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雪是个药贩子。作为修仙的丹士,南笙雪最擅长的便是制药炼丹,然而她是修仙镇上资质最差的丹士。
丹士所能收集到的灵草和修为有关,南笙雪靠着卖低级灵草过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基本到了囊空如洗的境地,狗急跳墙的她,干上了帮别人度劫这种风险大、来钱快的勾当。
“丹药司的人来啦!”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所有人都冲到街边,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挤得你死我活。
“别挤!我都看不到路离上仙了!”听到这个名字,南笙雪身体不由得抖上三抖,也紧张地行动了起来。她当然不是去看丹药司的人的,她是要收拾灵草赶快跑路。
所谓丹药司,司天庭炼丹制药之职,按职务分为丹首、丹甲、丹乙、丹丙,逐级递减。丹首统筹整个丹药司,这届丹首就是路离。
丹药司除负责炼制天界所需丹药,还兼职下届灵草灵药贩卖的打假工作。是的,南笙雪迫于生活,还敬业地卖点假草、假药,所以她怕丹药司怕得要死。
而丹药司偏多俊男美女,每次下界执法时总是引得无数痴男怨女围观。特别是丹首路离,不仅修为最高,连容貌都冠绝丹药司,导致众多女修士纷纷转业为丹士,誓要进丹药司和路离共事。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声嘶力竭,唯恐那一袭青衫的俊俏人儿听不到。路离唇角轻勾,无奈地一笑,更是引发山洪爆发式的呼喊。每次都这样,实在是增加了执法的难度,他只能无奈扶额。待抬眼时,目光恰巧撞上一个仓皇逃离的背影,愣怔了片刻,他眸中的笑意更盛。
南笙雪脚底抹油般逃出人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乞丐绊了一脚,包袱里的灵草散落一地。周围的乞丐们看到灵草,都一窝蜂地上来抢。
南笙雪还来不及喊,又一个脏兮兮的身影扑了出来,和乞丐们对峙,一拳一个,三两下就将四散的灵草全数夺回。
“此人看起来像个乞丐,修为竟如此之高。”南笙雪正纳闷,那个人已经捧着灵草来到了她的面前。
南笙雪赶忙爬起来道谢:“多谢壮士出手相救。”抬头时却被惊呆了,那人脏兮兮的行头后面竟藏着一张俊美出尘的脸。
她看得傻了,等回过神时,只剩怀里一捧灵草,那人已离开。
南笙雪看看落满灰土的灵草,愈发觉得自己身世凄苦,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路离,我恨你!”
南笙雪恨路离的理由十分充足。
南笙雪并非一直是资质愚钝的丹士。一百年前,她的炼丹天资也曾令修仙镇上的人十分羡慕,甚至不逊色于路离。
那日,南笙雪四度劫,发现路离也在附近度劫,当然路离大神是五度劫了。十级天雷啊,南笙雪不过经历六级天雷,她才不想离大神太近把小命搭进去。
可是,南笙雪却还是往十级天雷区去了,因为她看见路离晕倒了。度劫的时候,晕倒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南笙雪让他服下了回魂丸后,又运气帮他疗伤,路离迅速转好。也得亏是路离这种大神,大伤初愈还能五度劫成功,最终飞升。
可怜了南笙雪,帮路离疗伤后因为来不及逃离天雷区,虽然大难不死,三魂七魄却被劈得少了一魄。这一魄不知去向,南笙雪再也不复当年的修为了,资质也大不如前。
南笙雪愤愤地将小广告贴在墙上。其实她一直怀疑她那一魄在路离身上,却苦于没有机会和路离说上话。
她正苦恼着,却听到后面站着的大婶们窃窃私语说,路离因打翻为王母娘娘寿辰炼制仙丹的丹炉,被王母娘娘贬为丹士重新修炼了。
南笙雪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哼着小调回到自己的药摊,却发现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地方今天竟人满为患。
“哎,麻烦让让。”南笙雪艰难地挤进人群,惊讶地发现,这儿围了这么多人的原因居然是——路离在这儿摆摊。
看着路离卖得有模有样的,南笙雪差点爆笑出来。昔日上仙也有今天啊,实在是大快人心。
南笙雪正要上去掀摊闹事,表明这儿是自己的地盘,不料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她转头,发现拉住她的是一位骨骼粗壮的女汉子,瞬间气场就落了下来:“这位姐姐,何事啊?”
