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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共青山老

时间:2023/11/9 作者: 故事家 热度: 20203
后浔

  壹

  不知是第几日,那魔槐又来天云门外了。

  今日天色灰蒙蒙,她依旧穿着那件亮丽的红衣,纤瘦的身子侧贴着紫檀木门,细长的手指轻点虚空结界,指尖荡开白色波纹,惹得结界轻轻震荡。她垂着眼睑,眉间朱砂若隐若现,乱糟糟的几缕发丝贴着脖颈,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看来又被哪个顽劣的天云弟子砸破了额头,祁镜隔着练武台望去,她似有察觉,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空荡冷寂,毫无波澜,随即被眼睑遮盖。她手指轻抬,继续在结界上敲着,白色的波纹似有扩大,如同裂缝—般。

  练剑的弟子顺着祁镜的目光看去,小声议论。祁镜目光扫去,他们立马噤声。天降大雨,练武台瞬间被浇了个透。祁镜让师弟们回去避雨,自己则回头望了望门外,若有所思地踏雨而去。

  他在天云内外来去了无数次,每次都会看到她在结界外固执地敲打着。听说她是来寻人的,寻她的凡人朋友景芊。叫景芊的姑娘似乎因为她而被妖怪重伤,奄奄一息,被景家人送到了修仙一派的天云山。之后,便常见她在结界外吵着要见景芊,师父师尊都不同意,她便固执地守在门外。

  师长们都让弟子别接近她,她是自幼由妖化魔的槐树精,食母内丹,夺父性命,吞占妖王信物妖灵宝珠,让天界憎恶又忌惮,是为大恶。但总有调皮的弟子在结界之内招惹她,嘲笑她一个魔妖竟然也会有凡人朋友。她视为无物,任由他们欺负,久而久之,弟子们越发大胆。

  雨水淋湿了莫月槐的乌黑秀发,她打开掌心,小小的卷风渐渐汇聚成形,化成尖刀,就要刺向结界时,她眉眼一动,收了风刃,看向走近的人。

  祁镜撑伞踏水而来,遮挡住她头顶的倾盆大雨,递过手中油纸包里的糕点,眼中荡漾起笑意:“给你。”话音一落,连伞柄也一并递到她面前。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态度冷淡:“我不是凡人,不需要这些东西。”他还未来得及回话,清风卷过,面前的人已悄然无踪,徒留余光中一抹深红渐渐变淡。

  隔天,天云新弟子都在练习飞天术,忽然结界传来巨大的波动,弟子们惊叫着坠落,随即传来结界破碎的声音。祁镜随师长们赶到时,红色身影正从天而降,落在雕龙矮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让我见景芊。”冷硬又空洞的声音传到每人的耳中。

  姗姗来迟的师尊拨开人群,对她冷哼道:“不要以为有妖灵宝珠做筹码,我们就不敢动你。放箭!”

  数十弟子聚集摆阵,无数支箭半空生起,迅速飞向莫月槐。人群中跃起一个身影朝莫月槐飞去,反身挡在她的身前。刹那间,莫月槐纤细的手指覆上他的肩,红色身影反冲到他的面前。她五指舞动,强大劲风改变箭的方向,弟子们纷纷尖叫躲藏。她单袖一挥,冲向自己的箭瞬间粉碎:“尚未成熟的阵法,也敢拿出来显摆?”

  师尊目光发沉,就要再次摆阵。祁镜再次挡在莫月槐面前,眸中闪着幽光。师尊握拳,拂袖而去:“景芊已死,你别再来天云了!”

  莫月槐倏然发狠般冲向师尊,被祁镜一把拉住。他冲她摇摇头,拽着目光无神的她出了天云门。

  贰

  “松手。”莫月槐冷冷地看着手腕处那只大手。祁镜反射性地松开,道:“你可别再冲动了。景芊应该还活着,师尊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废话。”她揉了揉手腕,语气冷淡。

  他語气有些委屈:“我虽没帮到你什么,但也为你得罪了同门,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如此冷淡。”

  “你也想要妖灵宝珠?”她质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妖灵宝珠是妖界历代妖王传承的信物,也是十几万年前天界与妖界签订契约时留下的契约珠,只能妖王代代相传。每代妖王都得经过天界精心挑选,因为怕有异心者。

  莫月槐算是异数,谁都没想到妖王死前会把妖灵宝珠打入她的体内,若她一个不高兴和妖灵宝珠同归于尽,天妖两界都会陷入混乱。六界之中,只要得知妖灵宝珠之事的生灵,大多都想占为己有,就算不为妖王之位,也为宝珠在历代妖王体内吸取的无尽灵力。祁镜是修仙者,又知晓自己身份,如此不顾一切地帮她,定是别有目的。

  “冤枉,我一介凡人可不会多想。”祁镜哭笑不得。

  很显然,这说辞没法说服莫月槐。她淡淡地道:“你若帮我将景芊完好无损地带到我面前,我可以将妖灵宝珠赠予你。”

  祁镜一愣,眸色深了几分,道:“活了上千年的魔槐也会对一个普通的凡人如此执着?”

