵马踏着满地的枫叶,趁着漆黑的夜色向永王的临时府邸跑去,眼眶涩涩的:楚楚,你若是为了我才这般做,那么楚楚,你能不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第八章
红烛默燃,烛光摇曳,点点光斑落在床畔一身红装罩着红盖头的佳人身上。
永王推开门,一步一步朝卫楚珏走去,掀开了她的盖头。盖头下的女子雪肌红唇,含羞带娇,真真让看过各色美人的永王看痴了。
她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绯红,杏眸盯着永王,璀璨如屋外的夜空,她勾唇一笑,永王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他答应娶这承欢郡主本是为了她手中那些权力,不想承欢郡主竟然是此等尤物……
“王爷是看呆了吗?”卫楚珏微微一笑,将倒好的酒递给他,纤细白嫩的手臂绕上永王粗壮的手臂。
永王与卫楚珏喝了交杯酒后将她揽在怀里,再也忍不住便朝怀里美人的红唇吻了下去。endprint
“如此,郡主你便是本王的王妃了。”永王痴迷地盯着她绝色的娇颜。卫楚珏压抑着心中的恶心和绝望强撑着笑意,在心里祈求断鸢毒快些发作。
外面突然嚷了起来,永王本不想去理会,奈何声音越来越大,他暗骂了一句起身,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走向门口。卫楚珏随即跟着起身,将头上的金钗偷偷拔下握在手里,放轻脚步跟上永王。
永王的手搭上门沿,正要用力,后颈却传来一阵剧痛。他最后恍恍惚惚间看到的是卫楚珏满怀杀意的眸和一脸的厌恶与冷漠。
是那酒……那酒有毒?
“口脂有毒,我不过提前结束你的痛苦而已。”她用金钗狠狠地扎进永王的咽喉。
她将永王拖到一边才开了门,被侍卫拦在外面的沈临川就那么闯进了她的视线。她一瞬间僵在原地,但也只是一瞬。卫楚珏当即换上一副焦急的表情,提起裙角跑向侍卫道:“王爷咳血了,你们快去看看。”
听到此话,侍卫为之一愣,也顾不得阻拦沈临川,都往屋里跑。
“楚楚,你没事儿吧?”沈临川拉过卫楚珏,十分紧张地打量着她。
“快走!”卫楚珏压下无力感,拉起沈临川就往府外跑,外院那些下人见了卫楚珏,好像事先安排好了一样放下手中杂物,拿出藏匿的武器,与内院高嚷着“王爷遇刺了”的侍卫打成一团。
沈临川将卫楚珏放在马上圈在怀里,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纵马回京。火光冲天的府邸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小,枫林的凉风让沈临川渐渐冷静下来。
“沈临川,停下吧……”卫楚珏靠在沈临川怀里,声音微弱。
沈临川连忙勒马,将她从马上抱下来,让她靠在一棵枫树下。
“沈临川,你不该来的。”暗红的血液从卫楚珏唇角蜿蜒流下,滴落在她的红装上,晕开一片暗色。
“楚楚,你……你真的用了断鸢毒?你怎么这么傻?你撑住,我带你回宫!”沈临川说着又要抱起她,却被那苍白的手按住了。
“沈临川,我当初,让你们母子出宫……真的是要保護……你们。”卫楚珏的瞳孔渐渐黯淡,她想伸出手去触碰已经模糊的沈临川的脸,可总是碰不到。
沈临川连忙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地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
“沈临川,我已经帮你除去了所有对手……等我死了,我和父亲的人……都是你的……”卫楚珏的红唇流出更多的毒血,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楚楚,你不要死,我不要什么皇位,你别死。”沈临川将她抱进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流入她乌黑的发髻中。
“我和永王……都是权臣,权臣不能留着……沈临川,别再为我做什么……”卫楚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就那么断在风中。
“楚楚,别睡。”沈临川抱着她,也不管一旁的马,一步一步地往枫林外走。
太阳初升,阳光落在枫叶上,越发衬得枫叶鲜红如血。风卷落叶贴着地面打旋,枫树哗哗作响。沈临川在枫树林外见到了禁卫军和他的父皇。他好像没看到一样,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离开。
在经过皇帝的轿辇时,他听见九五之尊发话了:“传朕旨意,承欢郡主谋害永王,现已畏罪自杀。承欢郡主多年来欺君瞒下,残害忠良,朕今日下令夷其三族,以平百姓之怒。”
沈临川闻言,缓缓闭上了眼,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这样的结果,卫楚珏大概在接过那鲜红的口脂时,便猜到了。
她与永王都是权臣,永王一死,她一人独大。皇帝那般精明,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但只要能保沈临川,那她也不算白活这四年。
尾声
初元二十六年,帝崩。太子沈临川继位,年号“承临”,力排众议为承欢郡主修元陵,改郡主传。承临帝一生有七位皇子,纳十二位妃,但终未立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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