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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尾

时间:2023/11/9 作者: 百花洲 热度: 21346
裘山山

  接到丁晓民电话的时候,曹荭正忙着,环境和心境都不具有叙旧的条件。丁晓民上来就说,你是曹荭吗?这让她有些意外,现在叫她曹荭的人已屈指可数,爹妈,老公和同学。其他人叫她曹总,曹老板,曹女士,曹老师,等等。曹荭说,你哪位?对方说,我是你高中同学,叫丁晓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曹荭迅速搜索了一下大脑,无果,就说,好像有点儿印象。丁晓民说,我来你们这儿开会。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一下?曹荭迟疑了一下说,你怎么找到我的?丁晓民说,我从班长那里要到的你电话。曹荭说,哦。你住哪儿?待几天?丁晓民说,我住金钟酒店,就今明两天。曹荭说,今天肯定不行了,安排得满满的,看明天吧。丁晓民说,行,等你空了联系我吧。曹荭顿了一下说,主要是我的车不在,你住的地方离我还挺远。丁晓民说,那等你方便了再说。我就是想和老同学聊聊天,咱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

  曹荭放了电话,心里寻思,他还真不见外啊,我都说了过去不方便,他也不知道说一句要不我来看你。曹荭丢下电话,接着忙她的事,很快将高中同学丢在了脑后。

  晚上回到家,曹荭累得靠在沙发上不想动,先生跟她说话她也不吭声。这是她的常态,先生并不在意,给她拿了罐苏打水,就看他的球赛去了。曹荭一边喝一边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每天累得什么心情都没有。

  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同学的电话。

  曹荭之所以在大脑里没有搜索出结果却依然认下了这个同学,盖因为她在这个中学只读了一学期就转走了,父亲调动,全家搬离。所以这个班上的大部分同学她都没印象,只能记住很少几个,比如班长。

  想到班长,她马上拿出手机给班长发了个短信:丁晓民是我们班的吗?他来这儿找我了。

  曹荭的班长基本上是她的百度,但凡有同学来找她,她总是求助于班长。班长会告诉她是还是不是,若是,还会附上联系方式。班长不仅仅是她的班长,还是好朋友。她在那个学校的半学期里就交了班长那么一个朋友。可一个顶五十个。

  班长很快回复说,是我们班的,而且就坐在你后面。

  曹荭很惊讶,看来还真是同学,而且就坐在我后面。也就是说,我的后脑勺被他看了一个学期?

  曹荭又发问,他现在做什么?

  班长回复说,在出版社工作,好像还是个主任。

  曹荭心里动了一下,哦,文化人。

  曹荭想了一下第二天的日程安排,上下午都走不开,晚上还有饭局,只能午休时间去看他了。

  片刻后班长又发来一条短信:前次五一节我们几个同学聚会,他就向我打听你,还夸你是个美女。

  班长后来的这个补充,让曹荭确定了去看他的打算。在很少有人叫她名字的今天,也很少有人夸她是美女了。心里多少有些温润。她把丁晓民的号码存到手机里,算是再联系的第一步。

  曹荭走到卫生间,照了下镜子,感觉头发很乱。她走过去跟先生说,我下楼去洗个头哈。先生有些奇怪地说,现在?你不是说很累吗?曹荭说,所以才去洗个头嘛,让他们给我按摩按摩,可以放松一下。

  先生没再说什么。曹荭想,奇怪,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健康的想法,怎么就心虚了呢?

  第二天上午开会的时候,曹荭又犹豫了,因为这个会虽然不重要,务虚的,但来开会的人都很重要,都是需要她搞好关系加强团结的主。曹荭本打算利用午饭时间和几个人沟通交流一下的。可别小看吃饭时在一起的闲聊,有些几年都走不近的人,也许一顿饭就走近了。

  她想了想,给丁晓民发了个短信:我一个上午都开会,下午还要开,中午过来看你行吗?

