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
放眼望去,这个城市并不是五彩斑斓的土地,没有光圈里强调过色光的鲜艳,但饱和的日光满足了我对光明的所有向往。最纯粹的颜色是天空湛蓝的清纯,是藏地人们高原红色的质朴与自然,是藏袍赭石的厚重与包容。那色彩的物语就是一刹那放下所有现代社会进化而来的小心翼翼,大胆地,放肆地呼吸微笑,我们小声笑着,对视一眼,无言却满意,恐惊天上人更怕扰乱此地人。
路上所见并没有花红柳绿的藏袍,无论年纪,姑娘大娘和奶奶都是同样的大地色,澄澈如洗的天空映衬着,绿树成荫下遮蔽着。她们摇曳或稳健,似乎她们就是这片土地,就装着这土地的灵魂,谦卑而心存感激的行走世间,淳朴而满目善良的感知世界。用这片土地孕育的宽广和博大对待外界生灵,正视个人内心。
她们不算流畅的普通话说得自己也会笑出声来,不是江南水乡小姑娘的泠泠作响,是大山深处高原内陆上骨子里的内敛和腼腆,她蹲下身来捡起棵树枝,在路边画了个地图给我,“你知道了吗?”“嗯嗯嗯,知道啦,谢谢你!”这个答案却并没让小姑娘放心,“你说,我听,对不对。”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给我讲数学题的套路,最终总要我讲一遍,爸爸才放心的知道我真的懂了。小姑娘,除了真挚地拥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而你却自然的给了我受用今生的真心。
如此看来,在遥远的盛夏,她们宽大的藏袍就包裹着那颗宽大的心灵,善待着众生芸芸,而那氆氇束腰,则是五彩斑斓的梦想和这绚丽多姿的神往。年轻的她踏着一双改良为高跟的水獭皮边儿鞋,羞涩又快意地转身走了,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我,目送她离开。
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味道,厚重有层次。感谢书店老板的推荐,指引我们沿着八廓街驻足在仓央嘉措与他的挚爱相会的地方,玛吉阿米。斑驳的小楼曾是玛吉阿米居住的地方,大概这里就曾经发生过似曾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二楼、阳台、誓言、痴男、怨女。
那是玛吉醉人的笑脸如千里皓月般明亮,在八廓街上氤氲的空气里散入回忆,冉冉浮现。他的诗写给未染尘世的卓玛,他的歌唱给圣洁无瑕的阿米。“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大概仓央嘉措就这样凝望笑靥,吟唱情诗,如梦般醉在酥油茶香里。
于是,这家餐厅的一切都被此萦绕着。悠长的藏歌,传唱在一桌桌吃客之间。享受着生烤羊排肉香满溢,聆听着《吉祥谣》;品味着青稞酒香飘万里,陶醉于《格萨尔王》;咂摸着巴拉巴尼传统风味,哼唱着《仁真旺姆》;搅拌着糌粑坨坨蘸上辣酱,和着《香格里拉》回忆故乡。这才是藏餐的精华吧,与当地文化水乳交融于心,与厚重平静交汇于此。
宫
在八廓街犹豫不决的脚步太碎,在布达拉徘徊的时间太长,似乎关于拉萨有这两个地名已然足够,如果有下次,我愿在这儿一周,周一发呆,周二看云,周三与藏奶奶攀谈,周四与红脸蛋小孩跳舞,周五学他们唱歌,周六去品味藏餐,周日晒晒周记用来回味,怀念无穷。