  她心中沉闷。正是因为活了上千年,才对这唯一的挚友掏心掏肺。他一介凡人,怎会懂得。景芊是因她招来的妖怪而受重伤的,叫她如何不执着。

  四千多年了,离母亲去世已经过了两千多年。母亲身为妖后,因长老一族的威逼和妖王的冷漠无情,在魔界生下莫月槐。莫月槐在母亲的仇恨中活了两千年,被母亲强迫着吞下她的内丹,带着她的恨杀了妖王。妖王因愧疚毫不反抗,临死之际将妖灵宝珠作为保命符给了她。她的恶名从妖界到天界,从天界到冥界,有仙对她切齿拊心,有妖对她虎视眈眈。只有景芊待她如朋友,毫无心机。

  叁

  上次关于妖灵宝珠的谈话在祁镜那一声轻问中戛然而止。莫月槐回到常居的山洞中疗伤。“万箭”阵法虽未成熟,但威力不小,她表面应对得再淡然,身体还是被箭镞上的仙咒给伤到了。

  祁镜带着景芊的消息找到她时,她正在给肩上通红的伤口上药。她平滑的脊背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死”字,颜色鲜红,每个笔画周身如同生长着细小的树枝,紧紧地吸附着她的皮肤。

  她瞥了眼不速之客,将长发撩到背后,缓缓穿上衣衫。他的目光这才从她的背上挪开,眸光复杂,道:“谁……谁刻的?”

  闻言,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母亲刻的。”她语气平淡,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还有事?”说着就要下逐客令。

  祁镜忙制止道:“可别赶我走,我可是费尽心思才打听到景芊的消息。”

  她神色微动,直直望着他,等他后话。“景芊已被救回一条命,处于昏迷状态,不知何时会醒,就算能醒来,也不会再记得前尘过往。也就是说,她会忘掉你这个朋友。”endprint

  忽然,她笑出声。令人后怕的前尘过往,忘却也好:“既然她性命无忧,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微微偏头,动了动嘴角,道:“那你会骗我吗?”“不会。”他欢畅地笑开,眼中藏着复杂的情愫。

  “你替我打探消息的报酬……”

  “先欠着。”他打断她的话,弯起嘴角,“我还没想好报酬,你先欠着。”莫月槐抬首,道:“今昔一别,便不会再见。人情的事……待你百年之后,我会考虑去冥界慰问,若你最后修仙而上九天,最好当作从未相识。”

  他笑意更盛:“人间很小,我们会很快再见。”莫月槐浅笑,不置可否,身影慢慢淡去,无影无踪。

  那日莫月槐只当他说笑,没想到才过一个多月,她便在天云山往北的承州境地遇见了他。与他同行的,还有景芊。

  景芊初见她一袭红衣和一身魔气就认定她是师兄师姐们口中的魔槐,拔剑而去。莫月槐在抵挡间隙定睛看去,脸色一变:“芊芊?”

  “我的名声已经大到连魔槐都知道了?”她惊奇地看着莫月槐。莫月槐蹙眉抿嘴,沉静地看著她。那目光看得她发憷,她撇撇嘴,再次攻过去,月槐不反击也不防守,硬生生接下她好几招,她不禁有些下不去手。

  祁镜半路发现景芊不见,回过头去找,正看到她和莫月槐对峙,下意识沉了脸色,挡在莫月槐面前,道:“景芊,你在做什么?”景芊一个瑟缩,随即壮着胆子叫着:“你没看到吗?当然是抓魔槐啦!师姐们说得果然没错,你和这魔槐肯定有猫腻,可是你别忘了,你乃天……”

  “适可而止。”他声音一沉,“自行去做任务。”