“买药后面排队去。”女子鄙夷地指了指身后的长龙。
南笙雪俏丽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悻悻地走到了队伍最后。排队的几个时辰,听到大家对路离的赞美和惋惜,让她恨不得失聪。现在,她终于移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路离看着一脸挑衅的南笙雪,笑得更好看了:“不知小姐要买什么?”
南笙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买什么,倒是要卖你一个教训。你可知道我是一直在这个地方卖灵草的?”南笙雪指了指路离旁边破落的小药摊,“堂堂路离上仙不会做抢地盘这么掉分儿的事情吧?”
路离挑眉,不怒反笑:“这么说来,我在这摊前捡到的小广告是摊主你的了。”路离从袖内抽出一沓纸,在南笙雪面前晃了晃。
南笙雪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她发的度劫的小广告吗?要是被别人举报了,可能就要去蹲天牢了。
“不是!”南笙雪马上否认。
路离无辜地眨眨眼:“这可是在你的药摊上发现的啊。”
后面的人群开始骚动:“前面在干什么啊,不买药赶紧走啊。”
糟糕,再这样下去广告的事就要败露了。南笙雪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剜了路离一眼,便转身离开,装作听不见路离人畜无害的笑声。
南笙雪没有走远,她才不会把摊位拱手相让,而且,要趁这个机会好好问一问自己一魄的去向。
等到日落西山,人群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南笙雪看着路离悠哉地收拾,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南笙雪。”路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修仙镇资质好和资质差的丹士我都有点印象。”
南笙雪紧绷着最后一线的理智:“那你还记得你五度劫的时候是我帮你疗的伤吗?”
路离忽然抬头,灿如星辰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南笙雪,那里面的思念和怜惜,让南笙雪有一瞬间觉得他和那个口气戏谑的路离不是一个人。只一瞬间,路离又笑得随性:“若不是记得南笙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一被贬就想着到此报恩了。”
南笙雪简直气结:“我不是和你说这个。你可曾看到我的一魄?自从那次度劫之后,我就少了这一魄,修为一直没有进展。”
路离冲南笙雪神秘一笑:“没错,你那一魄确实在我身上。只是,我不能还给你。”
“为什么?”南笙雪差点想上去掐死他,他凭什么呀?
“就凭这个。”路离又抖了抖那沓小广告,“帮人度劫乃逆天命之事,据我所知,南笙小姐那一魄实在是天命报应。我要是还给了你,违了天命,恐怕就不能再次飞升了。”
鬼知道南笙雪内心经历了什么,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就这点修为,她只想晕过去。
路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勤能补拙嘛,以后我就在你旁边摆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请教我。”说罢又随意地拿出了小广告,仿佛在威胁如果不让他在这摆摊,他就会去举报。
南笙雪真的晕了。
南笙雪小心翼翼地踏在落叶上,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以免被前面的人察觉。
她这样乐此不疲地跟着路离进山采药已经有好几天。起初只是为了寻找路离的破绽,以期借机夺回自己的一魄。几天下来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就算有破绽,她也根本不敢出手,毕竟对路离现在的修为她还抱有很大的疑惑。
但是,她发现了另一个好处。采集灵草需要一定的修为,修为越高,能识别的灵草就越多。南笙雪本来只能采些低级的灵草,这几天她跟着,只要路离采过的草,她也会采一些,药摊的生意果然更好了。
突然,南笙雪被脚下冒头的绿笋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路离没有察觉。她惊喜地蹲下身开始挖绿笋,打算挖一点带回去给小俊奶奶。她没记错的话,她老人家是爱吃这口的。
小俊是镇上的孩子,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家里条件不好,奶奶又年迈多病,南笙雪就时常送些免费的灵草给他们,因此相熟。
等到南笙雪心满意足地挖了半箩筐笋,才惊觉自己正在跟踪,这会儿路离怕是已经走远了。
她忙起身,却发现路离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似乎在找什么。斑驳的树影打在他身上,更衬得他似画中人。
南笙雪吁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丢,却又奇怪路离怎么待了这么久,那地方莫不是有什么稀世的灵药?
