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求剑的故事出自《吕氏春秋·察今》,言一楚人过江坠剑,在船上刻记号,船停后找剑。作者感叹:“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船已走,剑不走,楚人当然找不到剑。
今天我们谈起刻舟求剑莫不笑楚人之愚,然而经济生活中这样的楚人还真不少。举个例子,某企业家要投资1 000万元建一个工厂,这个厂寿命三年,每年收益可达400万元。该企业家就认为,投资1 000万,三年共收回1 200万元,赚200万元,利润率20%,值得投资。这种决策思路正确吗?
正如船在河中要行走一样,货币的价值,即货币的购买力,随着时间推移也在变动。今年的一元钱与以后一元钱的价值并不相同,也就是说,今年的一元钱与以后一元钱能买到的东西并不一样。如果有通货膨胀(物价上升),今年的一元钱就比以后的一元钱值钱;如果有通货紧缩(物价下降),今年的一元钱就不如以后的一元钱值钱;只有在物价水平不变的特殊情况下,今年的一元钱与以后的一元钱才会等值。以今年一元的价值来表示以后一元的价值,无异于刻舟求剑。在经济学中,我们把未来一元在今天的价值称为现值。使用现值法来评价这个投资项目的成本与收益,就是船儿走,我也走了。
我们假设通货膨胀率以后三年中每年为10%,今年投资的1 000万元现值当然是1 000万元。但第一年收益400万元,现值并没有400万元(换句话说,由于物价上升,买不到那么多东西)。我们可以用贴现法来计算未来货币的现值,贴现在这个例子中是根據通货膨胀率来进行。例如,第一年收益400万元,通货膨胀率10%,这笔收益的现值就是400万元/(1+0.1)=363.6万元。第二年收益400万元,同样的通货膨胀率时(即在第一年10%物价上升的基础上又上升10%),现值是400万元/(1+0.1)2=330.6万元。第三年收益400万元,同样的通货膨胀率时(物价在第二年的基础上再上升10%),现值是400万元/(1+0.1)3=300.8万元。按现值来算,这三年的现值是363.6万元+330.6万元+300.8万元=995万元。按现值来算,三年收益仅995万元,而投资为1000万元,赔了5万元。进行这种投资的,岂不是船儿走,剑不走的楚人吗?而在现实中,这样计算投资收益的楚人(也许是决定投资的官员,也许是企业家)还少吗?
当然,我们假设通货膨胀率总为10%仍然没有摆脱楚人的影响。经济学家努力做到船儿走,我也走时,总要考虑到未来的不确定性。正如船在水中行一样,世界上的事情无不在变,这就是孔夫子感叹的“逝者如斯夫”。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其实通货膨胀率是变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除了通货膨胀率在变外,其他许多条件也都在变。例如,由于市场需求变动,这位投资者的产品价格上升(或下降),由于中东战争出口受阻,或者原料进口因出口国发生内战价格上升,等等。不考虑到这些因素的变动,经营也就难以成功。经济学家把未来不确定性可能引起的种种损失称为风险。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打击了美国汽车与相关行业,引起“滞胀”,这是整个国家经济的风险。
当经济学家不考虑时间因素,假设其他条件不变来分析两种或多种经济变量之间的关系时,称为静态分析。这是刻舟求剑的方式。但是由于这种分析通过把所分析的事情简单化,可以得出许多有意义的结论,也便于我们学习,故还不能将其说成楚人式愚蠢。由浅入深,由简单到复杂,是我们认识问题的方法。但在解决现实问题时,我们就要更多地运用动态分析。动态分析考虑时间因素,分析各种变量之间变动的关系。在这种分析中我们要考虑各种因素的变动、无法确定的因素及可能的风险。这时,我们的分析就是“船儿走,我也走”了。
当然,未来不确定,有风险,并不是说,我们就会像楚人一样无法找到剑。从总体上来看,未来的事情大多还是可以预期的,像SARS、禽流感之类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还是少的。许多经济学家都在进行经济预测工作,尽管预测并不总是正确,但还是有用的。随着经济学的发展、预测模型的改进与数据准确,经济预测已摆脱了“算命”那样的初级阶段,而且还在进步。
其实即使有不可预测的风险发生,我们也可以应对。我们可以运用一些应对风险的工具,例如,购买保险;在期货市场上进行套期保值,规避价格波动风险;在金融市场上采用各种资产的组合(即“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来规避股市风险;企业多元化经营(生产多种产品,或向不同国家出口)等。当然,更重要的是个人、企业或一个社会要有风险意识,对可能发生的风险有所准备。这样,任凭风吹浪打,你都可以闲庭信步了。
世界总是在变的,风险也总是有的。楚人的错误正是以不变应万变。经济学家讲“船儿走,我也走”就是要以变应变。楚人若能“船儿走,我也走”,何愁找不到剑?又怎会成为千秋万代嘲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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