  景芊撇撇嘴,看了看他身后垂首不语的魔槐,心情烦乱地跑走了。

  肆

  祁镜伸手抚上她肩上的伤,浅白色光晕盘旋,伤口缓缓愈合。见他又多事,莫月槐欲言又止。

  “在你走后不久她就醒了,师长们看她天赋异禀就留了她做弟子。”祁镜说。

  “真不记得我了?”她低声轻叹,目光飘远。祁镜手一顿,又听她说,“她以前叫我槐姐姐,我拿她当亲妹妹。她现在……口口声声叫我魔槐。”

  他忽然认认真真地叫了她一声:“月槐。”她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道:“人界百年对你不过瞬间,更何况只是往昔几年。”

  那你可知,我活了上千年,求的不过只是一瞬间。她怅然笑了,背过身捂住双眼,泪水糊了手心。少顷,她深吸口气,才走了两步,倏地顿住,转过头对上祁镜,微红的眸中染上浅笑:“你说得对,人间很小。有机会,再见吧。”

  刹那间,山花漫天,如同花雨,围绕在莫月槐身边。她微微一愣,看着手中偷偷施法的祁镜。“只要你想,还会有无数个瞬间。留下吧,月槐,我会陪着你。”他笑着说出承诺。

  她心中一动,随即摇头,深深地看着他:“你若成仙,必会是个好仙。”

  “好仙……”祁镜苦笑。莫月槐转身离开,祁镜回过神,紧随其后,任她怎么驱赶也不走。天边闪现出一道光,祁镜目光一扫,皱起眉头。秘音传入他的脑中,带着薄怒:祁镜,你若再固执己见,我便让你消弭于六界,终不得现!

  他心思沉闷,目光移到前面的背影上,看着她一点点远去。却不由得叹了口气,悄悄追了过去。

  伍

  刚出承州境地,周围气息霎时由明朗变为沉闷,浓郁的妖气自四面八方而来。莫月槐拉住祁镜的手臂,警惕地环顾四周。数十豹妖自半空飞速跃下,矫健敏捷。豹妖头领二话不说直击莫月槐,后者十指翻飞,四周狂风大作,细长藤蔓破土而上,眉间朱砂愈见鲜艳。

  “大长老手下的臭虫们,在天帝的地盘也敢抢夺妖灵宝珠?不怕天帝盛怒之下一锅端了你们长老一族?”莫月槐不动声色地挡在祁镜的前面,与四肢伏地虎视眈眈的豹妖头领对峙。没想到被她一眼认出身份,豹妖头领矢口否认,再次出击。

  在妖界时,长老一族没少给她下绊子,只有大长老按兵不动,看来这次连大长老都沉不住气了。豹妖处处杀招,看来是抱着夺不到就毁之的心思,大不了重洗妖界,脱离天界管制。

  祁镜就在她的身后,豹妖们没心思搭理他,一心对莫月槐下手。祁镜握着拳头看她被数十豹妖围攻,内心焦虑。有豹妖在掩护之下趁机偷袭,祁镜脸色一变,瞬移过去,大喊一声:“月槐!”

  一根藤蔓在莫月槐身后飞出,顷刻间便毁掉了偷袭的豹妖。她回头,祁镜已经到了身边:“你好好待着,这些豹妖可不是你这小小的修仙者能应付的。”她蹙眉。

  豹妖头领的目光落到祁镜脸上,面露惊异:“祁天帝君?”他心绪下沉,示意手下先后退,“天界的祁天帝君为何与魔槐在一起?”莫月槐闻言望着祁镜,目光中带着询问以及对真相的渴求。

  祁镜避开目光,冷冷地看向豹妖头领:“我不是祁天。”莫月槐别开头,目光沉寂。

  祁天帝君的容貌豹妖不是没见过,他只当祁镜是听从天帝隐藏身份。有这位帝君在,他们今日是没法得手了,只能先撤回去通报大长老。

  “祁镜。”她轻声开口,“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温暖的好人,一直尝试着让自己去相信你,我……我也真的学会了相信你。”她望着他,“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他欲言又止,无力解释。她自嘲地一笑,转身要走。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想和你说两件事。”她颔首:“你说。”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把妖灵宝珠收好,不要给任何人,包括景芊,还有我。”他低声说。

  莫月槐闭上眼,尽量稳住情绪:“第二件事呢?”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她忽地睁眼,耳边传来他柔和的声音,字字清晰:“从天云门到承州,从固执到妥协,从冷漠到温和,从大雨磅礴到晴空万里,我心疼你,更……喜欢你。心疼你的孤寂与警惕,喜欢你的真实与心地。所以,月槐,就算六界所有生灵都背弃你,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边,我……”