南笙雪又跟了一段,路离走到了一条湍急的河边,看样子似乎要到河对岸去。
一般有些修为的人,飞空遁地都是基本法术,就连愚笨如南笙雪,使出全身力气应该也能飞越那条河而不至使衣服湿透。只不过她现在背着半箩筐的笋,怕是只能徒步过河了。
“他要是一下飞过去,我肯定跟不上了。”南笙雪正在担心,就看见路离优雅地掀起下袍,一步一步地蹚过河去。
南笙雪大为惊讶,要说路离现在的修为比她还低她是不信的,毕竟他认识的灵草还比她多呢,可他为什么要徒步过河?难道河里也有宝贝?
南笙雪来不及多想,也跟着下了河。借着河边生长的树木的掩护,又顺利地跟上了路离。
南笙雪正走着,突然感觉脚踝一凉。她低头一看,一条细长的绿色小蛇正从她脚上溜走。
“蛇啊——”她已经全然忘记路离正在前面不远处,闭着眼睛一面大喊一面跺脚。
前面路离听到喊声,一个纵身飞过来,身边一片叶子飞向那逃窜的小身影。柔软的叶片霎时间化为锋利无比的刀刃,直直插入小蛇的七寸。
“是一条青竹蛇。”路离捡起小蛇来到南笙雪身边,“你继续跳下去,保证尽快毒发身亡。”南笙雪被吓住了,接着她就看着路离忙前忙后地采来灵草,帮她把毒逼出来并包扎好伤口。饶是路离,寻灵草也用了一些时间,等包扎好后,南笙雪的脚已经肿得不像话了。
路离捡起南笙雪装得满满的箩筐,蹲在她身前:“上来,还是你要在这里等另一条蛇?”
南笙雪爬上了路离宽阔的背。
“下次跟踪的时候少带点东西。”路离摇摇头,“脚步声这么大,还要装着没听见,我也很难做啊。”
路离的侧脸近在咫尺,南笙雪偏头看见,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分明的轮廓也晕开了一丝柔和。她好像看见路离在笑,眉眼弯弯的,她竟有些愣神。
托路离的福,南笙雪的生意比起以前好了不少,他的那些粉丝在长时间排队无果的情况下,也会照顾一下她的生意。而且上次被蛇咬了之后,路离就默许了她跟着进山采药,灵草可以提升修为,她也因此精进了不少。这么说来,路离好像还算个好人嘛。
药摊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南笙雪看清来人,十分开心地上前:“小俊,你怎么来了?给奶奶买药吗?”
小俊却号啕大哭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你卖假药给我,你赔我奶奶!”
南笙雪呆愣在原地,什么假药?她的假药都是卖给无病呻吟的富人的,送给小俊的从来都是真药啊!
哭声引得路人一阵围观,大家纷纷指责南笙雪:“这女人好歹毒的心肠,连老人小孩都要骗。”
“就是,不仅修为低,心术也不正。”
人越聚越多,小俊还在哭个不停。就在南笙雪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扔出了一个鸡蛋,正落在南笙雪面前,接着更多的人开始向南笙雪丢东西。
眼看着就要被砸到,路离不知什么时候从环肥燕瘦中脱身,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南笙雪拉入怀中。同时,一个人背向众人,护着南笙雪。
路离大喝道:“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孩,大家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转向小俊,“你说你奶奶病了,几时病了?有何症状?吃了南笙雪的什么假药?”
刚刚还在大哭的孩子听到一连串的发问,竟支支吾吾了起来。
人群又四下议论,这时一个老人家拨开人群焦急地走到小俊面前:“俊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哭啊?告诉奶奶谁欺负你了?”