在布达拉脚下,走了又走,绕了又绕。莫名的孤独和渺小,藏族小哥和他女朋友在长椅的另一头坐着吃瓜,不会说汉语,咧嘴笑着递给我一块,我毫不思量的拒绝了。然后如坐针毡,然后目光呆滞,然后四处逃窜。是的,我是个没有信任度没有诚挚心的现代人,习惯了陌生人的称号和微笑并拒绝的搭配,对那双带着信仰的善良竟毫无感知。在他们眼里,大概我就是那种人性可悲,我就是那类空洞眼神,我就是所谓的伪善文明吧。
在布达拉里拜的最深切的竟是一位老师,望的最深沉的是右拳发誓的无神论者,不知道为什么此地有如此的魅力,让人瞠目也心生感叹。走在后面的藏族大娘风尘仆仆,衣服与体味都见证了她的贫穷和疲惫,她小心翼翼的拿出皱皱巴巴的一块钱,佛也慷慨的找还给她九毛,让她有资本去见另一尊,去拜另一面。于我,她活得无助也无力,于她,却丝毫显现不出我所自以为是的悲观和失望,不知那件衣袍,那份信仰给了她怎样的力量。
人们常说的净化心灵大多只是种华丽包装的自我升华,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感知一番世界洗涤了内心,是否说一个大山的稚童出入一场风花雪月就极尽的世间百态的教化?世界这么大,幸福有许多种,希望和力量终归是油然于心的内力,无论因了什么,只愿我们一如高原的孩子与大娘,亲切而诚恳,热情而虔诚,于心无愧,于世不悔。
景
拉萨在众山包围中才显现出一点平坦,而那众山大概才是映射它神圣的最佳底板。远在十小时车程之外的林芝则一反拉萨面貌,以江南之风显露在大山深处。
雅鲁藏布江谷地,江水奔腾,带着五千年的浩浩气势汹涌着,那是大山深处人民的怒号,是激动的歌,是愤慨的喊,是最真的豪迈更是最初的自然。远山之中的南迦巴瓦峰在云雾缭绕间忽隐忽现,被游客当做吉祥,却忘了它的本真,无非只是喜马拉雅南坡的高峰,它的存在让林芝这片土地垂直地貌更丰富更完整更神秘。它像神仙住所远离世外,也像长者所居傲视人间。藏语中“太阳的宝座”自然离不开太阳的粉墨登场,它闪耀着金光,给南迦巴瓦,给雅鲁藏布,给尼洋河畔,给神秘墨脱一道不为人知的力量,是神圣,也是亲切,给予温暖,也给予威严。
苍鹰在此翱翔,不时的嗷鸣让人倍感沧桑。近处青山绿水小江南,远景喜马拉雅雪山尖,眼下滔滔江水天际流,望远安谧幽静如写意山水画。置身其中感知自然在此的力量,是苍鹰何以漫于天地,是牦牛何以安享草原,是藏民何以自由歌唱。那远远飘来的不仅仅是曼妙山歌,更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灵魂之音。它苍凉却不悲怆,它豪迈而不放荡,它让人为之恸哭,为之欣喜,为之而醉,它是最真最切的自然给予人们最美的表现。
裸儿写了一首首民谣来通晓动物本意,终不过是为了自由为了保守纯真,而这片景色,也许并不能粗浅地告知我自由的本意,却至少能让人看到自然与人和睦相处的本来面目。大概人并不强大,只是略有自负。一次偶遇藏区江南,听过了江水咆哮,唱过了藏民对歌,等过了云开日出,望过了神山南迦巴瓦,大概不虚此行之余,还会更像一个依赖大自然的渺小生灵,怀着敬畏与爱,善待这世界。
结语
旅行永远不是救心良药,藏区更不是洗涤心灵的救世之处。它只是那样温婉柔和地经历沧海桑田,只是那样包容宽厚地流过世事变更,怀着大山深处高原之巅的孤独坚守一份真实与诚挚。也许有一天,它也有所变化,但至少今天,让节奏慢下来,让瞳孔放纯真,在这儿,聆听欢笑,学着唱歌,嗅着油香,转着经桶,不必拜神认宗,只需回忆寻找,过往我们饱含一如这蓝天一般纯净的希望,曾经我们也拥有像这高山一样坚定的力量。
如果你来,带上友善,带上歌,找回希望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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