  声音戛然而止,她跌坐在地,慌忙回头看去,哪儿还有他的身影。她踉跄起身,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脑中不断回响着祁镜的声音。endprint

  “祁镜?”她试探着喊出声,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她无措地看向方才与他紧握的那只手,微微颤抖。陆

  远处飞来一道身影,落在她不远处的树上:“怎么只有你在这儿?祁师兄呢?我的任务早已做完,都绕着承州跑了好几圈,他倒好,甩手不管了,就算他只是……”发现莫月槐的不对劲儿,景芊收声,落在她的面前。

  “他……他消失了。”她目光涣散地盯着手心。

  景芊一愣,继而想到什么,抿了抿嘴,盯着莫月槐:“魔槐,你……你该不会是真喜欢上祁镜了吧?”

  喜欢……祁镜?莫月槐眸中恢复清明,看着景芊。

  “虽然你口碑十分差,但我觉得你也不算很坏。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喜欢上祁镜。他是……嗯……”景芊支吾半天,不知怎么解释才算不透露天云机密,只好说,“反正他身世特殊,不是你我能招惹的,天云师尊都得让他三分……”说到这里,她瞥见仇家正往这儿赶来,立马如见鬼般御剑离开。

  天云派师尊,肯定知道祁镜的消息。她奋不顾身地跑到天云山撞结界,惊动了所有弟子。

  “我来找祁镜。”面对怒气冲冲的师尊,她如是说。师尊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对她下手:“天界怕你自毁,本尊可不怕!”她踉跄几步,道:“那你可怕天帝追究?”师尊咬牙,灰白色短剑刺入她的肩胛:“滚!”

  “我来求祁镜的消息。”她小跑上去,站在结界外,倔强又脆弱。师尊拂袖,关了天云门。肩胛隐隐作痛,她抱膝坐在天云门外,恍然忆起他送伞那日,心中一阵压抑,眼睛发涩。

  不日,一个脸上带着虎斑的少年蹲在树后望着天云门吞了吞口水,小声喊着莫月槐的名字,说有个叫祁镜的让她去南边荒山见他。她毫不怀疑,转身消失在天云门外。

  荒山之地一片贫瘠,鲜红的身影奔跑其中,明亮夺目。她不停地叫着祁镜的名字,激动又忐忑。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不远处,她飞奔而去。在她踏入荒山中心时,他忽然抬手,五指聚拢,地面金光乍现,巨大的金光阵升起,将莫月槐牢牢地困在其中。金光如刺一般扎在身上,她压抑的痛呼声被地面的震动声掩盖,纤瘦的身体倒在地上:“祁镜?”

  他缓缓转过身,眉眼依旧,只是向来对她笑着的那张脸,仅剩冷淡与疏离。她咬牙死死盯着他:“你不是祁镜,对不对?”他不置可否,眼中毫无波动。八个仙童出现在阵法圈外捏法诀,金光阵慢慢收拢,阵中凝结出四根赤练,捆住莫月槐的四肢。她顿觉浑身如被千万根针扎,痛得她汗如雨下。

  “祁镜,祁镜……”她匍匐向他,朝他伸出手,一如初见时那般倔强又固执。金光阵缓缓收拢,她抵不过,化作原形,树根扎进土地,抖落一地枯叶。

  仙童齐声道:“魔槐已擒。”祁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腾云回了天界。莫月槐原身晃动,大声叫喊:“回来!祁镜!你回来说清楚!”到最后一字,似有哽咽,却无人回应。

  柒

  被困在荒山已有许久,每日都有仙童逼她交出妖灵宝珠。何时交出宝珠,祁天帝君便何时破阵,说不定还能饶她一命。

  她反而威胁仙童,让祁天亲自过来,不然就自毁,谁也别想得到妖灵宝珠。仙童嗤笑:“别拿这事威胁我们,你要是想自毁,请自便,只是那样,你便再也无法见到真正的祁镜。”

  “什么意思?”她化作人形,伸手抓住仙童,死死盯着他,“祁镜不是祁天,对不对?”