大家都听到了,一时搞不清状况,这位老人家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丝毫不像生病的样子。
小俊看到奶奶,彻底慌了,突然喊道:“是她!是她让我说小雪姐姐卖假药的。”
小俊指的正是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这女子显然没料到小俊会出卖她,豆大的汗珠湿了脸上的脂粉。她突然跑过去扯着路离的衣袖:“路离上仙,我……我都是为了你啊,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天天黏着你!她根本就是一个又笨又恶毒的女人……”
她还没说完,路离已经拉开了她,转而握住身后微微颤抖的南笙雪:“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教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了。还烦请这位姑娘以后不要来骚扰南笙雪了。”
女子脸色登时煞白,突然转头冲出人群。
大家看热闹没了,也就纷纷散去了。路离正打算检查一下南笙雪有没有受伤,南笙雪却早一步走向拦在人群前的身影:“你是上次那个帮我抢回灵草的人吧。壮士屡次搭救,未能请教大名。”
男子的脚步顿了顿:“苍洱。”说罢就离开了。
“听说了吗?今天镇上又有一个丹士失踪了!”南笙雪正准备收摊,就听见路离药摊前的两个女人议论着这事。
“有人说是进山采药的时候不见的,真是太可怕了。”
丹士失踪?为什么偏偏是丹士?南笙雪也是个丹士,不由得要为丹士打抱不平。可是看看自己面前的摊子,她就没心情了,今天又没卖出多少灵草,旁边的喧闹声仿佛也在狠狠地嘲笑她。
南笙雪正在叹气,就听见旁边的姑娘们小声惊叫,接着就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这些灵草我全要了。”
南笙雪抬起头,就看见苍洱立在她面前,穿得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朴素。只是这回他把脸给洗干净了,那一张俊脸就这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难怪那些花痴要惊叹了,苍洱比起路离,少了一分俊朗轩昂,却多了一分柔美妩媚,令众多女子都自叹不如。
南笙雪呆了,继而接过苍洱递过来的钱袋,开始手舞足蹈地帮他打包灵草。直到苍洱离开,她还盯着钱袋笑得像个傻子。
“走,今天生意不错,带你下馆子去。”路离收拾好后走到了南笙雪的身边,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不是没卖出多少?没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南笙雪回过神,拍掉了肩膀上的爪子,示威似的抛了抛手里的钱袋:“看不起谁呢?看到没,我的财主到了。”
路离这才注意到前面的苍洱,原本晴空万里的脸瞬间变得阴云密布:“又是他?”
“走,今天饭钱算我的!”南笙雪丝毫不理会路离的不爽,拉着路离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苍洱总是准时出现在南笙雪的药摊前,将她的灵草全数买走。为此,南笙雪的药摊也涨了一批粉丝。
南笙雪边数钱边问路离:“你说苍洱是不是看上我了?不然怎么天天往我这儿送钱?”
路离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他肯定是看上你又笨又丑。”
“你就是嫉妒我赚钱了。”南笙雪听着路离酸溜溜的口气,竟然有一丝欣喜,“啧,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啊。”
“他敢买?”路离差点被气吐血,“最近丹士失踪的事在镇子上传得沸沸扬扬,你少搭理来路不明的人。”
南笙雪听到他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又气他不能温柔点,但还是乖乖地应声:“知道了。”
这天苍洱比往常来得迟了些,南笙雪已经装好了灵草在等着他了。
苍洱惨白着一张脸递过了钱袋,南笙雪很是惊讶:“你受伤了?受伤了你还来买灵草啊?”南笙雪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我怕你等。”苍洱顿了顿,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嘴角隐隐可见有血迹。
南笙雪急忙拉他坐下:“你别动,我好歹是吃草药这口饭的,让我看看你的伤。”
苍洱将上衣褪下,露出了紫黑的肩膀,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南笙雪看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赤贝丹的毒。这种丹药由赤贝草提炼而成,虽然炼制简单,却毒性很强,深得丹士喜爱。
南笙雪问:“你是怎么中的毒?”
“只是进山修行时误服了赤贝草,你可有法子治?”