  她希望丁晓民说,你太忙就算了。但丁晓民回复说:我下午2点到5点开会,要不你晚上过来?曹荭有些生硬地回复说,晚上我已有安排。丁晓民回复说,那我中午等你过来吧。

  曹荭想,这同学好歹还是个主任,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应该说那咱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会议接近12点才结束,曹荭匆忙离开会议室,跑进卫生间补了一下妆,从镜子里看了下自己的状态,还行。于是下楼开车。路上碰到去餐厅的人,都问她为何不去吃饭,她一路解释来了个同学,得去宾馆看看他。大家都可以理解地笑。曹荭想,还好中国话听不出男他女她,不然又要拿她开玩笑了,和她一起开会的人都是平起平坐的各厅局领导,而她的年龄又还是可以开玩笑的年龄。

  曹荭开上车,从城北往城南走,正赶上下班,很堵。曹荭被塞住的时候,给丁晓民发了个短信:我现在过来,有饭吃吗?

  没办法,他不表态,只好直说。这个钟点,吃饭是很正常的。丁晓民半天不回话。也许去安排了?堵啊堵,慢慢移动,差不多快1点了,肚子都饿了,才移动到金钟大酒店。门口没见有什么人张望,怎么他也不出来接一下?

  曹荭只好停车发信:我到了,你在哪儿?

  丁晓民回复说,我在金钟大酒店的附楼。

  曹荭不明白什么意思?附楼是吃饭的地方吗?她下车问保安,保安回答说,附楼在另外一个地方,马路对面的十字路口的另一条道上。

  曹荭这回真有点儿不快了,这人怎么这样?也不说清楚。那么远,那么堵,还害我跑冤枉路。可是已经到这儿,总不能白来吧?她只好重新开车往另一条街的附楼去。

  路上接到丁晓民的电话,问走到哪里了,曹荭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早说附楼在另外一个地方啊,害我白跑。态度很是不好。丁晓民不好意思地解释他也才搞明白。曹荭懒得听,扔下电话。

  曹荭忽然想,自己这么抱怨他,口气简直像恋人或者夫妻了,好像不妥,看来我也没把他当外人。到附楼,停好车,总算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在那里张望了。这个时间站在这个地方张望,非他莫属。

  曹荭走上前主动说,你是丁晓民吧?

  对方说,你是曹荭?

  两人便握手。

  丁晓民比她想的要年轻些,中等个子,但实在算不上帅哥,班长的审美有问题。丁晓民看了曹荭一眼,又看了一眼,说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曹荭讪讪地说,老了呗。丁晓民连连说,不是不是。但是什么,他也没再说。曹荭将带来的一盒茶叶递给他说,这是我们这里今年的新茶,给你尝尝。丁晓民说,啊哟,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给你带。

  曹荭笑笑,问,咱们上哪儿吃饭?丁晓民说,我刚才问了,前面桥底下有个吃饭的地方。

  两人就往前走。走了半天也没见饭店,全是卖建材的小店。曹荭琢磨,这里是城郊结合部,又挨着立交桥,哪里会有像样的饭店呢?显然他没搞清楚状况。

  走了一会儿,感觉不对,曹荭说,我看还是回你住的饭店想办法吧。丁晓民说,饭店只有会议伙食。曹荭寻思,他可真够木讷的,会议伙食也可以带同学混一顿啊。他到底是不是主任啊?这么纯朴?但她不好直说,只能听他安排了。一条街走到尽头了,也没看见饭店的影子,只好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所谓的饭店,就是在桥墩底下,摆了几张桌子,写着××快餐。曹荭想,看来今天只有屈尊了,跟民工一起吃顿饭了。今天可真是太奇怪了。等走过去他们才发现,想屈尊都不行,一个空位也没有。正在那里吃饭的工人有好几个都没位置,站着吃呢,他们边往嘴里刨饭菜边拿眼看他俩,很是好奇的样子。

  曹荭说,算了算了,还是回你饭店去吧。实在不行就别吃了。

  曹荭已经没有耐心了,恨不能马上走掉,反正见过了,啥感觉也没有,还耽误了金贵的午觉。

  丁晓民不甘心似的,又回头去问自己酒店的保安,你们这附近有饭店吗?保安很奇怪地说,我们这不就是饭店吗?曹荭连忙说,你们饭店有零餐吗?保安说,有啊。在二楼。曹荭看丁晓民一眼,丁晓民讪讪地说,刚才我问他们他们说只有会议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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