  仙童法力比不过她,只能捏诀发动金光阵制约她,自己趁机飞到半空:“哼,魔槐,等你交出妖灵宝珠,自会知道一切。”

  “祁镜到底在哪儿?”她嘶声吼道,良久才恢复理智。祁镜说过,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妖灵宝珠交给别人,包括他。此时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莫月槐多次要求见祁天都被仙童拒绝,她挫败又恼怒。

  荒山千年更替,从一片贫瘠到草长莺飞,从死气沉沉到生灵遍布。她经历陪伴又回归孤独,仍然不见祁天,更不见祁镜。显然,祁天比谁都沉得住气。莫月槐熬不住了,她让仙童叫来祁天,若祁天给她真相,让她见到祁镜,她就交出妖灵宝珠。祁天姗姗而来,身后,还跟着祁镜。

  “你要的真相,我今日就告诉你。”祁天冷淡开口,朝祁镜一挥袖,祁镜瞬间随风而逝,“你想见的祁镜,不过是我为接近你而化的幻影,这世上,根本没有祁镜,只有祁天。”

  “不!你一定是骗我的!我要的是真相,不是欺骗!”她抓住祁天的手臂,咬紧牙关。祁天抽出手,退后几步。

  “若他不是幻影,为何与我长相无异?”祁天淡淡地说,“你该醒醒了,你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你的执着,他只是个幻影。”

  怎么会这样?祁镜明明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明明是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怎么可能是幻影?叫她如何相信,她四千多年来喜欢的第一个男子,竟只是个任人驱使的幻影?

  她逼出体内的妖灵宝珠,冷静地丢给祁天,泪水花了她的脸:“祁镜说他喜欢我,说就算世上所有生灵都背弃我,他也会站在我身边。试问一个幻影怎可能说出这番话?”她求证似的望着祁天,眼中带着希翼。

  捌

  她没能等到祁天的回应,等来的,是刺入胸膛的蓝光尖刀。被血浸染的红裙更加艳丽夺目,她绝望地望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面容,身子摇摇欲坠,泪水滑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帝有命,诛杀魔槐,永绝后患。”祁天伸手掏出她的内丹,手心用力间内丹粉碎。她后仰倒地,头重重地磕在石头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天空,嘴唇微张,泪流不止。然后,她看到了祁镜。祁镜从天边飞来,见心爱的姑娘躺在被鲜血浸染的地面,嘶声悲鸣,痛苦难当。

  “谁放你出来的?”祁天冷冷地看向祁镜。祁镜双目猩红,直击祁天。祁天轻而易举便牵制住了他,见他如此疯狂,不禁想起方才莫月槐听闻他是幻影时崩溃的模样,神色微妙。

  “祁……镜……”莫月槐虚弱的声音传来。祁镜推开祁天抱起莫月槐,道:“月槐,我在,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如同一个大男孩,哭得眼睛鼻子通红,“我喜欢你,月槐。我不想你死,但我没有内丹,我不知道怎么救你。”

  “我向你坦白,我都坦白。我是祁天的七魄化成的,我不是幻影。”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看,是真的,不是假的。”

  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除了眼泪,再也不能以其他方式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情绪。

  祁镜抹掉脸上的泪水,抱着意识渐渐涣散的莫月槐,跪在祁天面前,道:“祁天,我求你救救她,她没你们想的那么坏,她是个好姑娘。求你救救她,我再也不会忤逆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就算你要毁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想让她死……”说到这里,他泣不成声。

  祁天活了几万年,第一次觉得心中郁结难解。他是天界最无争的神仙,本不想掺和魔槐一事,要不是天帝在诸仙举荐下命他想办法接近孤僻的魔槐,他也不会想到放出七魄。

  天界唯有祁天最能掌控自身的三魂七魄,三魂为本体,七魄为辅体。七魄分别是喜、怒、哀、惧、爱、恶、欲,在他升仙之时就被他封锁在宝匣子里。七魄大抵是被封锁太久,所以化形后才会控制不住感情,衍生出了意识,处处忤逆祁天,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尾声

  祁天破天荒善心大发,应了祁镜。他把祁镜打回七魄装回宝匣里,莫月槐仅剩的精元也被他渡入灵土,藏在袖中带回帝宫中,也算是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他用天界最好的灵泉月月浇灌,灵土里终于长出一棵手掌长度的小槐树,枝繁叶茂,挂着小花苞。这应当是世上最小的槐树了。后来有一日,天帝不知怎的和仙人谈起七魄一事,思前想后,还是让祁天毁掉七魄。

  向来果断的他竟有些犹豫了,但天帝的命令他从不忤逆,只能亲手毁了自己的七魄。从此,世间再无祁镜。与此同时,灵土之上的小槐树似有感应一般,花苞衰败,綠叶枯落,树干腐朽,再无生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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