“你算是找对人了。”南笙雪虽然修为低,但是好歹在一百年前也是个人才,那时她酷爱钻研偏方,恰巧研究出了解赤贝丹毒的解药。一些有趣的配方她都记录在册,因而没有遗忘。
南笙雪麻利地配制起解药,一会儿就将伤口处理好了:“这几日伤口不可接触水,药两日一换,你可到我这里来,我给你换药。”
苍洱闻言,乖巧地笑了笑:“我受伤了行动不便,不知劳烦你到寒舍来给我换药是否太唐突了?”
“实在是太唐突了!”南笙雪还没应声,路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还是请苍洱公子去看正经大夫吧,这儿治死可不赔。”路离完全不理会南笙雪在他脚上踩的重重一脚。
“我可以多买你一些灵草。”苍洱不理会路离,转头对南笙雪说道。
南笙雪尴尬一笑,人家都帮过自己好几回了,这次轮到自己做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讨价还价,就太失气度了。
“你不用听他的,这伤确实不宜活动,我去给你换药便是。”
苍洱很是感激,道过谢便离开了。
“凭他的修为会误食赤贝草?”路离幽幽地开口,“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南笙雪虽然也怀疑,但还是安慰自己:“可他屡次三番地帮我,看着不像坏人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可长点心吧。”
对于南笙雪,路离向来不惮以最蠢的想法来揣测她。他曾亲眼看着百年前这位号称炼丹奇才的笨蛋,因为别人装伤卖萌,就傻乎乎地帮别人度劫,结果触犯了天条,导致自己的命途多舛。
还有两人度劫当天,路离因为仇家追杀身负重伤,南笙雪就耗费真气帮自己疗伤,竟全然不顾自己度劫也需要聚集真气。这样的南笙雪,他还真不放心交给别人。
南笙雪到了郊外苍耳的家,很快就找到了那座朴素的房子。她在门口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只好推开虚掩着的门径直进去。
房内的陈设十分普通,很像苍洱这个人,好像故意不要引人注意。只是八个方位都摆了一张椅子,看起来有些怪异。
南笙雪走到一间房前,抬起手想敲门,却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移动半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屋内的景象已从古朴的房舍变化为黑暗潮湿的山洞。一应家具俱已消失,只剩那八把椅子还在,只不过每把椅子的上面,还多了一颗头颅。
“不愧是百年不遇的炼丹奇才,就算少了一魄,催动这阵法还是绰绰有余啊。”苍洱的声音从南笙雪身后传来。
“你是术士?”南笙雪虽然已经吓得双腿发软,无奈却动弹不得,只得先探探虚实。从刚才的奇门遁甲之术看,苍洱确实是修炼阵法的术士,“这些……这些头颅就是那些失踪的丹士?”
“哈哈哈,你很快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苍洱笑得异常刺耳,秀丽的脸庞此刻有种说不出的狰狞,“这些日子接触你,博得你的好感,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阵法,为了我的修仙大业!”
“只可惜不过是个利用丹士真元修仙的邪阵。”黑暗中,从角落里飞出一抹寒光,“而你,只不过是个让人唾弃的邪门术士。”
“你也不过是个送死的蠢丹士罢了。”苍洱一侧肩,堪堪避开那寒光。那柄剑直直插入洞壁,入木三分。
“路离?”南笙雪慌乱的心在看到他以后就沉静了下来,他总是能令她感到心安。
那边路离已经和苍洱打斗了起来,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可以看出路离和身为丹首时的实力真的相差很多,但还是渐渐地占了上风。路离寻出一处破绽,刺出一剑,将苍洱击倒在地。
苍洱却恰巧落入阵中,他不顾伤口,盘膝念诀,发动了阵法。
南笙雪只觉真气外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而那些真气都流入了苍洱身上。
终于,“轰”的一声,路离和南笙雪都被一股气流震出,接着就听见苍洱的狂笑声:“哈哈哈,此番必定度劫无忧了。”
南笙雪看着路离,一脸苦瓜相:“你看吧,我死就算了,你还跟着来买一送一。”
“总不能看着你卖艺又卖身啊。”路离失笑,转而向南笙雪附耳,“阵法还未完全启动,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
“什么?”
