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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固的乡愁

时间:2023/11/9 作者: 焦点 热度: 21698
陈小莉

  碉楼,几乎在江门开平的每一个村庄都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看守:铁门、铁窗,遍布枪眼,易守难攻。细看开平调楼的建筑风格,却又是以姿态万千示人,鸡鸣桑树巅的五邑村镇和千里之外的大陆通过碉楼穿越时空,联系在了一起,碉楼的背后,其实记载的是一段段家族历史,一段段关乎离去与归来的乡愁。

  搜索词条“开平碉楼”,也许百度百科的回答显得过于官方,但若是提起电影《让子弹飞》或者是《一代宗师》,相信很多人脑海里能浮现出关于开平碉楼的形象。

  开平碉楼是世界文化遗产,现存完好的有1833座,独立成栋,或数栋相应,散立于青山绿水沃野间。每座碉楼的外形、门、窗、台、柱、廊、檐、顶,以及室内装饰与生活设施洋气十足。而其中的亭、墙、栏、拱、瓦、灰塑、木雕,又彰显着中国式园林风与岭南派的韵味,可以说窃携着“土”气。

  碉楼,土洋混搭的外衣里,其实扑腾着一颗沉甸甸的乡愁之心。

  19世纪末20世纪初,珠江三角洲西南的开平一带,劳工贸易猖獗。人贩子或以南洋淘金发财为诱饵,或以返乡“致富活招牌”相诱惑,或以小恩小惠相诱骗,或以设赌局、放高利贷相胁迫,或干脆就是绑架,将贫苦劳工以及一些不景气的小老板,贩给 “猪仔馆”。一旦落入“猪仔头”之手,则强迫签订卖身契约,塞进“猪仔船舱“,开始长达数月的“海上浮动地狱”生活,终日与饥饿、疾病、棍棒、皮鞭、无休止的超体力劳动相伴。离乡之苦与身体之痛姑且不说,不少人不等上岸,或病死或被折磨致死,葬身大海鱼腹。而有的终于保住一条命,熬到靠岸,进了美国、加拿大、墨西哥、澳大利亚等国界,迎接他们的却是嘈杂喧哗的人肉市场。

  而后,便是长达数年的苦力生涯,在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拖着脚镣,干着粗重之活,披星戴月。

  华工身体的苦痛,自不必说,他们背井离乡的那一份乡愁,又岂是局外人所能想象?

  长日苦力,每逢月夜便遥思故乡,若仅是如此,已是算幸运。还有不少的劳工,没过多久便客死他乡:活活累死、病死、思念而死,有的甚至连骨灰也没能运回故国家乡。

  而那些备受乡愁之苦的“幸运儿”,最终熬出了头赎回了身。从社会最底层开始打拼,终致积攒了不少财富,甚至爬到了不低的社会阶层。在乡愁驱使下,携带着落叶归根的情怀,他们于是又重新漂洋过海,衣锦还乡,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

  但是,衣锦还乡的游子,被笑问客从何处来,竟然成了故乡之客。

  又哪曾想到,回归的“客人”,对那耗去大半生光阴的异国他乡,竟念念不能忘怀——因为大海那边,有着他们太多的记忆:不堪回首的苦难记忆,其中还夹杂了幸存的喜悦与成功的泪水。

  这些记忆,已深入到他们的骨髓,融进了生命,成为一种忘不掉剪还乱的切切思念。这记忆,这思念,假使真要忘了或是剪了,生命,也就成了一个空壳。

  于是,无论身处异乡的游子,还是回归故里的远人,都掉进了乡愁的旋涡——身处异乡乡愁指向故乡,身处故乡乡愁指向异乡。

  孰轻孰重,实难分辨。这乡愁,苦涩而又荣光,日日夜夜,梦里醒时,无时不在。

  乡愁是一种病,所以要治。

  衣锦还乡是一种治。把侨居地的建筑样式,从图纸,到建材,到室内装饰、生活设施,一股脑儿,漂洋过海搬回故乡来,生生地在故乡新造一个异乡来,也是一种治。这应该就是开平碉楼最初的一个成因。

  被乡愁困扰的华工侨民——那些回归者、将要回归者或者是那些种种原因没能回归者,便纷纷仿效。

  开平碉楼,因劳工侨居之地建筑风格的不同,以及人生经历、性格、爱好各异,而绝无雷同:葡式骑楼、哥特式尖顶、古希腊的柱廊或是伊斯兰风格的券拱……形成了开平民居群的千秋各异,可谓中外建筑融合的大观园。

  开平自力村的方氏,马降龙村的黄氏、关氏,锦江里村的黄氏,他们确能称得上华工中的幸运儿——在异乡能够生存下来并发展得很好,回到故乡以碉楼的形式,统摄故乡之愁与异乡之思,这让所有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的愁绪,能够在故乡的山水间,在泥土气息的田头地间,四处弥漫。

  只是,能治鄉愁的碉楼,是否就此了却了?

  人类漂泊的心,又会不会再添新的乡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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