“我把你的一魄还给你。凭你之前的修为,对付启动阵法中的他想是够了。”
“不行!”南笙雪出人意料地回答,“那你就违背了天命,不能修仙了!”
路离一时竟哑口无言,之前一心要夺回一魄的人,现在居然为了自己,甚至要放弃掉自己的生命,这样自己就更不能让这个笨蛋死了。
路离不再和南笙雪废话,而是强硬地将一魄逼入南笙雪体内。
南笙雪只觉四周的浑沌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自己的一魄真的回来了。伴随着昔日的心诀涌入的是一股强大的真气,是路离的真气。
事已至此,南笙雪决不能坐视路离死去,她渐渐地将真气汇集,对着阵中魔怔的苍洱。
路离说得不错,恢复神魄的南笙雪加上路离的真气,不费力地就摆平了苍洱,苍洱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南笙雪头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等着喂饭的路离。自从那次大战之后,路离受伤过重一直没有恢复,便赖在了南笙雪这里要求负责。
南笙雪舀了一勺滚烫的白粥送入路离嘴里,路离烫得直伸舌头,逗得南笙雪哈哈大笑。
路离突然抓过南笙雪的手:“好好修炼,度劫飞升吧。”
南笙雪愣住了,她一直拒绝修炼,可是一魄回来后,就算不管不顾,修为也还是突飞猛进,这样一来度劫的时间就快到了。可是她一飞升,天庭就会发现,路离就再也不能修仙了。
“我不要。”
“你就这么想陪着我?”路离笑得无赖。
南笙雪这次却很认真:“我想。”
倒是路离没想到她如此坦承,一时语塞。半晌方说:“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修仙,这样你一直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南笙雪闷哼一声,不再接话,手里却还是一勺勺地将粥喂给路离。
这天,南笙雪摆摊回来,发现连日躺在床上的路离居然不见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去哪儿?南笙雪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终于在郊外发现路离躺在一棵树下。
倏忽间,天地一片惨碧,夜空布满乌云密布。
“今晚有人度劫。”路离看着她,笑得还是那么俊朗。
“没有。你赶快和我回去。”
“来不及了。”路离指指不远处降下的一道天雷,“今晚你要度劫。”
雷鸣轰轰,在天雷落到身上前,南笙雪喊出了最后一句:“路离!”
天界,清凉殿。
路离手捧一束灵草站在殿外:“雪儿,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殿内,南笙雪充耳不闻,只轻轻呷一口茶。南笙雪度劫成功后,凭借出众的炼丹禀赋,很快便升为了丹甲。
坐在南笙雪对面的另一位丹甲绮罗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不禁笑了:“你还是不肯见丹首啊?”
“谁让他骗我骗这么久?什么被贬啊,根本就是带薪休假!还无赖地占着我的一魄。”
绮罗摇摇头:“丹首确实没有被贬,但是你少那一魄也确实是你的命数。若不是丹首卖力讨好王母,恐怕你这一辈子都休想恢复神魄了。”绮罗顿了顿,“不过他吊了你这么久才把一魄还给你,确实很恶趣味。”
南笙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谁开玩笑会差点把命搭上去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惊呼:“丹首,丹首,你怎么了?”
南笙雪闻声,急冲至殿外,就看见路离脸色惨白地倒在了殿前。她上前抱住路离,忙将真气输入路离体内。怎么会这样?路离确实受了伤。南笙雪知道真相后虽不见他,却一直偷偷给他送药,按理说,伤势应该大好了。
南笙雪正运气,突然双手被捉住而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路离抱得很紧:“我知道你一直送药给我。”
“可是你又骗我。”南笙雪挣不脱,只能别过脸。
“还不是因为你不见我。我发誓,以后绝不骗你。”路离的唇角微勾,认真地看着南笙雪,满脸柔情。
“也不能把脸露出来。”
“啊?”从此以后,炼丹司下届执法时,总能看到丹首路离戴着面纱,虽然粉碎了无数少女心,但确实提高了执法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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